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三章、天炎

  混沌虛無處，黑暗遮天蔽日。

  隨著一道慘叫聲響起，如同通天柱一般的巨手，不過一個瞬間灰飛煙滅。

  有沉悶的聲音響起——

  「天左死了。」

  「它的氣息在破界消失，那裡有能夠滅殺我等的存在。」

  「我記得天瞳在破界尋找芥子須彌，與天左寄生的造化身同處一地。」

  此話落下，幽暗中兩隻眼珠亮起。

  它們異口同聲道：「破界生死道則的掌道人，確實有抹殺我等的手段。

  

  不死不滅的神通，在他的界域內無效，哪怕寄生於造化身之中，亦能夠追本溯源，滅殺真身，天左正是因此而死。」

  另一隻巨手淡淡問道：「你擁有窺伺未來的能力，為何沒有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天瞳回答：「破界天命道則的掌道人一直在屏蔽我的卜算之力，我所能預見的未來，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當然，我確實看到了天左的死亡結果，沒有提醒。

  因為我要借天左的殊死一搏，尋到逃離的機會，不然若是死在那人的界域之中，連同我的真身也會消亡。」

  內容無情且冷漠，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四周陷入短暫的寂靜，接而巨手說道：「合理的判斷。」

  對於它們這些詭異的存在而言，從來不存在什麼情感與憐憫。

  如山嶽般魁梧，由肉塊堆砌而成的身軀，腹部肚臍之處忽然張開了嘴巴：「若生死道則的掌道人真有這等實力，對我等也會造成威脅。」

  天瞳的眼珠中閃過一道猩紅光澤：「他的實力是強，但仍比不上天帝與鬼主，天左會死，無非是因為佛界造化身的限制還有破界天地法則的壓制。

  若是我等能夠真身降臨，可以先想辦法將其擊殺。」

  「看來，你有計劃？」黑暗中，有聲音問道。

  天瞳回道：「在尋找芥子須彌的過程中，發現了佛界破碎虛空的隱秘，那裡連接之處便是破界四域的極境。」

  「佛界的破碎虛空根本無法承載我等的力量，想要穿過它，只會使得虛空崩碎，然後沉淪在無盡的時空裂縫之中。」

  仙界天帝消失之後，神魔分為兩派，一派倒戈，另一派東躲西藏，無人是它們的對手。

  不過天帝與諸佛消失之前，也讓它們傷筋動骨。

  崑崙山與須彌山內，分別封禁了一顆心臟還有一顆頭顱。

  至於幽冥鬼界的上一任鬼主，在消亡之前，聯合地藏王菩薩和鬼界一眾鬼王，封禁了它們之中最為強大的戰力——天魂。

  這也是為何幾千年來，仙界與鬼界還能苟延殘喘的原因所在。

  這期間，它們也試圖通過佛界的破碎虛空，尋找到天帝以及解封須彌山的介子須彌，然而它們幻化出的無盡分身，卻根本無法在破碎虛空中長久維持。

  「我有辦法。」

  「什麼辦法？」

  「以我的半身為代價，用虛空道則之力維持空間的穩定。」

  天瞳乃是二體同心，兩顆眼珠皆是它化身。

  聽聞此言，四周一片沉寂。

  許久之後，山嶽般的身軀問道：「你預見到了什麼，值得你付出這樣的代價？」

  「天帝也在破界之中。」

  ......

  墓衡解決了肉塊巨手之後，並沒有選擇繼續追擊。

  烈火洶湧的火山高空之上，天空扭曲，似有什麼恐怖的力量降下，如同枷鎖纏繞住了墓衡。

  「到時間了......」墓衡口中喃喃。

  四周界域開始消散，然後化作黑光朝著他身旁匯聚，最終演變為了一口巨大的黑棺！

  他體內的生機開始流逝，匯入黑棺之中。

  他的頭髮逐漸變得灰白，他的血肉不再精壯，臉上的皺紋顯露。

  十餘息的功夫過去，行將就木的墓老爺子再次出現，他背起沉重的黑棺，朝著秦楓等人的方向走去。

  ......

