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窮途末路

  李靖之事，人證物證俱全，並沒有什麼可說的。

  哪吒將此事告訴楊戩之後，楊戩當即就與他一道前去勤政殿上奏給了玉帝。

  路上，自然也少不了嘮叨哪吒兩句做事不該如此衝動，應當提前告訴他。

  玉帝心裡對區區數千凡人的生死，其實並不在意，但這事捅到了明面上，又有楊戩和哪吒一併前來大義滅親，自然就得做出應有的態度。

  玉帝當場「勃然大怒」，令四大天師傳旨眾文武仙卿立刻來靈霄寶殿，並讓太白金星親自前去雲樓宮將李靖押來。

  很快，眾文武仙卿就到了靈霄寶殿，聽楊戩講了李靖殺人滅口包庇金剛之事，有不敢置信的，有義憤填膺的，有替李靖辯解的，各不相同。

  但當他們聽到揭發李靖的是哪吒時，表情都變得怪異起來。

  

  一些城府淺的，臉上直接露出了鄙夷厭惡之色。

  哪吒大鬧東海、「削骨還父，削肉還母」之事，三界神仙大多都知道。

  但，這些年哪吒和李靖一直維持著表面的父子和睦。

  他們只道是哪吒和李靖已經和好，沒想到哪吒一直記恨在心，只等著抓住李靖的把柄，就要將他置於死地。

  這哪吒當真是狼心狗肺不孝至極，對自己的親生父親都能如此陰狠歹毒！

  這些神仙嘴上沒有說什麼，但神色中表達出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哪吒對此渾不在意，嘴角的笑容根本壓不住，目光不時望向靈霄寶殿門口，只等著太白金星領著天兵天將將李靖押進來。

  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一萬多年！

  沒多久，太白金星就快步走了進來，但他身後並沒有天兵天將，更沒有被五花大綁的李靖。

  玉帝問道：「李靖呢？」

  太白金星道：「陛下，李靖不知從何處聽到了風聲，在半個時辰前，從南天門逃下了凡間。微臣到達雲樓宮的時候，雲樓宮已經空無一人。」

  靈霄寶殿一下子靜了下來，隨後就瞬間沸騰起來。

  「李天王竟然真做出了這種事情！我還以為是一場誤會！」

  「怎麼可能是誤會！這事可是他的親兒子捅出來的！沒證據敢亂說嗎？」

  「李靖的師父可是那燃燈上古佛，他會包庇小乘佛教的金剛，也不稀奇！」

  ……

  李靖這一逃，就相當於是坐實了他徇私枉法殺人滅口之事。

  哪吒聽到李靖逃走，先是一怔，旋即就睜大了眼睛，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知道了！肯定是……」

  正說著，哪吒突然察覺到身側的視線，轉頭望去，便看見楊戩眉頭微皺，欲言又止。

  哪吒聲音一滯，強行改口道：「……畏罪潛逃了！陛下，臣請旨下凡將李靖捉拿歸案！」

  眾仙面面相覷，這才真切感受到了哪吒對李靖的恨意。

  大義滅親還不夠，還要親自將李靖捉回來！

  「陛下。」

  楊戩上前說道：「三壇海會大神與李靖畢竟是父子，由他去捉拿李靖，傳出去終歸是不好，還是讓小神去吧。」

  「二哥！」哪吒有些不滿。

  楊戩朝哪吒微微搖了搖頭，右手一翻，掌心向上，做了個托的動作。

  哪吒頓時明白過來。

  李靖的如意玲瓏寶塔是他的天生克星，楊戩怕他在李靖手上吃虧。

  但，哪吒還是有些不情不願，他還是想自己去，不親眼看著李靖絕望的表情，親手將李靖打入萬劫不復之地，他終究覺得不解恨。

  「他就算有玲瓏寶塔，我也不怕他！」哪吒嘴裡嘟囔著。

  「陛下，臣妾和司法天神的看法相反。」

  就在這時，王母開口了，說道：「三壇海會大神大義滅親，當為三界之表率，理應大加宣揚，供眾仙學習效仿。讓他去將李靖捉拿歸案，更能表現三壇海會大神的大公無私，有何不妥？」

