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無頭屍

  江寧路花園小區B棟。

  案發現場充斥著一股難聞的臭味，幾隻蒼蠅嗡嗡嗡地到處亂飛，惹得眾人一陣煩躁。地面上凌亂不堪，警員每走一步似乎都要痛下決心。

  時謹言趕到後，也忍不住捏了捏鼻子。

  蔣正謹拿著一隻口罩過來，遞給他，笑道：「我們隊長就是猛，這麼大的味道，進屋眼睛都不帶眨的。」

  時謹言接過口罩戴好，回道：「小蔣也挺有眼力見的，知道給對長送口罩。」

  蔣正謹：「……」

  時謹言不再跟他廢話，問：「查得怎麼樣了？」

  

  「無頭屍，應該是死了很久了。」蔣正謹也正色道，「兩小時前，在外旅遊的鄰居回來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於是就報了警。」

  這時，法醫溫行之走過來說道：「死者男，22-25歲，身上有多處鈍器傷，致命傷應該……」他哽咽了一下，似乎是不忍心說下去，「死亡時間最少有一周，具體的還得回去做進一步的勘驗……」

  時謹言點了點頭，打算進去看一眼屍體。

  蔣正謹攔住他：「你確定要去？」

  時謹言：「你這不是廢話？」

  他工作向來認真敬業，從來不會假手於人。即便他們把屍體描繪得再可怕，他也要去看看。

  巡著一路的血跡，時謹言一路來到臥室。

  只見衣櫃和床鋪的中間，趴著一具衣衫不整的男屍，剛剛進屋時聞到的氣味，如今愈來愈烈。屍體上方的蒼蠅飛來飛去，都在眼饞著地上的美味……

  時謹言不禁皺眉，問：「確定這是第一案發現場嗎？」

  「確定。」蔣正謹說，「只是死者的頭顱沒有在這裡，需要尋找。」

  時謹言點頭，「好，先回去吧。」

  ……

  晚上，時謹言到家已經是十點了。

  此時的沐柔已經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時謹言疑惑她為什麼沒有去臥室睡，又不好叫醒她……

  許是感覺到時謹言回來了，沐柔翻身，揉了揉眼睛，道：「你回來了……」

  聲音軟軟糯糯的，讓一身疲憊的時謹言有種想要上前抱她的衝動。

  擔心自己身上有味道，時謹言坐到離沐柔稍遠地位子上，「嗯，怎麼不去臥室睡？」

  沐柔這才想起來，沒來得及告訴他為什麼，就起身將他拉到餐廳。

  還沒等時謹言問，她又咚咚咚地跑去了廚房……

  不一會兒，沐柔端著個盤子走出來，放到時謹言面前的餐桌上，然後又轉身，去端下一道菜……如此重複了四五次，沐柔才停了下來。見餐桌已經被她安排得滿滿當當，沐柔的心裡簡直就是成就感滿滿。她笑吟吟地對時謹言道：「吶！為了感謝你今天陪我去看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我用微波爐熱著的，應該還沒有變味。」

  原本被案發現場影響得食慾全無的時謹言，在看到沐柔端過來的東西後，舌尖的味蕾瞬間被激發……

  「專門給我留的？」

  「專門給你買的。」沐柔糾正道，「我看了好久，對比之後才選擇了這家評分最高的店。」

  時謹言心裡頓時暖洋洋的。

  「要是我會做飯的話，就親自下廚感謝你了，可以我不會……」沐柔有點尷尬。

  時謹言拿起筷子，對她說：「也相當於是你做的。」

  沐柔有點迫不及待：「那你快嘗嘗？」

  時謹言點了點頭，夾起一片蔬菜就往嘴裡送。

  誰知，剛一入口，胃裡就波濤翻湧起來。

  倒不是因為沐柔點的菜難吃，實在是因為剛才的所見所聞，讓他難受。

  時謹言強忍住噁心，面不改色地將青菜咽下肚子。

  「怎麼樣？」沐柔一臉期待地問。

  時謹言點了點頭：「好吃。你吃了沒有？」

  沐柔這才後知後覺：「噢對！我還沒吃。」

  正要去廚房拿碗筷，時謹言就先她一步去拿了一副給她。

  「謝謝。」沐柔接過碗筷，夾起一塊肉就餵進嘴裡，「嗯……果然，誠不欺我。」

  時謹言見她吃得香，神奇地發現剛剛的反胃感覺沒有了。在她得帶動下，時謹言也算是吃了點東西。

  飯後，沐柔一臉滿足地輕哼了一聲，笑道：「時先生，你這戰鬥力不太行啊……」

  時謹言：「……什、什麼？」

  沐柔示意他看桌上的盤子：「我都吃撐了，還剩這麼多……」

  時謹言：「抱歉，枉費了你的一番好意。」

  沐柔一怔：「幹嘛這么正經？我開玩笑的。」

  這時，時謹言的手機響了。一看，是蔣正謹發來的。

  假正經：[在家否？方便否？]