  宮滄一行人尋到了奄奄一息的付司命與白無敵。

  前者臉色蒼白，血液浸透了衣衫，腹部處一個血洞觸目驚心。

  後者力量耗盡，顯化了真身，變成了一隻渾身染血，四肢盡斷的巨大白虎。

  秦楓展開雙瞳異能看了一眼，二者體內的五臟肺腑皆以破碎，甚至連脊柱都斷成了一節節。

  換做文聖道者或是百鬼道者，哪怕踏入超脫之境，這等傷勢也是必死無疑。

  然而神武武夫與妖鬼強大的肉身，卻為她們二人吊著一口氣。

  而只要有這口氣在，秦楓便能想辦法將她們救活。

  「白蘇！」

  咿呀！

  小傢伙受到指令，小拳頭緊握，然後開始招引治癒之雷。

  綠色的雷霆拂過付司命與白無敵的肉身，崩裂的血肉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但二者卻是遲遲未醒，體內生機反而在快速流逝。

  「咿呀？」白蘇眨了眨眼，一臉疑惑，然後憋紅了臉，使出吃奶的力氣釋放治癒之雷。

  即便如此，也沒有扼住頹勢。

  秦楓眉頭皺起，在他的雙瞳異能下清晰可見，二人的體內，有某種氣機不斷撕扯著五臟肺腑，饒是白蘇的治癒之雷也無法修復。

  沈黎手中的城隍爺開口說道：「對方的道則餘威殘留在了她們體內，若是無法祛除，此二人必死無疑。」

  「怎會如此？」斬妖司眾人臉色難看。

  「大姐......」墨三姨一臉悲痛之色。

  嗯？道則餘威......秦楓若有所思。

  他走到付若雲與白無敵身旁，然後心念引動，陰陽道則顯化的陰陽魚再次出現。

  又是此物......城隍爺聚精會神觀察。

  秦楓將雙手放在了二人身上，掌心中強大的吸力出現，接而不消片刻，陰陽魚便將二人體內的道則餘威盡數吞噬，壯大己身。

  沒有了道則餘威的破壞，白蘇的治癒雷霆開始起作用。

  沒過多久，付若雲二人的眉心緩緩舒展，接而悠悠睜開了眼睛。

  宮滄等人見此一幕，皆是鬆了一口氣，一臉感激地望向秦楓。

  若非後者在此，付司命二人的傷勢，怕是神仙難救。

  白無敵想要站起身子，卻是一個踉蹌，被一旁的墨三姨急忙扶住。

  艱難坐起身子的付若雲，對秦楓道了一聲謝後，便擔憂問道：「戰局如何了？」

  還待不得秦楓回答，重物在地上拖動的聲音不斷臨近。

  一行人尋聲望去，就看到熟悉的墓老爺子映入眼帘。

  ......

  聽完墓老爺子的敘述之後，秦楓只感慨生死道則的神異：「難怪墓老爺子可以返老還童，原來是將體內生機蘊藏在了黑棺之中，待到需要的時候再取出使用。」

  而付若雲的關注點卻並不在此：「所以，還有一個敵人逃走，前往了火山深處？」

  墓老爺子微微頷首。

  「不行，要阻止它。」付若雲強撐著便要站起身子，可她剛從鬼門關中撿回了一條命，此刻身體虛弱無比，微微一晃之後，又再次倒地。

  宮滄勸誡道：「付司命，現在的你連戰都站不穩，即便去了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不錯，付司命，你還是待在此處好好休息便是，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們。」秦楓義正言辭。

  其餘人聞言，皆是投來了欽佩與憧憬的目光。

  「秦楓，你......」宮滄欲言又止，一臉動容。

  「秦公子大義！」其餘人紛紛讚嘆出聲。

  「相公......」兩位娘子亦是神色複雜。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說的分明是我們，怎麼看你們的眼神，卻好像我要一人去光榮赴死一般......秦楓面色一僵。