  三界的權力就這麼多，你在天庭的聲音大，我的自然也就小了。

  王母想要掌握更多的權力，提高自己在天庭的話語權，自然要從楊戩這個先前獨掌大權的司法天神手裡去搶，她這段時間沒少與楊戩爭鋒相對。

  此時，看見哪吒一心想要下凡捉拿李靖，對楊戩露出不滿的情緒，王母自然要橫插一腳，挑撥下楊戩和哪吒的關係，賣哪吒一個好。

  但，她這一開口，剛剛還一臉悶悶不樂不情願的哪吒立刻就改口道：「我覺得二……司法天神說的有道理！我告發李靖，是為了維護天條天規的公正嚴明，如今我也應該避嫌才對！而且李靖手裡有玲瓏寶塔，我未必是他的對手，萬一讓他逃了，我就算有口也說不清！」

  王母：「？？？」你剛剛不是這麼說的！

  哪吒斜睨了王母一眼，嘴角微微下撇，哼，我怎麼可能幫你對付二哥！

  王母眼角一陣抽動，一口氣差點都沒喘上來，她還想再說些什麼，玉帝已經開口了：「哪吒說的也有些道理。此事就依司法天神所言吧。」

  隨後，玉帝就下旨。

  「降魔大元帥、托塔天王李靖本應除魔衛道，維護三界秩序天庭威嚴，然其徇私枉法，濫殺無辜，當剝奪仙籍，打入輪迴，永不錄用。著令司法天神楊戩即刻領兵下凡，將其捉拿歸案。」

  楊戩領旨告退。

  玉帝也散了朝會。

  眾文武仙卿三五成群離開了靈霄寶殿，看哪吒的目光，就好似看著洪水猛獸，躲得遠遠的。

  哪吒則根本就沒管這些，急匆匆朝著楊戩追了過去。

  另一邊，李靖神情倉皇，急匆匆往靈鷲山元覺洞飛去。

  半個時辰前，他從直健口中聽得哪吒知道了他包庇金剛、殺人滅口一事，還找到了切實的人證物證之後，整個人如遭雷擊，直接懵在了原地。

  等緩過神來，李靖二話不說，拿上黃金玲瓏塔，將夫人女兒暫時收入其中，出了南天門，往元覺洞找師父燃燈上古佛求救。

  李靖無比慶幸自己這段時間因為擔心哪吒打上門來，刻意與與直健等人交好，一把鼻涕一把淚，說了許多父子沒有隔夜仇、自己如何如何悔不當初之類的話。

  他打的主意是，萬一哪天哪吒要殺他，直健他們也能幫他說說好話。

  結果沒想到，還沒等直健他們給他求情，就從直健口中的得知了這樣一個消息！

  「直健那蠢貨，說什麼楊戩最重兄弟情義，讓我去司法天神殿求哪吒原諒，讓楊戩放我一馬。簡直是不知所謂！」

  李靖想到直健在雲樓宮中對他說的那些話，就忍不住一陣冷笑。

  楊戩執行天條天規的公正嚴厲程度。

  他最是清楚不過。

  連太上道祖的青牛童子、西天的觀音菩薩鬥戰勝佛都不能倖免，他怎麼可能成為例外？

  更別說，哪吒只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根本不可能原諒他！

  李靖深知哪吒和楊戩的厲害，肯定能猜到他會逃到元覺洞中，一路疾馳，片刻都不敢停留。

  很快，他便到了靈鷲山上方，降下雲頭。

  元覺洞洞門外，早有一沙彌站在那裡，見李靖前來，快步迎了上去。

  李靖催促道：「師弟，我有急事要求見師父，你快代我前去傳稟一聲。」

  沙彌說道：「師兄，師父已經知道你的來意，讓我在這裡等你。」

  李靖大喜道：「太好了！師父他老人家是怎麼說的？」

  沙彌神色複雜，有些不敢看李靖，低頭小聲說道：「師父說，你身為天庭的降魔大元帥，卻知法犯法，觸犯了天條。他身為方外之人，不好、也沒有辦法護住你，讓你立刻回天庭向玉帝請罪，爭取寬大處理。」