  儘管沒有一個表情包加持他的語氣，時謹言也能看出來他那熊熊的八卦之心。

  時謹言：[說。]

  假正經：[要不要這麼凶？我是來解救你的。]

  時謹言：[不需要。]

  假正經：[怎麼可能？（驚訝.jpg）你怪病好了？]

  時謹言沒有再回復他。

  吃飽喝足的兩人合力將碗筷收拾好之後，就互道晚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時謹言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他的腦海里浮現出刺痛了他整個人生的畫面……

  女人躺在一地的血泊之中，男孩坐在不遠處，身上也被濺了星星點點的血液，他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似乎是不敢相信……

  緊接著，時謹言感到胃裡一陣翻湧，他迅速坐起身，來不及擦拭額上的汗珠，也來不及趿上拖鞋，就徑直往浴室里沖。

  直到將剛剛吃進肚裡的所有都吐出來之後，心裡才好受了一些。

  他無力地癱坐在洗手台旁邊，頹廢極了……忽地，他冷笑了一聲，時謹言啊時謹言，你這還是辜負了別人的好意啊……

  片刻，他踉蹌地站起身，打開水龍頭，胡亂地給自己洗了把臉。

  此刻他睡意全無，索性就去書桌旁整理案件資料……

  ……

  早晨，時謹言是被自己手機的來電鈴聲吵醒的。

  「餵……」

  「喂，隊長，早上好。那個、有一對夫婦說要來認屍。」打電話的是今年剛畢業來隊裡的警員小曾，面對這位冷峻嚴肅的隊長，即便是隔著老遠的電話線，也能讓他心裡發怵。

  「好，馬上過來。」

  時謹言揉了揉發酸的眉心，掛斷電話。

  ……

  警局。

  一對夫婦正在等候室焦急地等待。

  時謹言到後，小曾就立馬帶他去了等候室。

  「孔先生、湯女士，這就是我們的隊長，時隊長。」小曾禮貌地介紹道，「隊長，這是孔林先生，湯敏女士。」

  時謹言簡單地向二位點了點頭，以示問好。

  湯敏滿臉愁容，她顫抖地拉著時謹言的手，道：「時警官，我們兒子已經半個月沒聯繫上了，我……我擔心……」

  一旁的孔林扶著妻子，也是一臉鬱鬱寡歡的模樣。

  時謹言沒有表露太多的情緒，他對兩人道：「我們先去法醫室吧。」

  言外之意是在安慰夫妻二人，萬一不是他們的兒子呢！

  「小曾，你先帶他們去，我隨後就到。」

  小曾連忙點頭：「嗯！好！」等時謹言離開後，才又對夫妻二人說道，「兩位，請跟我這邊來。」

  在小曾的帶領下，兩人來到法醫室，處於房間最中央的解剖台上，一塊白布遮蓋著屍體，因為沒有頭顱，因此相應部分沒有撐起白布，就那樣耷拉在台上。

  兩人緩緩地走過去，溫行之等在解剖台旁，待兩人走近，才緩緩地掀開死者身上的白布……

  湯敏見了，雙腿一軟，朝地面倒去，極度的悲傷與絕望讓她發不出任何聲音……孔林也不敢相信地望著解剖台上的屍體不住地搖頭……

  現實還是……他們的兒子。

  小曾上前，安慰兩人一番後，問：「叔叔阿姨，你們確定這是你們的兒子孔俊先嗎？」

  畢竟現在還沒有找到頭顱，很有可能認錯。

  這時，時謹言也走了進來，聽到湯敏的聲音：「我確定，他的左肩有一塊胎記，是月牙形的，我們都認得……」

  湯敏終於哭出聲來，一拳一拳地拍打著孔林的肩，「我的兒啊……」

  小曾上前扶住兩人，剛剛涉世的他有強烈的共情能力，和一旁的溫行之和時謹言有截然的差別。

  「叔叔阿姨，你們節哀……」

  「我的兒子啊……」

  這時，時謹言走過來對小曾道：「安排他們去休息室，待會兒再做個親子鑑定。」

  小曾認真地點頭：「好。」

  ……

  確定了屍體的來源之後，案子就可以順利地進行下一步了。

  死者：男性。

  姓名：孔俊先。

  年齡：22歲。

  今年大學剛畢業，就應聘在了一家叫盼家的企業上班。孔俊先為人溫和，模樣也十分英俊，因此，在公司很收歡迎。但因為自身的實力不太牢靠，在職場中也受了不少委屈。

  「據盼家的員工回憶，孔俊先是在兩周前就聯繫不上了的，當時也沒有看出他有什麼奇怪的舉動，跟同事也相處得可以，沒有什麼矛盾。」蔣正謹道。

  時謹言聽了，問：「除了公司員工，死者的其他社會關係調查了沒有？」

  「還在查，我們現在準備去盼家，你要不要一起？」蔣正謹問。

  時謹言點頭。

  這時，小曾小跑過來，對時謹言道：「隊長，接到盼家的員工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