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那天道為何?(一更)
2024-05-21 19:47:24
作者: 沉莫莫
趙宸忽而目光一厲,看向門外。
趙承淵穿著月白錦袍,披著一層清冷霜色,信步而入,就如在自家庭院漫步一般。
趙宸將帕子放入衣襟內,淡聲道,「七皇叔不請自來,原來是主僕一樣的習慣。」
趙承淵踱步到榻前,手指輕輕挑起炕桌上的燈籠,眯眼端詳。
「太子若是喜歡燈籠,本王回頭讓人紮上一打送來,不過這盞惹禍的燈籠,本王得拿走了。」
趙宸臉色森沉,霍然起身劈手而出!
趙承淵輕鬆躲避,衣袍凌厲翻飛,瀟灑從容。
不過幾個回合,趙承淵一掌劈向趙宸的面門,在他仰頭向後躲避的空檔,趙承淵的手探入他的衣襟內,一塊天青色的帕子落入手中。
帕子被整整齊齊疊著,尚帶著趙宸溫熱的體溫。他展開帕子,帕子的一角,是一叢紫竹。
趙承淵的眸色沉了下來。
「本王去年去雪山上尋雪蓮時丟了帕子,太子說一說,它為何到你手中了?」
趙宸身子一頹,扶著身後的多寶閣,緩緩坐到榻上。
他提起一旁的酒罈,為自己斟上一滿杯酒,垂眸慢慢飲著。
酒湯辛辣,苦澀。
他聲音低沉,壓抑,「孤未曾想與你去爭搶她,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趙承淵將燈籠放到一旁,又收起帕子,在榻上與趙宸對坐,「你既無意於爭搶她,那這些東西留著也無甚意義,平白給你添苦惱。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放下,便該徹底一些,莫要拖泥帶水。」
趙宸薄唇緊抿。
他追隨她而來,兩世的情緣,讓他如何放得下,如何忘得了!
趙承淵道,「一年多前,你曾去晉王府尋本王喝酒,說攸寧不會嫁給本王,說此乃天道。可惜,這天道沒有敵得過本王。」
他看著趙宸,「那天道是什麼?」
趙宸低攏著眉眼,「你已娶了她,再問這些還有何意義。那天道為何你還是不知道為好。」免得攸寧左右為難,受盡委屈。
趙承淵乃南楚公主之子,與定國公府之間有著算不盡的血仇,定國公心胸寬闊為了女兒可以忍下,可趙承淵的破國之仇恐怕不是輕易能消泯乾淨的。趙承淵若是知道真相,即便他再看重攸寧,恐怕與她之間也會生出罅隙來。
趙承淵此人,思慮太甚,大局總比個人情愛重要。
攸寧前世受盡悲苦,這一世自當是無悲無苦的。
這個秘密趙承淵既然不知道,那便讓它永遠成為秘密好了。
趙承淵追問,「這天道可關乎攸寧生死?」
他之前想的是,太子說的天道是他的身世,與定國公不共戴天。可今日他突然有別的猜想——或許是與攸寧有關。
趙宸抬眸,「七皇叔何意?」
趙承淵道,「皇上前世今生都想殺了攸寧,是為何?」
趙宸目光一凜,身上煞氣大盛,厲聲問,「父皇還要殺攸寧?是下毒,還是刺殺?」
趙承淵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太子這樣子,分明是很意外皇上這一世還要殺攸寧,看來他並不知曉其中真正的原因。
那麼太子所說的天道,便是他的身世了。
趙承淵道,「你只需知道攸寧的危難未解就行了。你有前世記憶,知曉的定然比攸寧多許多。這危難,你可知是什麼?」
寶石可引起血證之事,他並沒有對趙宸和盤托出的打算,畢竟他們二人以後說不得還要有一場大對決。是敵非友。
趙宸臉色陰沉可怖,額角青筋隱隱,許久都無法平靜。
他以為攸寧這一世能平安,無悲無苦。可沒成想,她還是沒有逃脫那個魔咒。
他眼前浮現出一張灰白泛青的臉,她毫無生機地躺在冰棺內,大紅的金繡鳳凰錦服不能為她添半分顏色。
她的手冰涼,徹骨的寒氣讓他心神俱裂。
趙宸緊緊攥著酒杯,連飲三杯酒,烈酒燒灼著他的五臟六腑,將那通體的寒意驅走。
他緊著喉嚨道,「或許,是因著攸寧的鳳凰命。父皇想殺攸寧,是為了阻斷你和定國公聯手謀朝篡位。旁的,孤也想不出還有什麼。」
趙承淵緩緩搖頭,「這恐怕不是真相。若如你這般說,那麼前世他殺攸寧是為阻止你和定國公聯手。但是,那個時候定國公已經死了。」
趙宸根本無法靜心思考,眉頭緊緊地擰著,「旁的緣由,孤也想不出來。」
他想了兩世,都沒有想明白。他查了兩世,都不曾尋到其中的真相。
趙承淵此行目的皆已達到,便提起身邊的燈籠,起身下榻,「如此,便不打擾太子養傷了。」
趙宸看著他,「你娶了她,便要不惜一切代價護她周全。七皇叔,莫要為了天下捨棄了她。」
趙承淵沉眸道,「他是本王的妻子,本王自會護好他。太子這愛操心的習慣,要改一改。」
趙宸冷笑,「皇叔也不必如此居高臨下嘲諷於孤。孤還是那句話,你為她做到的,孤都能做到。孤為她做的,你卻不盡然做得到。七皇叔,就憑孤和攸寧一起重生回來了,而你沒有回來,你就輸了。」
這句話,擊中了趙承淵的七寸,讓他眸色又沉了幾分。
前世攸寧死了,死在他懷裡,可他還好好地活著,趙宸卻隨著攸寧回來了。
他曾無數次想過這個問題,也曾頗為困擾,深覺對不住攸寧。攸寧不曾深究與他計較,可他卻懊惱自己為何任憑攸寧一個人孤零零走了。
在經歷了西北一戰之後,他心裡大概有了答案。若是讓他再選一次,他或許還是不能無牽無掛地一死了之。
彼時他既然發動宮變,必然是能一擊而中的,只是代價大小死傷多少的問題而已。慶明帝死,太子死,三皇子也早已被殺,大周已無可堪帝王之位的皇子。
前世與西涼的大戰歷時兩年,大周西北關門大開,處處是西涼鐵騎,其慘烈不知要比這一世厲害多少。大周元氣大傷,已然是岌岌可危,而西涼王和他恐怕尚未相認,定然不會放棄對大周的覬覦。大周若無能力挽狂瀾的帝王,必將破國,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他彼時,不能死。
趙承淵拎起酒罈斟酒,白瓷酒杯里烈酒翻滾飛濺。
他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重重放下酒杯,「太子既然有前世記憶,該知道本王為何沒有死。」
趙宸冷笑,「為大義不顧私情,你說得如此正氣凜然,可你終歸是在天下和攸寧之間選了天下,捨棄了攸寧。」
他眸光清寒,「攸寧怨恨孤,孤無話可說。可你比起孤來又好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