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楊守業
2024-04-29 15:05:18
作者: 春和景明
楊守業局促不安的坐在沙發上,看著正不緊不慢喝了口奶茶的曲菱,心裡覺得自己當正是瘋魔了,居然輕易的相信了一個孩子的話,並和她來到了這店裡。
曲菱把楊守業的神色看在眼裡,不動聲色道:「我叫曲菱,你放心,我不會騙你。不過,既然是買東西,那我想看一下你包里的貨。」
楊守業苦澀的笑笑:「我姓楊,叫楊守業。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怕什麼了。」他說著就把心裡的猶豫都壓下,小心翼翼的把布包打開。
那包里的物件逐漸露出了面目,曲菱微圓的杏眼也微微睜大了些。
那物價原來是一個妝奩。
「奩者,閨房脂澤之器。」在古代,妝奩是女子用來裝化妝物品的匣子。
楊守業看曲菱驚訝,心裡猜測她買下這件東西的可能性又低了幾分。他粗糙的指間發顫,只能語氣乾澀的介紹起來:「這東西是明代的,叫做朱漆戧金蓮紋妝奩。」
曲菱一看就知道楊守業不信自己,她為了安他的心,主動指著紅底金蓮紋的妝奩,緩緩道:「這東西的確是明朝的。它色彩明艷,蓮紋刻畫栩栩如生。」
她說著,輕輕用手扇了扇那妝奩:「這匣子還是黃花梨的,木若檳榔,紋理細密。難能可貴的是,它品相完美,漆面無一絲脫落,匣面也沒有裂紋。你說,我講的對不對?」
「對,對,太對了!」楊守業語氣激動,曲菱沒說一句他眼睛就越亮,他想,或許他沒有找錯人。
楊守業不舍的看了眼那件妝奩,抬眼問眼前的女孩,小心翼翼的問:「那請問曲小姐,這東西你能買嗎?」
「當然能買。」曲菱淺淺一笑,她看著驚喜無比的楊守業,頰邊梨渦更深了些,「只是我看這東西應該是一直被人仔細呵護著的,應該是你家的傳家寶之類的。怎麼楊叔叔會捨得賣了它?」
「其實若不是被逼無奈,我也不想賣。」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說起這事,他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眶:「這個妝奩的確是家傳的。我家原本是世代為宮裡的娘娘和貴人做胭脂水粉的,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家裡敗落了,錢財被沒收了,只留下兩件老東西。那時不巧我爸又走了,生活十分艱難,我媽為了養我,不得已賣了一件。」
他明明想要忍住,眼淚卻不聽話的滾了下來:「大學畢業後,我也找了份兒好一點的工作,收入穩定,還結了婚,不料我媽突然得了尿毒症,換腎需要幾十萬,後期還要接著複查治療。我妻子一聽就和我離了婚,我心裡不好受,但也沒有辦法留住她,所以只好離了。」
他越說就越哽咽:「我媽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吃了很多苦,還遭了許多人的白眼,太不不容易了,所以無論如何我也要治好她。我用完了存款,賣了我家的小房子一直給她治病,等好不容易有了腎源,卻沒錢了。我不能為了錢就放棄,但我有也實在沒辦法了,所以只好打了它的主意。」
曲菱抽出一張紙巾給楊守業,心裡忍不住唏噓:「楊叔叔,你也不要太難過,我說了會買這東西就肯定會買。」
「讓你見笑了。」楊守業紙巾擦了擦自己的眼淚,不好意思的笑笑:「你這麼大,能做主買下它嗎?」
「當然能。」曲菱笑著從錢包里拿出來了一張銀行的鑽石卡,放到桌子上。
楊守業也算見過一點世面,他一看那卡就放心了許多。雖然不知道曲菱是什麼身份,但只要能讓他湊夠了他媽動手術的錢就夠了。
想到這,楊守業忍不住搓搓手,問:「那個……不知道您打算給多少錢呢?」
「這東西是明代的,可能是宮裡哪個貴人賞你們的,價格我也不想壓你的,我就按世面上的價格來好了。」曲菱頓了頓:「你看,三百萬怎麼樣?」
依照零六年的市場價,這價格不算低了。
「這價格很好了,謝謝曲小姐。」楊守業心裡一喜,原本那珍寶閣的老闆許萬和好說歹說,他也只給三十萬,壓價壓倒這份上,他也沒辦法。其餘的店又像是統一好了一樣,給的價格越來越低,成心的想賺他的救命錢。
曲菱優雅的喝了口咖啡,漆黑的眼瞳里微微閃過一絲笑意:「聽你說你家世代都是宮廷里制胭脂水粉的?那現在這門手藝你還會嗎?」
提到這事,楊守業面色染了幾分愧疚:「的確如此。我家原是京城的,後來搬來了澤西市。這門手藝我沒丟,但是因為我沒什麼運作的本事,所以也沒有辦法把這門手藝發揚光大。」
「這樣說來,我有了一個更好的主意,你要不要聽聽?」曲菱眼波微漾,說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楊守夜微微愣怔:「什麼主意?」
曲菱伸手把垂落的髮絲別到耳後:「既然你手藝沒丟,那我們合作,把它發揚光大豈不是更好?」看楊守夜微微動容,她接著說:「我出資金投資,你出技術,我們可以一同開個公司來著。」
楊守夜有些動心,但還是有些膽怯:「開公司要花費的錢太多了,而且我不太會管理。我們大多用的是手工製作,成本會高一些,但就現在的市場來說,較為有錢的人大多更傾向於國外的牌子……」
曲菱安靜專注的聽楊守夜說話,也不打斷,其實楊守夜這人她上一世是有所了解的。他家是世代為宮裡的內制機構服務,專門為妃子貴人製作胭脂、口脂、香膏、螺黛、花鈿等等,用料親近自然,很少使用化學藥劑而使得造出來的東西更加健康不傷膚質,這些產品在將來會變得十分炙手可熱。
但楊守夜一生中最遺憾的就是他式微之時,沒有辦法支付昂貴的治療費用而使得他母親在他中年時逝世,後來這事成了他的心病。他本就是心軟的人,事業做大之後聽了朋友的話,急躁冒進,管理不當,導致他一手創造的國貨牌子漸漸消匿。
楊守夜說了許多,看了眼似乎在沉思的曲菱,才意猶未盡的停了下來。
「楊叔叔說的我都明白。」曲菱白皙的指尖輕輕點在桌面上,發出了輕微的聲響,「只是你應該對自己有點信心,咱們幾千年的妝容文化,不可能比不上外國的化妝品和護膚品。你是這門手藝的傳人,你應該相信它的魅力,它不僅是獨一無二的,還是咱們不能丟失的一種文化。」
曲菱平淡的語氣,卻讓楊守夜心臟跳動漸漸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