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試探

  這些突然暴斃的大人們，看似毫無章法，毫無關係，甚至不是一個黨派，所效忠的並非是同一人，但——

  電光火石之間，高長樂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一般，「你們東廠奉命去剷除的紅氏和白氏女子的名單，在哪——」

  元浩和元一恍然大悟，似乎懂了高長樂這般反應。

  「殿下，微臣這便去取！」

  元一腳步匆匆，很快便重新帶著名單出現在了高長樂的面前，看著那些熟悉的字眼，高長樂的手在不知不覺之間死死的攥著那份名單，而後口中落出來了三個字。

  「尹、明、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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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高長樂對尹明哲恨之入骨，對白氏和紅氏的女子猶如心頭刺一般，也不會在元一和元浩匯報情況的時候第一時間聯想到姜國皇帝留在各國當中的暗樁。

  不想——

  這麼一比較下來，情況竟分外的明朗了。

  先後出事的那些大臣們的家中，都曾經有過白氏和紅氏的女子出現過，並且，那些女子都已經被東廠廠衛盡數暗殺！！

  那些女子要麼是大臣們的姨娘妾室，要麼便是委身於大臣們親近的親屬，所以，暴斃的對象才會大不相同。

  嘶——

  「什麼？」

  「殿下？？」

  「您說那尹明哲沒死？」

  元一和元浩起疑。

  這下，便是連裴乾治都跟著震驚起來，「殿下，當日微臣親自到了那尹明哲的鼻翼下探查過，他確實已經沒了呼吸。」

  「且他的屍體一路從陳國護送到了姜國國土，那麼久的時間他的屍體始終都被關在棺柩當中，即便是真的沒死，也該窒息了！」

  高長樂當然對裴乾治的探查結果不懷疑，但高長樂終究是低估了尹明哲的手段和姜國的藥。

  「去派人速速去姜國一趟，看一下尹明哲棺柩里是不是空了。」高長樂沉眸，當即警覺起來，「再探聽姜國朝堂有何異常。」

  元一拱手，「遵命。」

  不料高長樂卻叫住了元一，補充道，「你親自去！」

  元一頓住腳步，態度嚴肅，「是！」

  看的出來高長樂臉上的焦慮。

  姜國從尹明哲的父皇泰安帝開始便野心勃勃，紅氏和白氏的暗樁也都是從那個時候便遣送到各國暗中埋伏，她本以為，姜國和尹明哲的底牌是靠著那些暗樁們探聽各國的消息，挑撥各國勢力，製造矛盾。

  但現在看來——

  遠不止於此！！

  尹明哲的野心不只是要利用他們。

  是要控制他們！

  用藥！

  像白芙吟控制嘉元帝那般！

  一個國家之所以能屹立不倒，靠的不是執政者如何聰明機警。

  君舟民水。

  朝臣和百姓才是國之根本。

  倘若一個國家的朝臣生死不明，性命堪憂，那麼這個國家也將會陷入動盪

  高長樂這一瞬間臉色慘白，倘若當真是按照她所猜想的那般，那麼，不只是大魏，就連陳國和北燕，怕也是情況不妙了。

  嘩嘩嘩——

  秋雨在這一瞬間莫名大了起來，起初只是簌簌的落下成了雨簾，頃刻之間便變成了瓢潑大雨，重重的砸落在地上，迸濺成花，高長樂的身影則是在長廊下來回踱步，留下那空蕩蕩的貴妃椅在長廊上吱嘎吱嘎的晃動。

  ——

  秋雨一直下到了暮色籠罩皇城才停下。

  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泥土香味兒，本是深秋好景致，可當下卻沒人有著好心情去賞玩，而是人人臉上凝重。

  東廠的消息要快一步傳到了高長樂的耳中。

  一下子出了那麼多條人命暴斃，就算是元浩親自帶著東廠廠衛也未能將消息給徹底壓了下去。

  很快，整個朝堂中也皆是知曉了這個消息。

  而北燕的消息，要來的比姜國探聽消息的元一來的要個更快。

  「殿下，您的義兄給您來信了。」

  裴乾治面色匆匆的將信使快馬加鞭的信件送到了高長樂的手中，高長樂接過迅速的瀏覽，很快便將那封信件放下，「果然，和我猜想的沒錯。」

  「北燕的朝堂也出現了諸多身份貴重，擔任重任的大臣接連暴斃。」

  「到底是什麼毒！？」

  「為什麼會這麼徹底，這麼連貫？」

  高長樂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是當初白芙吟給她父皇所用的那紫陀羅發作也是要數年累月的積累，加上大半個月的催化，何以尹明哲前腳剛死沒多久，各國的那些使臣就接連出事。

