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九章、墓家老爺子

  黑棺之上刻畫著奇異的紋路，幽綠的清淡光芒時而流轉，好似活物一般。

  秦楓對於此棺有些印象，這是棺冢墓家的鎮魂棺！

  當初墓佑千那個傢伙，便是無時無刻背著這樣一口棺材，四處亂竄。

  但細細一看，此棺與墓佑千那口還是有些不同的，規格明顯更大，而且散發著濃郁的生機！

  不錯，明明是棺材，散發出的卻不是死氣，而是生機！

  隨著黑棺上下顛簸，背棺之人的身影也步入眾人眼中。

  一身黑色斗篷，黑帽並未戴上，蒼老的容顏顯露。

  

  秦楓等人皆是有些吃驚，這老者與其說是人，倒更像是披著人皮的鬼魂。

  兩側的面頰凹陷，皮膚上滿是黑斑，尤其是那對眼珠，深陷眼眶之中，眼瞳泛著淡淡的綠色螢火。

  「此人到底是誰？」秦楓心中驚疑不定。

  雖然對方一身棺冢墓家的打扮，但駭人的模樣，還是讓一行人不由戒備起來。

  直到老者身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

  「師兄？」秦楓詫異道。

  來者正是鬍子拉碴，一身邋遢行頭的沈黎大師兄。

  「許久不見，小師弟。」沈黎點頭示意。

  與此同時，背棺老者沒有在意秦楓等人的目光，慢慢走到了墳墓跟前。

  上面掩蓋的土壤已經被扒拉開三分之一，一眾亡屍還在其中掙扎。

  「塵歸塵，土歸土。」沙啞的聲音如同破敗不堪的風箱。

  這老爺子該不會也是剛才墳墓里爬出來的吧......秦楓心中產生了這樣的猜測。

  但讓人稱奇的是，本還在土壤中拼命掙扎想要往外冒的亡屍，在聽到這句話後便沒了動靜，接而屍體腐化，化作白塵與土壤融匯到了一起。

  「謝謝。」輕盈的呢喃於幾人耳畔划過。

  宮滄瞪大了雙眼，他似乎看到，死去的昔日好友提著酒壺在與他揮手告別。

  背棺老者輕吐一口氣，大風驟起，塵土滾滾，將墳墓重新掩蓋。

  「這是怎麼回事？」宮滄好奇問道。

  老者沒有看宮滄，而是瞄了一眼秦楓，沙啞道：「既是同路，晚點再說。」

  ......

  很難想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能夠背著一口碩大的棺材，和疾馳的駿馬並駕齊驅。

  秦楓反覆搓揉著眼睛，來確認這個荒誕的事實，並非是他做夢。

  老者雖是閒庭信步，卻好像一步能夠跨過十丈距離。

  這手段倒像是文聖道者的仙法霧裡看花，但秦楓可以確信並非如此。

  因為老者周身根本沒有任何氣機流轉，這僅僅是漫步而已！

  「師兄，這老爺子究竟是何人？」

  坐在其身後的沈黎回道：「你應當與棺冢墓家打過交道，這位便是創立墓家的老爺子——墓衡。」

  其餘人聞言，紛紛側目，這老爺子竟是棺冢墓家的創始者！

  秦楓亦是瞪大雙目，相傳墓家一直奉行的職責是，收納高轉劫力妖鬼死後的神魂，防止它們的死後神通荼毒人間。

  以此推論，幽冥鬼界遭受侵蝕，天地法則不復存在之時，這棺冢墓家大概率便在了。

  那麼仔細想想，這得有幾千年的時間，比大乾建國還早啊！

  「這老爺子有幾千歲了？難怪一副從棺材裡爬出來的樣子。」秦楓吞咽了一口口水，心中吐糟了一句。

  也不知道坐鎮奉天城的天監國師與鎮神司御，和這老爺子相比，究竟是誰活的更久一些，亦或者是同一個時代的人物？

  他展開雙瞳異能瞄了一眼老爺子，鈦合金狗眼倒是並未被刺瞎。

  踏入三品之後，他已經可以觀望超脫之境的身體，只是不能久視，否則神魂就會變得十分虛弱。

  入眼處，沒有什麼強大的氣機，五臟肺腑、骨骼血肉皆不可見，唯有死氣，濃濃的死氣！

  這老爺子真的還活著麼，我怎麼感覺他都比不上身後的那口棺材，看起來更像活人......秦楓震驚不已。

  墓衡心有所感，撇頭望來，瞳孔處，幽綠的鬼火忽明忽暗。

  我偷偷打量的事情被發現了？

  秦楓干聲問道：「墓老爺子，剛才那些屍體死而復生的緣由，你還沒與我們說呢。」

  「倒是與舒涼城中遇到的屍鬼有些相似。」蒼飛蘭這般道。

  宮滄搖了搖頭：「我本懷疑是屍鬼禍患，但先前下葬之時，曾仔細檢查過屍體，與文獻中記載的情況並不一樣。」

  屍鬼災禍乃是大乾官府與斬妖司頗為戒備的鬼患，以宮滄的神將地位，對於個中細節，就算不是了如指掌，也不會差的太遠。

  墓衡開口了，沙啞的聲音刺耳，秦楓甚至怕他的喉嚨里漏風......

