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都聽你的

  蕭胤寒走進房間，看到摟著被子半坐在床上的少女，眉頭下意識的皺起，幾步走了過去，連人帶被擁入懷中：「怎麼醒了？是我吵到你了？」

  聽到男人自責的話語，姜棠下意識抬眸朝他看去。

  借著朦朧的月光，看清男人眼底的懊惱後悔，這般溫柔體貼的摸樣，就仿佛剛才在外面彈指間便定下人生死的惡魔不是他。

  姜棠沒說話，眼睛靜靜地望著男人俊美的眉眼，試圖從中看出些許心虛。

  可看了半天卻發現，在他眼底除她自己，再無其他。

  姜棠垂下眼帘，長而翹的眼睫輕顫了一下，嗓音細細柔柔，帶著幾分夜晚的寒氣：「剛剛做了個噩夢，醒來不見王爺，有些害怕。」

  

  因她這句話，蕭胤寒抱著她的手臂又緊了幾分，再開口時仿佛呼吸都變得溫柔欣喜：「是我的錯，以後不會了。」

  蕭胤寒伸手入被中輕揉少女柔如無骨的小手，原本晦暗陰鬱的眼眸在此刻亮了些許，依在少女耳邊輕哄，低聲問她做了什麼噩夢。

  姜棠靠在他懷裡，將系統的話刪刪減減，說出夢到刑場砍人，血流成河，十分可怕。

  在男人溫柔保證時，她忽然反手抓住他修長的手掌，抬起頭一雙眼眸清亮如水，聲音卻是嬌軟：「王爺又不能一直在身邊陪著我，怎麼保證？」

  靜。

  當姜棠嬌嗔著說完這句後，房間裡忽然陷入了一片寂靜。

  此時天已入秋，窗外蟲鳴漸息。月兒再次藏入了雲層，她已經看不清他的面色。

  「會的。」

  蕭胤寒再次開口，沉啞的聲音中似帶著深沉而堅定的許諾：「我會一直陪著棠棠。」

  姜棠微訝，想再說點什麼，卻被男人摟著腰肢躺下了。

  「睡吧。」

  嬌軟馨香的身子被男人強硬地擁在懷中，明明已經調理了快兩月，可他身上依舊不見長肉。

  挨著男人清瘦的胸膛，姜棠再多的心機算計最終也只化作一道無聲的輕嘆。

  她輕輕應了一聲，嬌軟的臉蛋在男人頸邊輕輕蹭了蹭，然後閉上了眼睛。

  原本以為男人那晚的話只是說著好聽，可是接下來幾日，他便身體力行的向她證明了什麼叫說到做到。

  蕭胤寒沒有再出門，每日就陪在姜棠身邊，描眉畫黛，看花賞景，寸步不離。

  日子過分的閒適，以至於有一瞬間，姜棠生出了一種就這樣同他白頭偕老也不是不可以的錯覺。

  好歹這種錯覺只是一閃而過，她依舊是她。

  清醒過來之後，立刻追問系統具體的情況。

  得知就連那日的暗衛這幾日都沒有再出現，蕭胤寒是真的乖乖的，沒有胡作非為，亦沒有兇殺暴戾，就真的只是陪著他，再無其他時。

  姜棠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不過這種日子也並沒有持續太久，七日後，系統的提醒終於到了：

  【宿主，就是今天收網了，你可以讓男主帶你出門了。】

  系統說話時其實有點害怕姜棠拒絕的，可好在它家宿主一如既往的靠得住。

  「王爺，今日天氣不錯，不如我們去城裡吃飯吧？」

  臨近中午了，姜棠才開口。

  原以為蕭胤寒會拒絕，她甚至想好用什麼話術去對付他了。

  結果聽了她的要求，男人連猶豫一下都沒有就直接同意了，爽快的不得了。

  「怎麼？又不想去了？」

  似乎是覺得她驚訝的樣子有些可愛，蕭胤寒抬手捏了捏少女挺翹的鼻尖。

  「才沒有呢。」姜棠搖搖頭，直接躲開了他的動手動。

  廳中二人郎才女貌親昵無間，邊上的婢女下人越發謹慎小心。

  因第一日南奴三人之死，無論後面蕭胤寒在姜棠面前表現得如何溫柔體貼，她們都不敢覺得這位主子好說話了。

  蕭胤寒身邊的人辦事效率極高，姜棠才說完想要出門，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侍衛們就準備好了馬車。

