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蕭胤寒是在入夜時分回來的。

  管家提著燈籠在等候，見到主人家回來，立刻迎了上去：「老爺回來了。」

  

  蕭胤寒腳步未停，一路直奔住院的方向：「夫人可用膳了？」

  管家忙回答：「夫人原本是要等老爺的，但不知老爺何時回來，按老爺吩咐先勸夫人用膳了再等。」

  蕭胤寒點點頭，眉頭微皺，原本以為去去就能歸來，誰知……

  不過聽到姜棠已經用過膳了，他臉色倒是好了一些，又問起她下午做了些什麼。

  「夫人路途勞累，睡了一下午，傍晚時分才醒來。見到老爺特意準備的『禮物』，夫人看起來很是滿意。」

  聽到這話，蕭胤寒眼中寒冰消散了許多，走廊上的光打在他臉上，莫名有些溫柔。

  「還有呢？」

  還有……

  管家的表情微僵，沒有立刻接上，氣氛變得有些緊張。

  蕭胤寒很快意識到什麼，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什麼情況？說。』

  他本就氣勢驚人，此刻略帶戾氣的架勢更是讓旁人膽戰心驚，管家不敢在隱瞞，只好僵下午的鬧劇告訴了他。

  儘管言辭十分委婉，卻也不可避免的承認了，那三個小丫頭因為爭風吃醋打擾了夫人休息。

  「如何處置的？」

  再轉過彎就進主院了，蕭胤寒卻停下腳步。

  這個位置正好在陰影下，將他整個人襯托得越發神秘危險。

  「笞……十五。」

  管家也不知道為什麼，心中說不出才恐懼，連說話都有點抖。

  「不夠。」

  管家剛想問什麼不夠，就聽到男人陰沉冰冷仿佛地獄傳來的聲音傳入耳中：「三個一起杖斃。」

  「這……」

  管家忍不住抬起頭來，呼吸都慢了幾拍：「老爺會不」會太嚴重了……

  最後幾個字，在看到男人那張仿若修羅的陰沉面孔時，盡數消失在了管家喉間。

  「是，奴才今晚便去處置！」

  管家低下了頭，想到進府前被特意叮囑過的話語——

  這位主子身份不一般，絕不能忤逆他的意思。

  即便心中覺得他這個處置太過嚴苛了些，可管家還是閉上了嘴。

  「現在就去。」

  蕭胤寒再次開口阻止了管家跟過的動作。

  管家心情更加低沉了，卻也聽話的轉身離開。

  當南奴三人突然被從屋中拖走的時候，房間裡其他婢女都驚住了。

  有膽大一點的湊上去問管家：「管家，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夫人不是已經處置過她們三了嗎？」

  甚至就在剛剛，她們才剛上了藥。

  管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問話的人一眼，然後抬眸掃了一眼院子裡其他好奇又驚恐的小丫頭們。