  「此方天地的生死平衡被打破，生死之氣逆流，致使幽冥鬼界亡者歸魂，原本死去之物，也變成了不死不活的傢伙。」

  一語出，眾人皆驚。

  原本秦楓還以為有此異變，多半與那來到西域的鬼佛有關，可事實好像並非如此。

  宮滄若有所思：「付司命信中提及，西域各地出現異變，妖鬼屍身不被焚盡，便能死而復生，莫非便是因為這個？」

  「肉身是魂魄的載體，魂魄無所依，自然只能回歸肉身，有此現象，多半是幽冥鬼界出現了異變。」墓衡淡淡說道。

  秦楓眉頭皺起，接而好奇問道：「有一點晚輩不是很明白，當初鬼界法則被打破之後，幾千年來人間的亡魂皆無法落入幽冥鬼界。

  為何那段期間，不會出現死而復生的現象，如今鬼界引魂之能再度開啟，反而出現這等詭異變化？」

  墓衡沉吟片刻，再次開口：「混沌初開，造化陰陽，有先天一炁生，點化萬物，接而世分三界。

  其一是鴻蒙仙界，其二是自在人界，其三是幽冥鬼界，三界循環，生生不息。

  仙界掌無上之威能，人界存在踏入超脫，便能打開天門，肉身成聖，跨入仙界，獲得長生。

  鬼界掌六道輪迴轉世，但凡肉身死去，魂魄無所歸者，皆會被引入黃泉，轉世重生。」

  一界掌登天長生，一界掌死亡轉世......秦楓細細思量，接而只聽墓老爺子緩緩道來，他也算是明白了其中的真正緣由。

  現如今，幽冥鬼界天地紊亂，亡者魂魄雖能落入鬼界，卻無法踏過鬼門關，引渡入黃泉，致使殘留於世的肉身不腐。

  亡者歸魂，讓死者以另外一種方式重生，打破了人界的生死平衡，接而便是惡性循環。

  若是亡魂無法踏入鬼界倒還好，按照老爺子所說，魂魄會隨著肉身的腐朽，慢慢消散於天地，維持生死平衡。

  而幽冥鬼界天地法則的異變，反而使得當下情況的出現。

  一行人皆是神色難看，這個時候，秦楓似是想到了什麼，驚駭道：「照老爺子所說，此方天地豈不是皆是處在這種情況之中？」

  其餘人聞言，亦是回過神來，齊齊望向墓衡，等待後者回答。

  老爺子微微頷首：「此等情況不過剛剛開始，靠近鬼界裂縫的地域，死而復生的情況便越多見。

  而隨著生死平衡不斷被打破，人界與鬼界的裂縫也會逐漸擴大，屆時......」

  剩下的話老爺子未說，但所有人都已經能夠預見到問題的嚴重性！

  ......

  南域，晉陽城外，連綿的山腰處，一眼望去，儘是墳墓。

  有男子在一座嶄新的墳前，倒著酒水，燒著值錢，紅著眼眶說道：「死了也好，死了一了百了，省著在這個世道繼續受苦。

  也幸虧你當初沒有答應人家姑娘，走的時候孑然一身，了無牽掛。」

  在墳前訴說了許久，男子站起身子，將酒壺中的酒水盡數傾灑在墳頭。

  「兄弟放心吧，我知你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小翠，若是我能夠活著回去，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她的。」

  話音剛落，就聽咔嚓一聲，石碑之上，一道裂痕自下而上。

  男子瞪大雙目，接而嚇得面無血色，只見翻新的泥土之下，一隻蒼白染血的手臂探出，不斷揮舞。

  「兄弟，你別來找我，我不去尋小翠了還不成嗎？！」

  驚恐的同時，四周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

  男子尋聲望去，當即渾身一顫，褲襠處濕了一片。

  死了不知多久的屍體，竟是爬出了墳頭！

  緬懷死者的並非男子一人，其餘人見此一幕，皆是驚嚇出聲。

  恰在這時，天邊傳來嗖的一聲。

  一道由雲化成的長槍，以破天之勢急速掠來，落下之前，一分為二，二分為四......

