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1 一念枯榮

  創世神樹並沒有多說什麼，它只是告知二人，可以試著去尋一尋屬於家鄉的那一片樹葉。

  「大夏樹界麼？」楊青青青師說著，四處看了看。

  可是她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枝繁葉茂的景象。

  葉片更是大同小異，如何能尋得到家鄉世界呢？

  「青師。」杜愚忽然開口道，「空間坐標。」

  楊青青微微挑眉，靜候下文。

  杜愚的眼神愈發明亮：「我的太虛斧能感知到大概的坐標。」

  「嗯。」楊青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若是從空間坐標的角度來看待這「最初之地」的話......

  二人沉默半晌，隨後紛紛垂首望去。

  

  儘管楊青青的月芒刀被凝結了，但她自己也收錄了大夏樹界、焚陽樹界等諸多世界的空間坐標。

  「我們去看看？」杜愚躍躍欲試，輕聲請求著。

  「走吧。」楊青青笑了笑。

  飄在樹葉之外，看待大夏樹界，會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

  「呼~」

  一雙渺小的人影，於繁茂且巨大的枝條中行進著。

  「是的，主人，就是這個方向。」太虛斧引領著杜愚，順著枝條一路向下，也不斷穿越著層層枝葉。

  這一路上，二人不知途徑了多少個世界。

  每一片葉子裡，又不知孕育著、存在著多少生靈。

  漸漸的，二人闖入一片特殊區域，也發現了枝條的變化。

  「寒枝！」杜愚沉聲道。

  只見那自然垂下的神樹枝條末端，正有一根灰色的寒枝存在，雙方緊密糾纏。

  別看兩方樹枝僅有末端捆在一起，但就是在這麼一小段枝條上，就有數十片葉子相互觸碰。

  這也就意味著，正有有數十個雙生樹界與幽寒樹界對壘。

  「我們能接近麼？」楊青青一手按向神樹枝，掌心中浮現出妖魄。

  創世神樹：「我們的枝條相互糾纏，相互抗衡，難解難分。」

  杜愚明白了神樹的意思，小心翼翼的向前飛去。

  「這一片，青師，這片葉子是我們大夏樹界。」杜愚指著一片樹葉，心中頗有些驚喜。

  還真讓自己找著了？

  按照空間坐標的指引，杜愚冥冥中能感覺到，若是揮舞太虛斧、撕開空間裂縫，那麼去往的就是這片葉子中。

  楊青青看著孕育自己的世界，只覺得它與眾不同。

  倒不是有什麼濾鏡，而是這片綠葉上，似乎沾染著些許其他色彩。

  那顏色並不好看，偏黑偏灰，給人一種被污染了的感覺。

  這是怎麼回事？

  楊青青當即詢問創世神樹，換來的，是一個令她瞠目結舌的答案。

  「當我的樹枝與寒枝糾纏，雙方能量對抗，可能會引起一些奇妙的反應。」

  青愚二人的大腦嗡嗡作響。

  杜愚反應了好一會兒，顫聲道：「創世神樹指的是，我們大夏樹界內的機械文明、彩晶文明之類的？」

  「應該是吧。」楊青青若有所思，手指下方，「那片葉子好像是塗山樹界？」

  杜愚垂首望去，細細感受了好一會兒，這才確認道：「是的，就是它。」

  楊青青：「這片葉子就是純粹的綠葉，沒有被污染。

  所以，塗山樹界內沒有其他病變文明。」

  病變？

  青師倒是敢說，直接將兩方能量作用在神樹葉上的反應，理解成了病變。

  杜愚一巴掌拍在額頭處：「所以其他文明天生低雙生樹文明一等！

  所以那個智械魔偶，才對幽寒界的反應那麼大！」

  追本溯源的話，

  幽寒樹文明，也是機械文明的締造者之一？

  也就是說，大夏樹界的其他文明，也都要感謝幽寒之樹入侵，這才在機緣巧合之下，誕生了它們這些奇奇怪怪的文明。

  楊青青四處觀看著，細細檢查過後，發現大夏樹界的葉片狀態，並非個例。

  「這些葉片世界裡，應該也有我們沒見過的特殊文明吧。」

  「嗯......」杜愚深深的舒了口氣，目光有些定格。

  「怎麼？」

  「那片。」杜愚稍稍揚頭，示意著一片被染灰的綠葉，「那片葉子是焚陽樹界。」

  楊青青順眼望去，心中瞭然，眾人去的這幾座樹界皆在一根枝條上。

  顯然，月芒刀在太虛之境內開闢的線路，從更高的維度看來，就是順著這一根枝條走的。

  杜愚：「青師，那片寒葉！

  我們的焚陽真火曾去過那裡，我有那片寒葉的空間坐標。

  之前，我們的目標一直是灰燼寒樹，還沒來得及收拾它呢。」

  楊青青點頭道：「去看看。」

  「是。」杜愚小心翼翼的帶著女子前行，來到了巨大的寒葉旁。

  在「最初之地」的維度里，這片寒葉連動一動都很困難。

  楊青青：「你能揮舞太虛斧麼？」

  杜愚明白了青師的意思：「可以！」

  「試試吧。」楊青青的話語中帶著一絲期待。

  從更高的維度解決問題！

  如真正的神明一樣。

  「好。」杜愚望著寒葉與寒枝的連接處、看著那無比粗大的葉柄。

  他繼續道：「我變大一些，青師是跟我一起，還是......」

  「一起吧。」說話間，二人徐徐變大。

  化身百倍之軀後，二人的體型可算是和那一根葉柄差不多粗細了。

  杜愚當即拎起太虛斧，竭盡全力，緩緩撕開一道空間裂縫。

  「呲......」

  楊青青細細感知著一切。

  她意識到，杜愚在此處撕開空間裂縫，甚至比之前在太虛之境內、撕開迷霧大門時耗費的能量還多。

  好在此裂縫即開即合，無需存留，只需能撕開葉柄即可。

  「呲！」

  葉柄被截斷，寒葉與寒枝悄然分離。

  灰色寒葉懸浮著，輕輕的顫抖著。

  「呵...呵......」杜愚不斷喘著粗氣，目光緊盯著寒葉。

  他也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這一斧的確極其耗費心力，但他僅用了7秒鐘的時間，就摧毀了一座幽寒界！