  想到今日所見，為了避免再出這種事，索性讓人去把其他下人一起叫過來看著。

  當杖打的聲音伴著婢女們的慘叫求饒一起響起時，院子裡原本只是好奇的下人們臉色變得慘白難看。

  直到呼救聲越來越小，氣息越來越微弱，管家才抬手讓人離開。

  「今日的事你們也看到了。南奴三人因為自己愚蠢才招來了禍事。我只提醒一次，若是有人還想找死，我不會管。」

  「夫人或許善良大度，但是我們這位老爺脾氣可不好。大家日後要更加謹言慎行，做好自己手上的活……」

  管家的話讓下人們一個個的心情都變得慌張。

  於是在姜棠不知道的情況下，她直接被男主「對比」成了善良好人。

  「在做什麼？」

  耳邊忽然傳來熟悉的男聲，姜棠手顫抖了一下，才抓住了最近的那把雲母做的扇。

  「王爺，您回來了？」

  蕭胤寒抬步走過去，看著少女面前幾把不同材質、花紋圖案的扇子，修長如竹的手指一一划過，最後落在一把巴掌大的小金扇上。

  拿起來，看了看了看，然後往少女隨意挽起的髮髻上比了比，莫名有點好看。

  「覺得熱了？」

  他隨口問著，將小扇放下。

  姜棠先因為男人的動作呆了一下，聽到他說話才回過神來。

  「是有點熱，管家讓人送來這些扇子讓我換著玩。」

  蕭胤寒只是「嗯」了一聲，眸光掃過那些扇，不知在想些什麼。

  雖然他沒說話，姜棠卻直覺他有點不高興。

  這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莫名其妙。

  她不想去猜，索性換了個話題：「王爺怎麼現在才回來？可用了晚膳？」

  這一溫柔問候的話終於讓男人眼中的寒冰消融了一些。

  姜棠看到男人抬眸看向自己，俊美的臉龐似帶了幾分溫柔：「沒有。棠棠可要陪我？」

  【宿主，下午打擾你睡覺的那三個婢女被男主下令處死了。】

  男人清冷的嗓音同系統焦急的電子音一前一後響起，姜棠一僵，直接愣在了原地。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少女沒有說話，蕭胤寒眉頭微皺，直接抬手將人擁入了懷中。

  看著他眉宇間毫不掩飾的緊張關心，姜棠很難將這樣的他和系統口中下令的人聯繫在一起。

  「沒什麼，只是有點心疼王爺。」

  姜棠抬手拂過男人英俊的眉眼，似是無意地擋住他的目光。

  「王爺大病未愈，接下來還是好好休息，別出門了吧。有什麼不能交給底下的人做嗎？」

  她輕拽著他衣袖，抬眸似嬌嗔道。

  心中想的卻是，出去一趟回來就要殺三個人，你要不還是別出去了。

  「好。」

  蕭胤寒幾乎沒有遲疑就同意了：「只要是棠棠說的，我都聽。」

  乍然聽到這句話，姜棠好險沒開口質問：「那我讓你做個好人，不要亂殺無辜你聽不聽？」

  少女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蕭胤寒卻好似沒有看到，握著她柔弱無骨的小手，撒嬌示弱般開口：「所以棠棠要陪我用膳嗎？」

  姜棠眼底閃過一抹微光，嘴角笑容不變：「當然啊，我不陪著王爺陪誰呢？」

  蕭胤寒笑了一下，說不出的俊美逼人，一伸手便將人從床上抱了起來，抬步往外走去。

  「來人，擺膳！」

  這邊溫香軟玉抱滿懷，另一邊，有些人卻很是煩惱。

  因為沒有宵禁，所以直到半夜，宛平縣的街道都很熱鬧。

  不過此時酒樓廂房中，卻是另一種的「熱鬧」——

  「那派來查案的人到底怎麼回事？那麼多銀子都送到他手裡了，怎麼一點實話都不肯說？不會還想要錢吧？」

  為首的一人皺眉說著，看似哀愁，可仔細看卻會發現他嚴重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是的話未免太貪心了！」接他話的事旁邊穿灰衣服的男子，憤憤道：「他們這些當官的，就知道往百姓身上撈錢。」

  說完見還有個人一直沒開口，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高兄，你倒是說說話啊！我二人這些日子為了你的事可是忙得焦頭爛額的，銀子都花出去不少了。」

  被叫做「高兄」的人回過神來，忙抬手敬酒：「多謝二位哥哥，我敬你們一杯，若沒有你們，弟弟我都不知如何是好啊。」

  說著，他一杯酒下肚。

  另外兩個人倒是給面子的喝了酒，完了還是不死心：「幫你是應該的，誰讓我們是兄弟。問題是這件事到底怎麼個說法，你到底是何打算？傅家那婆娘到底鬆口沒有？要是一直由著她這樣鬧下去，遲早玩完！」