  他朝著一旁問道：「沈師兄，二師兄何時能來？」

  沈黎望了一眼東方，出聲回道：「若是不出意外，應該快了。」

  那就好......秦楓鬆了一口氣，有蘇天悅應該在趕來的路上，再加上孫岐師兄那邊搬來的救兵，足以彌補付司命與白無敵兩位超脫之境戰力上的空缺。

  而且最難纏的鬼佛已經被墓老爺子解決，剩下的眼珠只是一具分身，構成不了太大的威脅。

  戰局似乎漸漸明朗。

  「那我們趕快追上去。」秦楓這般說道。

  宮滄想起了什麼，眉頭皺起：「但是這火山的火焰，越往深處行進，對我等的影響便越大，如果這樣追上去，恐怕還沒尋到敵人，我們自己就要失去戰力。」

  差點忘記這一茬......秦楓望向四周，先前的戰鬥餘波並未讓火山熄滅，那火焰仍在熊熊燃燒。

  漂浮於空的城隍爺望著周圍的火焰，陷入了沉思。

  這個時候，付若雲從懷中取出了那張古樸的捲軸：「此物或許對你們有用。」

  秦楓微微一愣，接而問道：「這便是老師先前所說的鑰匙？」

  「不錯，但這捲軸自我從上一任司命手中繼承之時，便沒有打開過，所以它究竟是哪裡的鑰匙，具體能發揮怎樣的功效，我也不清楚。

  但天監國師既然特意強調了此物，我相信它能對你們起到幫助。」

  秦楓沒有再多說什麼，鄭重地接過了捲軸。

  派了幾人留下保護付若雲等人的安危之後，一行人便再次上路，向著深處追擊。

  ......

  天瞳的分身一路向西域極境掠去，越往深處，那火焰的溫度便越高。

  虛空在火焰的灼燒之下，甚至變得扭曲通紅！

  行進了約莫百里之後，四周已經是無盡火海。

  再往前，火焰便不是那種紅黃相間之色，而是如同紅蓮一般的深紅色！

  那火焰中帶著毀滅的力量，哪怕沾染一分，都能讓萬物屍骨無存！

  正因為如此，大乾四域中，唯有西域極境，沒有任何外族與活物留存。

  「天炎......」眼珠子喃喃自語。

  若說先前它的猜測只有六七分把握的話，那麼現在的它便能萬分確定，這阻擋極境的火焰，正是仙界炎君的天炎！

  抬頭望了一眼，百丈之外，巨大的黑幕如同懸天而落的瀑布。

  可想要到達便必須越過這紅蓮火海。

  天瞳的分身無法做到，除非是真身降臨。

  「這距離也足夠了。」眼珠子這般說道，瞳孔深處一道猩紅色光芒直衝雲霄。

  仙界，西方神佛之域，虛空一陣扭動，兩顆碩大的眼珠子同時出現，這正是天瞳的雙體一心。

  其中一顆出聲問道：「可以動手了。」

  另外一顆沒有多說什麼。

  接而只聽砰的一聲，在一眾神魔詫異的目光中，祂們奉其為主的眼珠竟是崩碎開來。

  如同星光一般的道文不斷匯入破碎的深淵虛空之中，一條通道逐漸成型。

  那星光道文正是道則的碎片。

  ......

  「你們快看，那前方的紅光！」有斬妖司同僚驚呼出聲。

  「那裡定然就是敵人所在。」

  「也不知道它究竟要做什麼，我們得加快速度。」宮滄皺眉說道。

  然而秦楓望了一眼四周，除了墓老爺子泰然處之外，兩位娘子和大師兄額頭已經布滿了汗珠，而其餘人似乎都已經到了極限。

  「這火焰的溫度遠超想像，再繼續往下走，我等都將失去戰力。」秦楓嚴肅道。

  沈黎點了點頭：「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來時路上，秦楓也在研究付司命給予的古樸捲軸，可這玩意就像是被上鎖一般，無論往其中輸入何種氣機，都無法將其打開。

  「這東西似乎不能解決當前的困境。」

  而觀察許久的城隍爺忽然出聲道：「我認得這火焰。」

  眾人聞言，紛紛側目。

  只聽城隍爺繼續說道：「若是我沒猜錯，這應當是炎君的不滅之炎——天炎。」

  秦楓微微一愣：「炎君？可是前輩，你先前分明說過，這位神魔與天帝一般，已經銷聲匿跡，莫非祂就在這裡？」

  「不光是天帝與炎君，當初神魔降世之戰後，許多仙神都消失了蹤跡。

  其實我早就懷疑，祂們為了某種目的，都留在了破界......

  或許今日，便能得知其中真相。」

  「若真如前輩所言，這古樸捲軸大概率是炎君的遺留之物，您是否有辦法將它打開？」

  城隍爺沉吟片刻，接而開口說道：「神魔的名諱鐫刻在了天命碑上，那是道則的演化，亦是力量的源泉，或許打開這捲軸的關鍵便在於炎君的真名。」

  真名......秦楓若有所思，當初斬殺燭龍之時，便是軒一前輩喊出了對方的真名——燭九陰。

  「等等，為何前輩會知道燭龍的真名？」秦楓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城隍爺輕吐一口氣，祂想要說出什麼，卻似乎在承受極大的壓力。

  實力強大的神魔，名諱亦是代表著力量，為此方天道不容。

  直至城隍爺的眉心開裂，兩個古怪的字節才從其口中吐露，漸漸變得清晰。

  「祝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