  姜棠「高高興興」地跟著蕭胤寒一起出門了，至於對方是不是也高興，她並不在意。

  兩人才走沒多久，宛平縣城中便多了一位意外來客——

  撩起車簾看著城門上大寫的「宛平縣」三個字，七皇子蕭逸塵半天沒有說話。

  他這次離京是奉了命出來的。

  帶著御醫一路南行，就是為了找到四哥，好寫信回京城讓父皇安心。

  原本這趟出來的人不是他，但是被他頂了。

  父皇知他與四哥交好，所以多交代了兩句好便同意了換人。

  而他回來除了擔心四哥，更重要的……

  蕭逸塵無意識握緊了手中的摺扇。

  他知道那個人一直陪著四哥身邊，想必不出意外的話，四哥離開淮安府，她定然也是會一起走的。

  京城一別，他已經許久沒見到她了。

  「走吧。」

  車簾被放下，他收斂情緒冷聲開口。

  「是。」

  車夫應聲之後，輕扯韁繩趨動了馬車。

  粼粼車輪聲緩緩駛過，朝著城門走去……

  -

  「就在這裡下車好不好？走路過去。」

  姜棠抬起一張瑩白的小臉對身邊的男人說著。

  不遠處就是宛平縣城中最大的酒樓，這條街道十分熱鬧，讓前些日子看習慣了水患慘狀的姜棠莫名喜歡。

  搖著男人的衣袖，撒著嬌要他同意。

  蕭胤寒是不想下去，可最終不知他是怎麼想的，還是同意了。

  而當馬車停下，兩人從車上下來的那一瞬間，周邊環境好像忽然安靜了一瞬。

  她本就貌美出塵，往日在淮安府時為了避免麻煩，一慣出行都會戴著面紗。

  只是今日因為惦記著別的事，加上身邊還有個蕭胤寒，姜棠一時間就忘了。

  當街上的目光都落在身上時，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一件蠢事。

  宛平縣雖然算繁華，但畢竟只是城鎮，突然出現這樣兩個神仙般的人物走在街上，不引起關注才是假的。

  姜棠第一反應是讓系統開個什麼道具，降低一些兩人的關注度。

  可是就在開口的瞬間，她看到男人壓抑皺起的眉。

  他不喜歡。

  腦海里一下子蹦出來這樣一個想法。

  她果斷不再開口了，就這樣也挺好的。

  甚至還故意裝作好奇的樣子，拉著男人往人群擠。

  擠當然是不可能擠的，蕭胤寒雖然長得好，可那一身在軍營廝殺出來的氣質也不是假的，加上他心情不好時越發凜冽迫人的氣質，還有身邊人高馬大的侍衛……

  百姓們再多的好奇也只敢看看，或者讓路，並不真的太擠。

  可即便如此，男人的眉心都快擠出褶皺來了。

  系統時不時一句某人的心情提醒，也在充分說明他又多麼不滿。

  姜棠只當不知，甚至低頭時嘴角還沒忍住勾出一點點的笑。

  終於，在她準備去看看街邊那捏糖人的小攤販時，身後陡然伸出一隻有力的手掌，扯住她的小手，一把將她帶了回去。

  「外面人太多了，我們回馬車上去。」

  姜棠下意識反對：「可是我們馬上就要到……」

  「讓開，全部讓開！不許攔路！」

  幾聲粗暴的呵斥突然從街道那頭想起，姜棠反駁的話語一頓，下意識的朝發聲處看去，然後就看到幾名官府官兵捉拿了幾個手戴鎖鏈的凡人從遠處走來。

  被抓的犯人一個個綾羅綢緞的，穿得很好，一看就是有錢的鄉紳富豪，一路走來，話里雖然在喊冤，但是也帶著明顯的警告威脅。

  在聽到其中一個臉上長痦子的男人又一次威脅說「抓錯人會讓縣太爺革他的職」時候，為首的捕頭終於忍無可忍開了口：

  「員外爺，我最後在叫您一聲員外爺！您現在威脅我這個小人物是沒有用的。今天會抓你就是奉了縣太爺的命令！」

  他一邊說好像故意似的提高的音量，將路邊百姓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你幾個不做人事的老畜生，害死黃秀次才不說，還買兇殺害他的遺孀！兇手動手時候正好被人看到了，人贓並獲！他已經承認了是你花錢買的命！您再多的話留著去衙門和縣太爺說去吧……」

