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9【拿錢打水漂】

  張朝揚這種得罪中影的做法，必須有人站出來幫他擦屁股。

  因為網絡視頻牌照是由廣電頒發的，而中影又是廣電的親兒子。雖不至於就此取消搜狐視頻的牌照，但難免會鬧出一些么蛾子，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嘛。

  宋維揚正好要進京一趟，於是約了韓三爺吃飯，還請來張國力當中間人。

  網絡視頻牌照，全名叫「信息網絡傳播視聽節目許可證」，目前廣電只頒發了第一批。在這批獲得視頻牌照的網站當中，只有搜狐視頻、新浪視頻和PPS屬於私企，其他全都屬於國營公司旗下。

  我們前面說，谷歌和Youtube的16.5億美元天價交易，刺激得中國誕生了數十家視頻網站。

  這數十家視頻網站，都是比較有名氣的。如果把阿貓阿狗也算上，等到明年夏天以前，中國的視頻網站數量將突破1000家！你能想像中國同時存在1000多家視頻網站嗎？那競爭之激烈，簡直讓從業者如履薄冰。

  但是，這1000多家視頻網站，99%都沒有牌照，嚴格來說屬於違規經營。

  在另一個時空，包括優酷、土豆、56網……等等一系列視頻網站，一直到2008年都沒能拿到牌照，隨時都面臨著被勒令關閉的風險。

  辦個牌照嘛，很簡單。

  

  問題是，在第三批牌照頒發以前，大家連怎麼申請都不知道，到2009年才公布視頻牌照的申請流程。而留給私營網站的時間只有一年，因為在2010年之後，私企申請牌照的成功率跟買彩票中大獎差不多。

  56網是怎麼死的？

  沒牌照！

  另一個時空的56網，曾經力壓優酷和土豆，可惜連視頻牌照都拿不到。

  此時此刻的視頻網站，基本都在無證開車。視頻內容混亂得一匹，很黃很暴力的玩意兒遍地都是。如果你不嫌視頻太卡，又富有強烈的探尋精神，那你在某些大網站都能在線看片。包括土豆等視頻網站，被查處過不止一次兩次，為了拿第三批牌照才痛下決心整改。

  京城，某酒樓。

  宋維揚起身舉杯道：「韓總，小孩子不懂事，你就大人有大量，順手放他一馬吧。我在這裡給你賠罪了！」

  「不用，不用，」韓三爺連忙站起來，雙手舉杯相碰，笑著說，「都是些小事情，宋老闆太客氣了。」

  宋維揚笑道：「希望搜狐視頻和中影，今後能夠繼續的緊密合作。」

  「那是當然，」韓三爺笑道，「現在遍地視頻網站，但私營網站當中，只有搜狐視頻做得最正規。其他私營網站全是盜播，根本捨不得出錢買版權，從這裡就能看出宋老闆的格局。無規矩不成方圓，我韓某人特別佩服！」

  張國力在旁邊附和道：「我也認識不少企業家，但像宋老闆這樣的企業家，真的非常少見。完全沒有大富豪的架子，說話做事特別地道，他大哥宋其志老闆也是這樣。我去年給文君酒拍GG片，過年的時候，仙酒集團還專門派人來送禮拜年。」

  「這就體現出教養了，」韓三爺豎起大拇指說，「宋大老闆（宋述民）的為人肯定也是這個！要不然，怎麼會一門三父子，全都是成功的企業家。」

  宋維揚大笑：「兩位就別給我戴高帽子啦，喝酒，吃菜！」

  矛盾已經化解，剩下的時間便是扯淡，三人天南地北的一通胡侃，而且全程使用方言聊天。

  宋維揚和韓三爺屬於同省老鄉，張國力雖然出生於津門，但他在西康省工作好幾年，而且現任妻子就是蓉城人士。話題很快就聊到西康省那邊，各種風土人情張口就來，不時還講一些方言版的黃段子。

  酒足飯飽，三人也不喝酒了，暈乎乎靠在椅子上繼續瞎扯。

  韓三爺吞雲吐霧道：「說起以前的事情，要數下鄉和當兵最難忘。當知青和當兵的時候雖然艱苦，但活得充實自在，哪像現在這麼多煩心事情。」

  「我也當過兵，不過是文工團，」張國力揮舞著手掌說，「我這輩子最難忘的，是那次隨團去南極，簡直九死一生。不是形容詞，是真正意義上的九死一生！」

  韓三爺笑道：「這事我聽說過。你還拿了個人二等功，集體一等功。」

  「這功勞可不好拿，」宋維揚頗感興趣，「說來聽聽，當時怎麼就立功了？」

  張國力揉了揉醉眼，也叼上一根煙：「那是1988年的事情，國家決定在南極圈內建一個科考站。同去的還有電視台工作人員，隨團拍攝紀錄片，向世界證明中國人也有實力在南極圈內建立屬於自己的科考站。我身體素質不錯，還參加過電影電視拍攝，於是被選中了參加南極科考隊。去之前，大家都簽了生死狀，每個人把遺書都寫好了，因為目的地是中國人沒有踏足過的地方。」