  這人說著說著把自己說生氣了，「啪」一下把酒杯放在了桌上。

  「誒誒誒，彆氣啊！這也不怪高兄，要怪就怪那婆娘太不識趣，幾百兩銀子捧上門去也不知道見好就收，非要一直上告。這都告到刑部去了，若是……」

  他說著看了一眼「高兄」：「確實不好處理啊。」

  「兩位哥哥放心，這件事弟弟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定然不會連累到你們的。、」

  說話時「高兄」眼中閃過一抹狠厲，似乎是下定了決心般。

  「哦，什麼辦法？」

  面對兩人好奇的目光，想到大家早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高兄猶豫了一下開路口：

  「那女人娘家有個弟弟，我已經花錢買通了他，讓他裝病寫信給那女的。這兩日她就會回去看望弟弟，到時候……」

  他說著做了個手起刀落的動作：「現在隔壁水患嚴重，到處是流民強盜搶劫，若是這種情況下丟了性命，也只能怪她i自己命不好了……」

  邊上兩人聞言，只是愣了一下，然後齊齊笑道：「高兄聰明，這樣就可以一勞永逸了。來，我敬你一杯！」

  說著，三人又倒酒喝了起來，包廂中的氣氛似乎也變得輕鬆。

  -

  等蕭胤寒醒來，也是深夜時分。

  他輕輕一動，就感覺道脖頸邊傳來少女溫柔的呼吸。

  蕭胤寒頓了一下，借著朦朧的月色看著少女嬌美的睡顏。

  不知過了多久，窗口傳來兩聲鷓鴣叫，他方小心翼翼的從少女懷中抽出手臂，然後披上單衣，悄悄出門。

  「見過王爺！」

  一走到院中，一道黑影就如鬼魅般從暗處落下，跪在他面前。

  蕭胤寒沒有說話，眼睛看著遠處朦朧的樹影好一會兒，才開口：「說吧，怎麼回事。」

  王爺陰沉的語氣讓人心頭一驚，那暗衛心跳慢了一拍，方鎮定下來將今夜在酒樓中，那三人的預謀一字不差地重複了一遍。

  直到暗衛將話說完，蕭胤寒才收回遠眺的目光，冰冷的嗓音不帶一絲感情地響起：「那就等人贓並獲了再一網打盡。」

  暗衛心中閃過一抹詫異，若是要想「一網打盡」的話，那傅氏豈不是會一起……

  這樣想著，他大著膽子問了。

  然後就得到男人一道冰冷的嗤笑：「你覺得呢？」

  「屬下知道了！」

  暗衛已經明白了，不再多問，如來時一般飛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而直到他離開許久，站在院中的男人都沒有動。

  蕭胤寒站在那裡，幾乎用盡力氣才克制出親自動手的嗜血之欲。

  黑暗中，他眼底一片陰鬱凶戾，與在少女面前時的溫柔體貼完全判若兩人。

  【男主黑化值+1】

  姜棠是被系統毫無準備的提示音給驚醒的。

  她醒來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往身邊摸去，然後……摸了個空。

  她漸漸清醒了，只是聲音中依舊帶著幾分懵懂睡意：「怎麼了？蕭胤寒去哪兒了？」

  【男主去院子裡見暗衛了。】系統的聲音有些低沉。

  姜棠睡意漸漸消散了，人也精神了不少，她點開【黑化值】那一項，飛快看完了歷史記錄。

  然後沉默了。

  【男主的證據明明已經查得差不多了，可是他卻不滿足於只抓兇手。他想要將所有參與此案的人一起趕盡殺絕，所以直接設了一個局。

  那傅氏……就是裡面最大一條餌。】

  若是連申冤者都被害死了，那麼這件案子就能會被直接列為典型，然後重判。

  這案件本身牽扯的人就眾多，到時候血流成河，絕不是開玩笑。

  姜棠愣了好一會兒，才有些恍惚地開口：「我以為，他變好了啊……」

  準確的說，以前的蕭胤寒明明不會這麼狠。

  他即便針對也針對的是宗室那些仇人，對於普通窮苦百姓他不見得多麼同情，但也絕不會想現在這樣肆意殘殺，不把人命當回事。

  系統也是垂頭喪氣：【誰說不是呢？】

  關鍵變壞變殘忍就算了，他好像還更加奸詐了。

  眼看著那麼多條無辜人命會牽扯其中，可因為他用的事「律法」處置（鑽空子），所以計算是系統，也只能判定為【黑化值-1】。

  這讓它找人說理去？

  系統越想越可怕，忍不住對姜棠說：【宿主啊，男主這樣下去，會徹底變成黑心芝麻餡吧？】

  姜棠沒有說話，可心中卻有些贊同。

  他甚至在她面前學會了偽裝……

  偽裝啊……

  姜棠越是想著，眉頭皺得越緊了，她又一次感到自己當初的行為有多麼的自負與愚蠢。

  若是早知道會這樣，早知道會這樣，她肯定……

  【宿主要不你勸勸男主吧。】系統有些異想天開地說：【他那麼聽你的話，你說不可以，他肯定會聽的。】

  「我勸不了。」

  姜棠下意識的拒絕，帶著一種自己也說不出來的危險感。

  好像她如果再次插手進去，有一天會真的走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