  這話一出口，周邊的百姓都「嚯」地叫了出來。

  有人認識這位黃秀才，立刻和邊上的人聊了起。

  那被抓的幾位員外，震驚之後立刻又喊起冤枉來。

  當然，這種人是不會輕易認罪的，若是認罪也就干不出買兇殺人，斬草除根的事了。

  因為這件事關人命，百姓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了，一時間落在姜棠二人身上的目光都少了。

  姜棠卻感覺道握著自己的手力道鬆了一些，再抬頭，男人雖然沒有小，可是眉梢眼角確實帶著幾分輕飄飄的滿意。

  就好像對於這個結果，他很高興。

  姜棠臉上的笑容卻慢慢消失了。

  直到進了酒樓廂房，點好了菜，她心情都沒有迴轉。

  「人贓並獲」啊……

  可不就和狗系統之前說的某人的計劃一模一樣嗎？

  「棠棠相信那幾個人是冤枉的嗎？」

  蕭胤寒的話講姜棠的注意力喚了回來，姜棠抬頭對上他黑亮的眼眸。

  她眼神晃了晃，嘴角慢慢勾起溫軟的笑容：「官府做事都是拿證據說話，我相不相信，重要嗎？」

  蕭胤寒同樣看著她的眼睛，似乎想從中看出她真實的想法。

  不過可惜，他還是失望了。

  蕭胤寒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少女滑膩嬌嫩的臉龐：「棠棠說的沒錯，一切自有證據說了算。」

  就在他說完要放下手的時候，姜棠忽然抱住了他的手，依舊貼回她臉上：「若是最後罪名成立，這些人會怎麼樣？」

  蕭胤寒微挑了一下眉，有種風流俊俏的少年感。

  他的手沒有收回，順著姜棠的問題說道：

  「按照大梁律法，買兇殺人，殺人者判處絞刑，買兇者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姜棠聞言明顯一松。

  只是殺人和買兇的人受罰，還好還好，和狗系統說的不一樣。

  但很快，她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蕭胤寒說著說著，似乎是覺得少女驚訝時杏眸微睜的摸樣有些可愛，於是頓了一下，才繼續：

  「可如今淮安水患未休，正處多事之秋，此時殺人害命便是罪上加罪，相應的量刑也會加重。」

  他嘴角勾著淺笑，另一隻如玉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勾卷著少女落在頰邊的烏髮，明明說的話殘忍無比，卻因為那溫柔的嗓音讓人誤會是在說什麼情話：

  「錦衣衛查出了沿途官員貪污賑災銀兩之事，皇上正處于震怒之中。宛平縣這件『小案』送上刑部，牽扯出來收過錢的官員一個都逃不掉，到時候無論是兇手、犯人，朝廷官員，嫌犯家屬一個都跑不掉，家中的財產也會全部充公。」

  姜棠笑不出來了，甚至想對蕭胤寒說：

  你知不知道自己笑起來的樣子很變態嗎？

  -

  「不知道在哪兒？」

  蕭逸塵看著面前不斷擦汗的縣令，眉頭皺得很緊：「本殿收到的消息，四哥的的確確來了你宛平縣！你作為縣令，怎會不知道？」

  面對七皇子的質問，縣令也是委屈的想哭，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

  他還會騙人不成？

  就在他想要努力解釋兩句，表明接下來一定派人尋找王爺蹤跡的時候，外面的捕快跑進來提醒：

  「大人，犯人帶回來了！」

  -

  「……可是犯人的家人，也沒做錯什麼啊。」

  姜棠輕聲說著。

  心底卻十分清楚，如果按照蕭胤寒的說法，那麼最後的結果確實就和系統的話對上了。

  「你不高興了？」

  蕭胤寒回過頭來，深幽的目光鎖定少女的臉龐。

  姜棠手指動了動，將指尖掐入掌心：「沒有啊，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她說著抬頭不避讓地對上男人的目光，聲音柔軟：「王爺，我們回家吧。」

  蕭胤寒這次卻沒有被糊弄，他握住她的手：「若是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想辦法救她們。」

  姜棠呼吸一頓，有些錯愕地看向說話的他。

  腦海里，系統卻已經激動地放起了煙花：【宿主聽到了嗎？聽到了嗎宿主！只要你開頭，男主就會同意救人！他會聽話的！】

  蕭胤寒沒有說話，望著姜棠的眼睛，等著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