  「中山站吧？」宋維揚問道。

  「對，就是中山站，」張國力點頭說，「我們去南極的時候，是中山站正式建立的前一年，連科考隊員都屬於考察探路。那地方太危險了，船頭硬生生被浮冰撞了個大洞，我們只能沿著冰層裂縫前進。中途被困在陸緣冰帶整整20多天，無法前進，無法後退，一天四餐改為一天兩餐，限量供應飲水。幸好，潮水和氣旋的作用，讓冰層再次出現裂縫，我們又能一點點向前移動了。」

  韓三爺評價道：「是挺驚險的。」

  「真正驚險的還在後邊，」張國力說，「距離南極大陸只剩400米的時候，突然遭遇罕見的特大冰崩。那場面就跟原子彈爆炸一樣，水柱噴起來一百多米高，也就是二三十層樓那麼高，你們想想有多嚇人！」

  「牛逼！」宋維揚讀書少，只能用牛逼來表達震撼。

  張國力繼續說道：「純粹是老天爺賞臉，冰崩的波及範圍，居然在我們前方兩三米的地方停下了，不然全船上下都得掉海里凍成冰棍兒。為了保證人員安全，船長被迫下令撤離。我當時看到船尾凍成冰條的國旗，腦子一熱就想保下來，於是跟其他人一合計，決定想辦法讓船靠岸！」

  「熱血青年都這樣，誰還沒有年輕的時候？」韓三爺說。

  張國力道：「現在想想其實挺傻，因為完全可以棄船嘛。反正離南極大陸也就幾百米，可以拖著船上的物資，沿著冰面直接上岸。這樣既保證了物資，又保證了人員安全，損失的只是一條船和許多設備而已。船長的棄船命令，才是最正確的，而我是拉著大家一起冒險。」

  宋維揚道：「但如果選擇棄船，科考任務就失敗了，許多物資和設備肯定帶不走。你們只能守著生活物資，上岸搭房子躲避嚴寒，然後一直等待國家的救援。」

  「所以我們選擇了搏命，當時的氣氛非常奇妙，國家榮譽和科考任務高於一切，」張國力笑著說，「隊長打算用炸藥，把前面的浮冰炸開一條縫。而我，被任命為爆破組長。因為我曾經修過鐵路，見過怎麼使用炸藥，也是船上唯一見過怎麼用炸藥的人。而隊裡真正會用炸藥的人，已經選擇棄船了，當時棄船的人不少，不是每個人都能豁出命的。」

  韓三爺問：「你只是見過？」

  「對，就是見過，但沒有碰過。哈哈。」張國力大笑，「我只能憑藉記憶，跟其他人研究怎麼用炸藥。然後，我挑選出十個人，每人負責一個炸點。那裡的冰太硬，鑿一個冰坑就要用八小時。爆破之前，大家都換上乾淨西服，刮乾淨鬍子，皮鞋擦得鋥亮。萬一爆破搞砸了，死也要死得體面嘛。」

  宋維揚說：「真在玩兒命啊。」

  張國力說：「第二個炸點啞炮了。那種炸藥非常落後，是用引線的，我當時嘴裡叼著煙，衝過去用菸頭把引線點燃，然後悶頭就往回跑。轟轟轟，耳朵里全是爆炸聲，背後周圍到處是飛濺的冰塊。」

  「爆破成功了？」韓三爺問。

  「成功了，」張國力笑道，「因為中途耽誤了一個多月，南極圈又有極夜，必須拼命搶工期。我們電視台的工作人員，都一邊拍攝一邊幹活。打混凝土、電焊什麼的，我在南極全都學會了，一天至少要干十五六個小時，整個人站著都能睡著覺。說起來，南極中山站，也算是我一磚一瓦建起來的，等哪天有機會肯定要回去看看。」

  宋維揚說：「你的個人二等功實至名歸。來，我敬你一杯！」

  韓三爺道：「這個故事，完全可以拍成電影嘛。」

  宋維揚笑著說：「如果要拍電影，我願意投資，老張來當導演！」

  張國力連忙擺手：「不行不行，我要是當導演，豈不成了自吹自擂？」

  「那你就當顧問。」韓三爺道。

  「這個可以。」張國力說。

  宋維揚說：「我個人投資1000萬，搜狐視頻投資100萬，要搞就搞一個大的！」

  韓三爺道：「這是宣傳中國科考精神的片子，上邊肯定支持。中影至少投資1000萬，剩下的錢我再拉其他公司進來。」

  「反正多半要虧本的，一定要做到精益求精。」宋維揚對票房不報期望，他選擇投資純屬心情好。

  這個理由非常充分，因為此時投資電影的富豪，除了專門以影視為生的，其他哪個不是全憑心意？導演跑來拉投資，不管你怎麼胡說八道，反正把我哄高興了就願意投，權當是把錢扔水裡聽個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