  每一道長槍都不偏不倚刺進異動的墳頭之中，將那些屍體震成了齏粉。

  槍仙司馬空翩翩而落，感知了一圈四周，神色凝重：「果然如此。」

  這樣的情況，遠不止此一處！

  大乾四域，都在發生異變，死而復生的情況時有出現。

  雖然世人常將希望自己死去的親朋好友能復活的話放在嘴邊，但真正發生的時候，又有幾人能夠泰然處之？

  對於他們而言，這並非是驚喜，而是驚嚇。

  ......

  奉天城九曲河旁，白髮黑髯的老者，忽然眉頭皺起。

  河水盪起漣漪，斬妖司的大地不斷震顫。

  閣樓內，鄧默還在藉助秦楓贈與的冥晶修煉，感知到異動的他低頭望去，喃喃自語：「九重獄？」

  被關押的天監國師分身抬頭望了一眼，嘆息一聲，接而便再次將注意力放到面前虛空的棋盤之上。

  抬手落子。

  九重獄的最底層，無盡黑暗中，一雙眼眸亮起，然後緩緩閉上。

  鎮神司御看了一眼手背上裂開的皮膚，輕輕一甩，血肉完好如初。

  浩文院登天樓頂，相貌猥瑣留著兩撇小鬍子的許樂賢恭敬說道：「老師，東西我尋到了。」

  「好。」天監國師淡淡應了一聲。

  ......

  聽到墓衡老爺子的話，每個人的臉色皆是一沉。

  如果真如同他所說的一般，不死不活的怪物將橫行於世，人間終會化為煉獄。

  「難道就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切？」宮滄神色凝重。

  眾人齊齊停了下來，撇頭望向老者，等待著他的回答。

  「生死平衡已經被打破，想要逆轉唯有從源頭去改變。」

  秦楓聞言，眉頭深深皺起，所謂的源頭豈不就是幽冥鬼界？

  然而想要將一方的天地法則修復如初，他實在很難想像，究竟有誰擁有這等偉力？怕是天監國師和鎮神司御也做不到吧......

  「不對，這個猜測本身就不成立，因為老師和鎮神司御甚至無法離開奉天城千里範圍之內，又如何前往幽冥鬼界。」

  宮滄亦是知道此事有多難，不由嘆息出聲。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前頭自然直，辦法總是有的，何必急於一時。

  更何況，我等現在還有更大的危機需要去解決。」

  墓衡眼中的鬼火晃動，所有人都明白，老爺子說的是前往西域極境的鬼佛。

  「那等超脫生死之外的詭異存在，便是攪亂仙界與鬼界天地法則的罪魁禍首，或許在它的身上，能夠尋到扭轉生死平衡之法也不一定。」

  「那老爺子可知，那等怪物擁有不死不滅的神通，想要對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秦楓擔憂道。

  這時，沈黎悠悠開口：「我奉老師之命，請老爺子前來，正是為此。」

  秦楓愣了片刻，接而瞬間明悟，這便是老師的後手？

  可墓家老爺子，當真有辦法破除對方的詭異神通？

  ......

  另外一邊，一道流光如同彗星，自東向西快速飛馳。

  流光之中，孫岐如同小雞仔一般，被殺天羅提在了手中，他的臉龐因為呼嘯而過的狂風，而變的面目全非。

  「按照老師的卜算，時間尚且充裕，你......你沒必要這般著急。」話語在狂風之中變得斷斷續續。

  殺天羅獰笑道：「能夠破壞仙界與鬼界法則的傢伙，實力定然不俗，我怎能錯過與其交手的機會。」

  不愧是戰鬥一族的王，全速奔馳，竟是為了趕去打架......孫岐提醒道：「可別忘了正事，我等來此，是為了弄清四域極境的真相，阻止極淵繼續吞噬此方天地。」

  聽聞此話，殺天羅眉頭皺起。

  就在這時，祂另外一邊的臂彎中，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你確定秦楓在西域嗎？」

  說話之人正是一同跟隨而來的帕布羅，身為殺天羅之女，阿修羅族下一代的王，她自然不可能一直待在族中，而是要出來歷練，磨礪自身！

  當然，這些都是她說服殺天羅的藉口，她來此的真正目的，還是想要找到機會，帶走屬於她的王妃——秦楓，然後誕生下最強的子嗣！

  小師弟的艷福還真是不淺啊......孫岐當即回道：「自然是真的，我如何敢騙少王。」

  「那就好，這一次我要一雪前恥，將他戰勝。」帕布羅感受到父親的視線，這般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