  「他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讓三國之內的朝臣們都先後發作暴斃。」

  姜國被滅。

  紅氏和白氏的女子被絞殺大半，只剩下了一小支隊伍逃竄，不成什麼威脅，尹明哲孤身一個人分身乏術，他不可能做到這樣涉獵之深，手段之廣的事情——

  一定——

  這其中一定是有著什麼不為人知，但卻又至關重要的事情。

  姜國的藥真的能這麼神奇嗎？

  「培原，你去吩咐余將軍帶著我們大魏的大夫御醫，親自去暴斃的大臣家中觀察屍體，而後再秘密護送他們去姜國的土地上尋找解藥。」

  事態嚴重，倘若後續還有更多的朝臣被尹明哲暗中動了手腳，又先後發作暴斃的話，那麼後果將不堪設想，會直接讓三國的朝政處在癱瘓的狀態。

  尹明哲這是——

  要玉石俱焚，一起下地獄了！

  這種情況，唯有常年和姜國打交道，又武功高強的余慧如才能做到了。

  「是！」

  培原險些被自己絆倒，一路小跑著出了宮門。

  原本安靜祥和的長樂殿也是在這一瞬間變得喧鬧起來，人人面色惶恐，生怕那暴斃的人說不上什麼時候就落在了自己的頭上。

  一夜無眠。

  直到第二日朝霞透過鏤空雕花窗桕斜照在窗桕上，元一的身影才風塵僕僕的出現在高長樂的跟前，「殿下。」

  元一撲通一聲跪在高長樂的面前，更像是在高長樂的心裏面落下重重一擊一般。

  「微臣該死，是微臣管教不嚴，竟叫下屬出了這樣的疏忽，尹明哲的棺柩並未被掩埋，而是被隨意的丟棄在叢林之中，棺柩裡面的屍首……，更是消失不見！」

  元一慚愧的低下頭。

  他們東廠的廠衛一直訓練有素，沒想到他的那些手下居然會這般大膽！

  以為尹明哲死了就是死了，沒有什麼威脅，厚葬他他根本不配，便就那麼隨意的丟棄，給了尹明哲逃生的機會。

  高長樂只覺得頭疼不已，「那個人，就像是個蛀蟲一般。」

  前世的時候，尹明哲的手段就毒辣的讓高長樂望而生怯。

  只是前世高長樂的注意沒有放在尹明哲的身上，等著她注意到了尹明哲的時候，姜國的國勢早已經不容小覷，想要在對付就難了，還沒等高長樂施展拳腳，她就自戕在了合歡宮——

  這輩子。

  尹明哲明顯是做著破釜沉舟的打算，要將所有人都拖下水。

  更為致命的事情是。

  尹明哲現在躲在暗處，這三個國家的大臣們是人質。

  高長樂如鯁在喉，難以下咽。

  「殿下，您放心，不管那個尹明哲逃竄到了何處，微臣定然率領東廠諸多廠衛掘地三尺也要將他從地下挖出來！」元浩垂首，信誓旦旦。

  高長樂沉默不語。

  只是不住的在長樂殿內來回踱步，那緊擰的眉心也是在陷入沉思當中思慮對策。

  尹明哲的這一招釜底抽薪的確是打得她措手不及。

  很明顯，現在的尹明哲也應當知曉他手中的底牌是什麼，想要將他從三個國家當中挖出來。

  難——

  實在是難於登天。

  得想個辦法引蛇出洞，讓尹明哲迫不及待的主動出現在她的面前。

  什麼辦法——

  高長樂雙手握緊，不住的敲打著。

  「元浩，你說，事到如今，尹明哲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麼？」高長樂蹙緊了眉心。

  被點到名的元浩稍稍有些怔神，但很快，還是恭恭敬敬的回答著高長樂的問題，「回殿下的話，尹明哲這個人對權勢如此渴望，已經到了瘋狂的程度，他最想要的，應該是一統天下，成為唯一霸主吧！」