  這是什麼樣的速度？

  這又是怎樣的效率？

  他緩了緩，便徐徐向前飛去，來到寒葉旁，細細感受著。

  葉片內的幽寒之樹，似乎並未死去。

  但它卻被截斷了「根」。

  在「最初之地」的維度內，寒葉離開了寒枝，早晚會枯萎。

  而在葉片世界內的幽寒之樹，沒有了寒氣來源，也會枯萎。

  枯萎？

  很難想像，有朝一日，這樣的詞彙會安放在寒樹身上。

  楊青青捏住巨大葉片的邊緣，習慣性的輕輕揉捻。

  她感受著指間廣袤而荒涼的天地，感受著其中億萬顆兇殘暴虐的靈魂。

  漸漸的，楊青青的手中燃起了火焰線條，在她那纖細的指縫中遊走著、染上這片寒葉。

  哪怕是葉柄被切斷，哪怕是寒葉離開了寒枝，但葉片的強度依舊恐怖。

  不過，楊青青所釋放的火焰，也給這片葉子造成了實打實的傷害，加速了它的滅亡。

  一切如她所想，以更高的維度解決問題。

  葉片內的生靈，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

  在這最初之地，這一雙男女，化作了真正的神明。

  「這就是創世神樹讓我們來此處的目的吧。」楊青青輕聲道，「這便是我們能做的。」

  「什麼？」

  楊青青解釋道：「創世神樹與創世寒樹，二者於根部相生，於枝條末端相殺。

  它們對立統一，我們不能摧毀創世寒樹。

  但在這枝條末端處，我們可以分開兩片葉子，解救雙生樹界內的億萬生靈。

  或是直接摧毀一個個幽寒樹界。」

  而就在二者說話間，那條寒枝之上，竟然又冒出了一片嫩芽。

  生命力是真的旺盛啊？

  「呵......」杜愚緩緩嘆了口氣，「所以，這就是最後了麼？」

  楊青青不明所以，看著杜愚。

  杜愚沉默片刻，道：「我們來到了生命的誕生地，尋到了一切的源頭，揭開了萬千樹界的奧秘。」

  楊青青看著杜愚的眼神，發現他似乎有些迷茫。

  杜愚喃喃道：「以後，我們就守在這裡，消滅來犯的寒葉。」

  楊青青開口道：「你好像有些失望？」

  「我......」

  「你現在有數不盡的空間坐標了。」楊青青示意著無窮無盡的葉片：「如果你想，你可以有數不盡的世界。

  那裡有數不盡的生靈與風土人情，有你永遠都經歷不完的故事。」

  杜愚抿了抿嘴唇。

  楊青青鬆開了指間的荒涼天地、億萬生靈。

  她抬起手，輕輕撫上杜愚的臉頰，聲音很是輕柔：「如你剛剛所說，我們尋到了一切的源頭，參破了世界的奧秘。

  那一座座雙生樹界、幽寒樹界，都是你手裡的葉片。

  億萬生靈，都存在於你的指間。

  你一步步走到了這裡，來到了最高緯度，為何不為自己感到開心呢？」

  「嗯......」杜愚閉上了眼睛，感受著臉頰處那柔軟的手掌，一顆心漸漸安寧了下來。

  楊青青面色溫柔：「不要迷茫，要學會接受成果，而不是只沉醉於奮鬥的過程。」

  杜愚默默的點了點頭。

  楊青青：「你也可以有些目標。」

  杜愚當即睜開了雙目。

  楊青青責怪似的看了杜愚一眼：「你覺得，天聖就是極限了麼？」

  杜愚默不作聲，關於這一點，可沒人敢打包票。

  好在，他有著永恆的生命去追尋這一答案。

  楊青青改用妖魄交流道：「再比如說，你可以去探尋創世神樹與創世寒樹是如何誕生的。

  你也可以拿出你的御妖本領，去御這兩棵創世之樹。

  嘗試著去開闢一個嶄新的局面。」

  杜愚：「......」

  好傢夥~

  這目標可真遠大！

  楊青青卻是笑了：「帶我出去吧。」