  李靖表情僵在了臉上，滿臉難以置信。

  呆滯了片刻，才猛地回過神來，拼命搖著頭：「不可能！這不可能！師父他不可能這麼說！你一定是聽錯了！」

  沙彌面露不忍：「師兄，你別這樣，我不會聽錯的。你現在早早返回天庭，玉帝看在你這些年立下這麼多功勞的份上，肯定會原諒你的。」

  「原諒？！」

  李靖聽著沙彌一臉認真誠懇的表情，明白和他說什麼都是對牛彈琴。

  這小沙彌自生出靈智起，就一直跟在燃燈身邊，從沒有離開過，對外界的事情完全不了解！

  天庭若是有功過相抵的說法，就不會有那麼多神仙被剝奪仙籍或是打下凡間了！

  當初那天蓬元帥朱剛烈功勞不高？仙職不大？

  但最後呢？

  還不是直接被打下凡間，淪為了豬胎！

  若非他有個好師父東華帝君，給了他一個西天取經皈依佛門的機會，他現在還是一個豬妖呢！

  李靖在天上呆的久了，對所有事情已經看的十分清楚！

  這個三界觸犯不觸犯天條不重要，作惡還是行善不重要，關鍵要看你背後站著誰！

  他那師弟羽翼仙一口氣吃了整個獅駝國數百萬人口，最後一點事都沒有！

  而像白骨精、南山大王這些沒背景沒靠山的，攔路搶個劫吃幾個過路人，都被打的魂飛魄散！

  他能順順利利當上降魔大元帥，無論吃了多少次敗仗，仙職都是不降反升！

  那是因為他背後站著靈山，他在天庭代表的是佛門！

  但，若是佛門不站在他的身後……

  李靖打了個寒顫，顧不得其它，悶頭就要往裡沖：「師弟你讓我進去，我要親自見師父一面！」

  沙彌嚇得直搖頭，說道：「師兄，師父說了讓你回去，你不要讓我為難！」

  這沙彌修行時間沒有李靖長，是燃燈在皈依佛門之後，才點化的弟子。

  但，他從被點化起，就一直跟在燃燈身邊修煉。

  李靖雖然活得久，但在封神浩劫、尤其是當了降魔大元帥之後，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爭權奪利交友應酬，已經有很久沒有打坐修煉過。

  他一連沖了幾次，都被沙彌死死攔住，心中越發焦躁。

  就在這時，李靖忽然聽到遠處一陣風聲呼嘯，抬頭望去，便見天邊一片祥雲飄來，雲頭站著的正是楊戩和哪吒。

  李靖徹底慌了，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師父！師父！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為了維護我們佛門清譽，才殺了那些凡人的，你不能不管我！你不能……」

  唰！

  一道佛光自靈鷲洞中飛出，落在了李靖身上。

  李靖聲音戛然而止，嘴巴張張合合，卻是發不出半點聲響。

  燃燈的聲音隨之響起，但話里的內容卻是讓李靖一顆心直接墜入了谷底。

  「孽障，你自己觸犯了天條，不思悔改，反倒是將責怪扣在我佛門頭上。老僧何時教你濫殺無辜的？」

  「如來佛先前曾降下法旨，言我佛門弟子雖是方外之人，但身在三界當中，也要遵守天條天規。違者，嚴懲不貸。」

  「李靖，你不尊法旨，壞我佛門清譽，從今日起，你與老僧與我佛門再無半點干係。」

  說罷，又是一道金光閃過，直接將李靖丟出了靈鷲山元覺洞範圍，也解開了對李靖的限制。

  李靖面如死灰絕望至極，望著靈鷲山方向，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他身為燃燈弟子，最是明白燃燈的狠辣手段，他此時若是再說些什麼，怕是不用楊戩和哪吒出手，燃燈自己就會清理門戶。

  李靖只能是轉過身，看著越來越近的楊戩哪吒，一咬牙，就要從懷裡取出玲瓏寶塔拼命，結果卻摸了個空。

  「我的玲瓏塔呢？」

  李靖面色驟變，猛地轉身望向了元覺洞方向，但很快又想到了什麼，手掐法訣，就施展土遁之術逃走。

  但，法訣掐了半晌，身子都沒有絲毫動靜。

  低頭一看，才發現地面上泛著一層淡淡如同金屬般的白光，正是那指地成鋼之法！

  而這耽擱的功夫，楊戩和哪吒已經到了身前！

  「李靖，這次沒人能救你吧？」哪吒臉上滿是暢快之色。

  當初他初成蓮花之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陳塘關找李靖報仇，追著李靖跑了一路，先後擊退了金吒木吒。

  眼見著就要得手，卻被燃燈橫插了一腳，賜給李靖玲瓏寶塔將他收了進去，又用三昧真火一同折磨，逼他低頭服軟。

  這次，燃燈卻是直接拋棄了李靖！

  李靖咬牙切齒道：「小畜生，我李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在你出生那天，殺了你這個克父克母的妖孽！」

  哪吒冷笑道：「我出生的時候，你已經斬了我一劍，只是沒殺死罷了！」

  父子二人。

  相對而立。

  一持劍，一握槍。

  眼中都是恨不得把對方碎屍萬段的滔天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