  「對了，還有——」

  元浩想了想，又有些窘迫的看了高長樂一眼，「還有，尹明哲最想要的，恐怕就是殿下您的性命了吧——」

  高長樂陷入了沉默。

  並未當時就做出決策，只是擰眉目光凝重的擺手，「一定要命余將軍帶著御醫和大夫儘快的查找到那些暴斃的大臣們身上究竟是什麼毒，什麼病。」

  「儘快的找到對策！」

  「是！」

  元浩不敢耽擱時間，迅速帶著一隊廠衛離宮。

  培原和元一雖不知道高長樂心裏面想的事情是什麼，但是看著這分外安靜的高長樂，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

  大牢內。

  昏暗潮濕中夾雜著濃濃的血腥味兒。

  朝中有名望的大臣齊聚，難免蹙起了鼻子。

  高長樂面眸威嚴的站在最前，而她身後的，跟著的便是她的一干皇弟們，從七皇子開始，就連才四歲的十一皇子高長明也不例外。

  幾個小蘿蔔頭齊刷刷的站成了一排，有些膽怯的看著他們的大皇姐和這恐怖的牢房。

  「大皇姐，明兒怕。」

  高長明出生便失了母妃，這幾年的功夫幾乎是高長樂帶大，同高長樂的關係也是最為親近，此時，正奶聲奶氣的向著高長樂哭訴，而高長樂卻沒有像往常那般順勢將高長明抱在懷中，只是眼瞼微抬，淡淡的將高長明送回到了他的皇兄們的身旁。

  「把人帶上來。」

  鎖鏈撞擊著牢門的聲音在這地牢中格外的清脆，驚的人心頭髮虛。

  元一領了命令上前，很快便將高長遠連帶著老齊國公一行謀逆的囚犯跪在了眾人的跟前。

  「高長樂，你這個毒婦！」

  「你不得好死！」

  「高長樂，我是你皇兄，你竟然敢對我下手，你會遭到報應的！」

  如水的咒罵聲傳來，伴隨著那些囚犯赤紅的雙眸和憤怒，高長樂不以為然，那一排站著的皇子們臉上表情各異。

  九皇子當即被嚇的尿了褲子。

  七皇子和十皇子雖然沒有表現的太過明顯，那慘白的小臉也是叫人看出來他們的恐懼。

  倒是八皇子和小蘿蔔頭十一皇子的表現讓高長樂很是意外。

  高長澤目光淡然，高長明則是一臉好奇。

  徐璈，季成輝，沈從山，甚至連劉國庸等人的目光也是緊緊的盯在這一干皇子臉上的表情反應上，不敢有半分的馬虎。

  誰都沒有挑明。

  但誰的心裏面都明白，高長樂這是在試探她的這一群皇弟們，看看究竟誰才會有那樣的胸襟和沉穩氣度。

  看看誰——

  才是當真適合未來的皇位人選。

  當著所有人的面，甚至沒有偏心自己的嫡親弟弟。

  一時之間，劉國庸看著高長樂的眼神很是複雜。

  高長樂摸了摸高長明的腦袋，俯身笑容和藹又耐心的詢問，「明兒，剛剛還喊著害怕的，怎麼現在反倒是不怕了？」

  高長明睜著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認真的想了想，「剛剛害怕是因為沒看見地牢內關著的是什麼人，現在不怕了是因為看見這些人只會兇巴巴的叫喊著，卻什麼都做不了。」

  高長明奶聲奶氣的聲音讓劉國庸很是意外。

  高長樂若有所思的點頭，目光又瞥向了一旁面不改色的高長澤的身上。

  白芙吟是白芙吟。

  高長澤是高長澤。

  白芙吟叛亂謀逆，已經罪有應得，而高長澤當年不過是個不懂事的稚童，高長樂也便沒有遷怒於他，反倒是好生的養在宮裡，對應其他的皇子分毫不缺。

  生死真的會讓人在一瞬間成長起來。

  白芙吟在世的時候，高長澤尚且猶如溫室中的花朵，心思純潔的是一張沒有被渲染過的白紙，而白芙吟過世的這三年，高長澤也成熟成長了許多。

  昔日性子軟弱的少年終究學會了隱忍和堅持。

  「長澤，你呢。」高長樂紅唇輕啟，聲音清潤。

  高長澤目不轉睛道，「成王敗寇，已經淪為了階下囚之人，還有什麼威脅性存在，既是沒了威脅性，又何談忌憚恐懼。」

  高長樂一頓。

  身後的那些大臣們的臉色變幻的著實有些豐富。

  「那倘若是讓你決定處置這些人，你當是如何。」高長樂又繼續追問。

  高長澤想也不想的回答，「殺！」

  「高長澤，你這個小兔崽子！」

  「還以為你自己有多清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