  「回松古塔？」

  「不，我們去枝條外看看。」

  「好的。」杜愚穿越細密樹枝，向斜上方飛去，他可不想誤入寒枝的地盤。

  雙方樹枝只是末端糾纏、動彈不得。

  若是貿然進入寒枝叢中，往創世寒樹那邊去的話，對方應該也能在一定幅度內動動樹枝吧？

  但凡對方一鞭子甩過來，杜愚可沒法活......

  話說回來，開啟了百倍之軀的杜愚，依舊像是一隻小蜜蜂、在參天古木中飛行著，不知何時才能飛出繁茂枝條。

  最初之地，同樣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但路途總會有長短，不知過了多久，青愚二人終於飛離了繁茂枝條，也見到了一片虛無。

  杜愚轉過身，不斷向後倒飛著，將兩株創世之樹逐漸收入眼底。

  一切如神樹所言，兩方樹根盤繞相生，樹木則朝著相反的方向生長。

  兩棵樹開枝散葉後，垂下來的枝條，又在中間部位糾纏交錯。

  而除了這兩棵樹之外，這一方天地內，再沒有其他任何存在。

  一股劇烈的空虛感、孤獨感湧上心頭。

  杜愚默默的觀瞧著，看著樹木被一片黑暗、虛無所包圍。

  在這最初之地，就連創世神樹都是那樣的渺小。

  它的葉片、葉片內的每一個生靈，又是何等的卑微渺小、微不足道？

  楊青青沉默著，倒是有些後悔以這個角度看創世之樹了。

  還不如太虛之境內，什麼都沒有來得更好一些。

  這樣的畫面見多了，怕是會影響心境。

  杜愚突然道：「我明白了，青師，我的確該懂得接受成果，享受喜悅。」

  「嗯？」楊青青稍稍抬眼，看向杜愚。

  「如今，你我走到了這裡，算是完成對小白的承諾了。」

  杜愚望著被無盡黑暗包裹的創世神樹，就好像是在看自己。

  若神樹也有視野，在它的角度里，這兩位人族也被無盡的虛空所吞沒著。

  杜愚低下頭，看著女人那一雙漂亮的孔雀眼：「永恆。」

  楊青青美眸明亮，帶著一絲絲調侃的意味：「永恆這種承諾，是可以完成的麼？」

  聞言，杜愚愣了一下！

  好一會兒，他才點頭道：「也對哈！既然是永恆...那可就要一直這樣下去、永遠這樣下去。」

  楊青青頗以為然的點了點頭：「走吧，我們回去。」

  杜愚突然提議道：「我們要不要撕碎幾片葉子，多來點氣運，直接助青師晉級天聖？」

  「呵。」楊青青啞然失笑，「累了，歇歇吧，你可以歇歇了。」

  走到了這裡，也就走到了樹界的盡頭。

  餘生，

  我們有的是時間做一切。

  或是清理寒葉，或是享受安寧的生活。

  或是去萬千樹界遊歷，去見識更廣袤的天地，去感悟可能存在的更高境界。

  或是......

  總而言之，

  一分一秒，歲歲年年。

  慢慢的拼湊出這一條永恆之路。

  「嘿嘿。」杜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感知到了青師的心緒，他的心中也是感慨萬分。

  的確，可以歇歇了。

  杜愚曾捫心自問過：

  這條路還要走多久，還有多少諾言要遵守。

  未曾想過，在不知不覺間，自己就這樣走到了萬千樹界的盡頭。

  可以了，

  這一路走來，捨生忘死，深恩不負。

  可以了，

  我和我至親至近的人，心愛的寵、妖植、靈器、妖兵等等等等......

  我們，可以開啟嶄新的生命旅程了。

  ...

  感謝諸位妖友一路以來的陪伴，明日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