第八百七十章 情之一字

  「你！」

  被掐住脖子，俊秀公子眼中滿是不甘。只是即便他再怎麼爆發，即便一身的生命精華全部燃燒，依然是不起一點作用。

  對方的手就仿佛是世間最堅硬的鎖鏈，是人力無法掙脫的存在。

  到這一步，即便他再怎麼不甘心也知道自己的結局如何了。

  「的確，我這雙手沾滿了鮮血，我的身後是無數的白骨。可要想變革總會有流血，他們的死也都不是白死。」

  「那些人是為了眾人而死，是用自己的血敲醒世人，這是多麼的光榮。」

  「我不甘心，待到我功成名就，被世人所理解的時候，你們就知道我這麼做的意義何在！」

  

  俊秀公子的聲音越來越弱，直至最後弱不可聞，依然在絮絮叨叨的說著。

  可是在他的心中，卻浮現出了當年的畫面。明明告訴自己要忘記的，為何在意識模糊即將消散的時候會想起這些。

  當年他與一女子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相約長相護共白首。

  可是那女子生的好看，有多少人想要去嫡結良緣，其中不乏他們惹不起的高門大戶。

  傳聞更有京城貴族之子親自登門提親，只為抱得美人歸。

  甚至有街頭傳聞，她已然動心，並且隨時準備嫁入京中成為人上人。

  那一天他們本來相約橋頭，可是站在橋頭等待許久，隨後卻等來了她無法赴約的消息。

  之後，他卻看到看到了她與其他男子有說有笑，並肩而行。

  那男子長的俊美，手中撐著傘為她遮著陽。她笑的真好看，是真的很好看，那種笑容是幸福。

  那一天他在橋頭站了一天，又在夜間大雨中站了一夜。

  原來所謂的真情都只是一句空話，她喜歡的是權勢，是地位。所以京城的公子來了，他就出局了。

  所以他離開了，並發誓若博不成名誓不歸來

  自此之後，江湖上再也沒有溫文爾雅的千手書生，只有自私自利，唯利是圖的血手慕柏青。

  為了上位，他可以不擇手段，他可以給乞丐下跪，可以給暗娼端洗腳水，他甚至可以委身於八十老嫗。

  他可以出賣親人，出賣朋友，背叛師門長輩，他做了多少人想做都不敢做的事情。

  他殺了無數人，用別人的鮮血鋪就了自己成功的路。

  他在別人眼中，明明已經是卑鄙無恥，奸佞小人的代名詞。可當她站於山頂之上，聽到的卻只有恭維的聲音。

  那些原本指責唾罵他的人，一個個的跪在他的腳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氣球他的原諒。

  他這個原本雙手沾滿鮮血的，被世人稱之為最無情無義的人，卻在所有人的恭維下成了仁義無雙的大俠。

  原來這才是江湖，原來這才是現實。

  那時候他完全明白了一個道理，你做的對與錯，不在於你怎麼做，而在於你是誰。

  那一刻，他悟了，他以為自己得到了真理並奉為畢生追求。

  可為什麼，明明我已經有權有勢，明明我已經功成名就，為什麼你卻離我越來越遠。

  為什麼你寧願死，也不肯向我低頭，不肯嫁給我！

  思緒開始變得模糊，俊秀公子的氣息在不甘中徹底消散。

  而似乎是看到了俊秀公子臨死前的眼神，沈鈺還以為他是因為被不甘心就這麼被殺，心頭對他多有不齒。

  你是真不要臉，把殺人說的冠冕堂皇的有很多，但這麼大義凜然的沈鈺還是第一次見。

  為了敲醒世人，那自己你怎麼不去死，合著你就光犧牲別人吶。

  要是真有那覺悟，在你有了一定名聲地位之後，乾脆為了你所謂的道理抹脖子算了，造成的轟動和效果絕對比殺一些普通人強多了。

  之所以最後俊秀公子依舊在絮絮叨叨的說著，這不是他有多不甘心自己的道路無人繼承，沒有被發揚光大，而是在怕死。

  凡成高手者必有自己的堅持，而英雄總是惜英雄，希望可以有人因為他心中的堅守而放過他。

  可是他想錯了，像這樣的老怪物落到沈鈺手裡的，怎麼可能讓他還活蹦亂跳著出去。

  「系統，簽到！」

  「簽到成功，獲得浮世錄！」

  「浮世錄！」撫摸著眼前這本看似平平無奇的書，沈鈺忍不住翻開來看了看。

  人死前一瞬間消散的力量會被此書捕捉到，而這些力量中同樣也交織蘊含著人死前的不甘和遺憾。

  這些遺憾和不甘是毒藥，它不能被人強行吸取，不然便會被其中的怨念所潛移默化的侵染。

  同樣的，若是能夠撫平這些不甘，這些力量就會成為最純淨的力量。在浮世錄的力量作用下，會完美無缺的融合在人身上而不會有任何副作用。

  不過這些捕捉而來的力量，也是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不斷消散。

  若是短時間內完不成這些遺憾，最後待到其中的力量消耗殆盡了，就算完成了到頭來也會是一場空。

  「有意思！」一邊感受著腦海中傳來的信息，沈鈺一邊翻看了一下裡面的內容。

  毫無意外，剛剛被殺的俊秀公子身上消散的力量被捕捉到了。也唯有力量到了一定程度，才有資格有可能被捕捉到。

  倒是對方的遺憾讓沈鈺有些意外，他原以為對方是不甘心自己被殺，想要復仇，要殺他的人付出代價。

  若是如此的話，那這不完成也罷，咱也不缺他那麼點力量。

  可是上面的內容不是，他只是遺憾當年的感情，也就是說當年感情的遺憾要遠遠強過自己被殺的憤懣。

  而他們現在所處的這裡，也不是什麼世外桃源，而是慕柏青與那女子經常見面的橋頭邊。

  後來，慕柏青將這裡改造，化為困住自己的囚籠。當年之事他以為自己早就放下了，可他終究是沒有擺脫得了。

  果然，自古多情空餘恨，情之一字最傷人。

  在沈鈺的眼中，眼前事物滄海桑田，世事變幻。時光倒流，他這雙眼睛可以看到過去的事情。

  無數年前，沈鈺看到了那個女子。經常一個人痴痴的站在這裡，似乎在等什麼人，又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她一生未嫁，臉上的表情從一開始等待在這裡的回憶漸漸變成了糾結，到最後變成了絕望。

  時間再往前倒，沈鈺也看到了當年與那女子有說有笑的那個男人，而那個男人不是慕柏青。

  可是慕柏青永遠也不會知道，那是她京城來的堂兄，用以堵住那些上門提親卻得罪不得的貴公子們。

  她從來想的都是與他長相廝守，只待一段時間過後說服了父母，便可與他雙宿雙飛。

  可是一夜過後，慕柏青再不見人影。等再有消息傳來，當年的千手書生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奸佞小人。

  卻沒想到一場誤會，造就了禍亂江湖拜年的慕柏青，也造就了一個枯等橋邊幾十年的痴情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