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 交心，夜無涯的反常

  千羽轉過身，看到了另外一團光影。

  怔愣片刻，訥訥開口：「師尊？」她認出了方旬的聲音。

  那團人影飛奔至她跟前，嗓音沉緩，帶著鎮定人心的力量。

  「心宜氣靜，忘我獨身，心神合一，氣宜相隨，相間若余，萬變不驚，無痴無嗔，無欲無求，無舍無棄，無為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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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搜神訣中一段修心口訣，千羽隨著方旬念出的心法緩緩收斂心神，片刻之後再看眼前，哪裡還有什麼幻境？

  「九尾狐一族本就擅長以幻術迷惑敵人，九曦龍狐更是如此，你若被她神識中的幻境所惑，神魂便會被其吞噬，一輩子出不去！」

  千羽心頭一驚，暗道好險，接著一想，又立馬覺察出不對勁，趕緊問道：「師尊，您怎麼會進來？」

  她還從來沒聽說過，兩名御獸師的神識能同時進入妖獸識海！

  方旬語氣鄭重：「單憑你一人之力不足以馴服九曦龍狐，為師特來助你，咱們師徒也算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了，今日若是無法馴服它，你我二人都討不著好！」

  千羽沉思片刻便想通了事情關鍵，內疚道：「師尊，我是不是……闖禍了？」

  方旬放緩語調，柔聲道：「別怕，師尊在這兒，定不會讓你有事。」

  千羽點頭：「徒兒定會努力，不拖師尊后腿！」

  就在此時，一抹幽光突然從眼前晃過，快得如同一道閃電！

  兩人對視一眼，方旬嗓音一沉：「追！」

  ……

  此時的燁淩島上，站在大殿中央的聿風驀地感受到一陣強烈的心悸，他皺了皺眉，內心忽而躁鬱不安起來。

  夜無涯依舊端坐在高台上，審視著底下高大挺拔的男人，嗓音中帶著顯而易見的不滿。

  「你現在說這個，是打算脫離臨淵挽空樓了？」

  聿風耐著性子回答：「是。」

  「你竟然為了個女人，想要叛出師門？」夜無涯質問。

  聿風面目肅然，神色冰冷：「我只是要辭去臨淵閣主之職，離開臨淵挽空樓，並非背叛師門，師尊永遠是我師尊。」

  夜無涯冷笑：「當真是師弟的好徒兒，你這麼做，對得起你師尊嗎？」

  聿風皺眉不語。

  「師弟離開之前囑託你守護臨淵挽空樓，這才過去幾年，你就把答應他的話全都忘了？」

  聿風依舊不語。

  見他如此，夜無涯站起身，緩緩走下高台，走到他面前，放慢了語速。

  「聿風，你知道的，師弟一向對你寄予厚望，我也一直都把你當做自己的子侄。」他抬手想要觸碰男人的肩膀，卻被他後退一步躲開了。

  夜無涯的臉上中漫出一絲狠戾，很快又被掩蓋。

  他放下手，語重心長道：「你也清楚我的情況，若再找不到飛升之法，我恐怕只能身歸塵土了，臨淵挽空樓最終還是要留給你的。」

  聿風斂著眉眼，眸底划過一絲寒涼。

  像是故意說給他聽一般，夜無涯話鋒一轉，道：「不過，我也不會那麼容易放棄，畢竟只差一步了，如果可以，我還是想去和師弟重聚啊！」

  他張開雙手，環視左右說道：「若真有那麼一天，我飛升上界，這裡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

  他今日一直不曾自稱「本座」，聽起來倒是和藹可親許多，但聿風並不買帳，也不會因為他幾句根本不知真假的好話就被哄騙。

  況且，就算都是真的，他也不稀罕！

  「今日你這請求我就當沒有聽到，從前你犯的那些錯，我也可以既往不咎，你永遠都是臨淵閣主，也是我最看好的繼承人。」

  夜無涯總結完，又轉身往高台上走去。

  聿風抬起雙眸盯著他的背影，嗓音低沉，語調冷淡道：「樓主，你這樣，不覺得太過虛假了嗎？」

  夜無涯停下腳步，沉默片刻忽而低低笑了一聲。

  「你覺得假，是因為你根本不相信我，但我確確實實是這麼想的，至少在你沒有認識言千羽、兢兢業業做好分內之事的這幾年，我的確就是這麼想的。」

  他轉過身居高臨下望著聿風，又道：「此間一切於我來說不過只是過眼雲煙，我志不在此，待我飛升之後，何人擁有這一切與我又有什麼干係？我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他語聲激昂，神情瘋狂，不甚唏噓。

  「三千兩百一十八年了，我被困在這片大陸整整三千兩百一十八年！看著他們一個接一個在我面前飛升，而我卻只能被禁錮在這座島上！你知道我這三千多年是怎麼過來的嗎？」

  大殿中並無旁人，外頭侍衛也都退得遠遠的，殿門緊閉著，沒人會看到這位大陸至尊狂躁瘋癲的模樣，除了聿風。

  「你不知道，你怎麼可能知道？」夜無涯還在說。

  「你是天之驕子，無人可及，二十二歲的皇者啊，這樣的天賦我連想都不敢想！可你卻如此輕輕鬆鬆便擁有了，最多再過一二百年，你必然可以登頂晉階，理所當然去往上界，你根本體會不到我的感受！」

  他大聲呼喝著，胸膛劇烈起伏，滿臉都是義憤填膺。

  「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如此天賦卓絕？你是如此，你師尊亦是如此，還有那個可惡的女人，月望舒……」

  說到這裡，他又突然變得蕭索落寞，像個破碎的人偶。

  「明明說過要一起走，最後卻只有我一人被留下……」

  這樣顛三倒四、狀似瘋癲的夜無涯實在是讓聿風很不適應，他維持著表面恭敬道：「樓主若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夜無涯轉頭朝他看過來，神情又變得陰狠：「走？怎麼剛回來就要走？你不是為了小霜回來的嗎？」

  聿風狠狠皺起眉，雙拳猛地攥緊了。

  他這趟確實是為了聿霜才會上島，辭去臨淵閣主一職也是順便。

  夜無涯派去參加千鈞城開城大典的那位執權堂長老，曾是他師尊的舊部，一直以來都對他頗為照顧，算是整個臨淵挽空樓內少數幾個能讓他信任的人之一。

  此次這位長老帶給他一個消息，聿霜還在燁淩島。

  雖然知道這個可能性很小，也懷疑過這是夜無涯故意讓人帶來的口信，是個陰謀，但他還是忍不住回來一探究竟。

  其實他心中早就認定，聿霜已經不在九玄大陸，甚至很有可能不在人世了，可當他聽說這個消息時，還是難免動搖。

  那畢竟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至親手足啊！

  此時聽夜無涯自己說出口，他表面雖平靜，內心卻已是驚濤駭浪。

  「這樣吧，你打消請辭的念頭，回到島上繼續做你的臨淵閣主，我便帶你去見小霜，讓你們兄妹團聚，如何？」

  夜無涯的臉上帶著淡淡笑意，看起來和善至極。

  聿風盯著他，審視他，兀自判斷著他話語中的可信度究竟有多少。

  「怎麼，不信？」夜無涯笑意更深，「你可真會讓人傷心，我是你的親師伯啊，怎麼能不信我呢？」

  聿風抿唇不語，下頜繃成了一條鋒銳的直線。

  「那就先讓你看一眼吧。」

  謫仙般的男人悠悠開口，仿若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