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火車鬧劇

2024-05-21 01:06:40 作者: 千炏

  「讓嫂子破費了。」

  「破費啥,不破費,你到了帝都,學習重要,身體也重要,可不能累著自己。」

  本章節來源於𝚋𝚊𝚗𝚡𝚒𝚊𝚋𝚊.𝚌𝚘𝚖

  榆枝笑笑,大概所有人都覺得她命太脆弱了吧。

  都是好心,她也不在意。

  「我會的,謝謝嫂子。」

  「不用謝,謝啥啊,該我謝謝你才是。」

  榆枝挑挑眉,也沒問為什麼要謝她。

  幾人寒暄一陣,差不多到了時間,榆枝一家就和高家人告別上車。

  也不知道桑大壯怎麼做的,竟然弄到了臥鋪票。

  上車很擁擠,桑大壯半抱著榆枝,硬生生擠出一條康莊大道,輕輕鬆鬆到了鋪位,一點沒被擠到。

  八人的臥鋪車廂,桑大壯買了五個位置,裡面卻已經住了五人。

  桑大壯銅鈴大的眼珠子動了動,瞧見自己特地給榆枝買的靠窗的位置,被一個老婆子睡了,渾身冷氣,不要錢似得往外冒。

  「老東西,瞎了你狗眼。」

  二話不說,上去就把人拎起來扔地下。

  老婆子睡得好好的,沒曾想會被拎,開始嚇了一跳,隨後就怒不可遏。

  「幹什麼幹什麼,來人啊,有強盜啊,快來人啊。」這會上車的人多,來來往往的人也多,不過大家都忙著找位置,沒人停下來看熱鬧。

  老婆子鬧了半晌,一個人都沒叫來。

  頓時罵罵咧咧的不甘心。

  老婆子對床,八九歲小男孩露出狼一般兇狠的眼神,悄無聲息的就朝著榆枝撞過去,嘴裡還不乾不淨的罵著。

  「狐狸精,小賤人,你去死。」

  牛犢子一樣的身體,朝著榆枝狠狠撞過去,榆枝這弱身板,真被這麼撞一下,怕是得去掉半條命。

  緊隨其後的王新鳳到門口瞧見了,驚得大喊:「桑大壯,弄死那個黑心肝的癟犢子。」

  桑大壯時刻注意榆枝呢,小孩撞過去的瞬間,就被桑大壯踹了出去,力道可一點沒收,踹得小孩直接在地上滑了兩三米,躍過門口的王新鳳出了臥鋪廂,撞在對面的車壁上。

  小孩直接懵了,痛得麻木,半天沒反應,就跟死了似的躺地上。

  老婆子也懵了,沒想到這世上還有比她更狠,更凶的人,二話不說就動手,對孩子也能下重手,這還是人嗎?

  回過神就嗷叫著撲向小孩:「天啊,殺千刀的賊啊,打死人了,快來人啊,土匪要打死人了,救命啊,我的孫子啊,你可別嚇奶奶啊,你要是有個萬一,可叫奶奶怎麼活啊,還有沒有天理王法啊,快來人啊。」

  火車已經啟動,哐當哐當往前走。

  雲關縣上車的人,已經基本上安頓下來。

  剛好老婆子和小孩把路堵了,大家順勢停下來看熱鬧。

  眾人沒看到前因後果,就看到桑大壯將一個孩子踹出了臥鋪廂,老婆子悽厲大喊,小孩緩過來後,也嗷嗷喊疼,加上桑大壯一副兇相,都認為是桑大壯在行兇,頓時紛紛討伐桑大壯。

  說他狠,說他毒,說他霸道。

  榆枝微微擰眉,桑大壯卻不在意。

  「媳婦,有沒有傷到?」

  榆枝搖頭:「我沒事,別擔心。」

  王新鳳也暫時沒工夫和人吵,一心關心榆枝:「真沒事啊,剛剛那個小癟犢子狠著呢。」

  「媽放心吧,沒撞到。」

  「那就好,」王新鳳看向桑大壯,朝著哭喊得跟死了爹媽似得祖孫倆努努嘴:「咋回事?」她擠過來的時候,也就看到小孩撞榆枝,不知道前邊發生了什麼。

  桑大壯嫌惡的把老婆子睡過的床單被套扯掉:「她占老子位置,桑葉,把被子拿過來。」

  桑葚桑葉在人群里正看熱鬧,饒有趣味的看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化身正義大使,控訴桑大壯的罪行。

  雖然說的是他們爹,但他們一點不生氣,這點罵聲和以前聽到的那些比,簡直就是毛毛雨,所以說,坐得起火車臥鋪的人,素質還是要比鄉下葷素不忌的人好太多。

  不過地上那祖孫倆,還想用輿論打壓他們,真是愚蠢,他們古柏大隊一霸,能怕這個?

  桑葉邪惡的沖不懷好意笑著的小孩舔舔唇,小孩原本嘚瑟的神情一僵。

  再去看時,桑葉已經扛著鋪蓋進了車廂,正好對上桑葚黑白分明漠視一切的眸子。

  小孩在那雙眸子裡看到了對自己的不屑一顧,頓時滿心憤怒扭曲,眼神變得兇狠起來。

  桑葚完全不在意,閒庭信步走進車廂,在小孩剛剛待過的鋪位上坐下。

  外面的討伐還在繼續,時不時摻插一句老婆子的哭訴和小孩的哭鬧。

  桑大壯和王新鳳一心給榆枝鋪床,然後把她安頓上去,根本沒搭理外面的人。

  「怎麼回事,誰在這裡鬧騰?都在幹什麼呢?」

  列車員聽了動靜過來,把匯聚的人群驅散開,冷聲詢問。

  眾人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七嘴八舌把桑大壯的罪行敘述清楚,讓人把他們趕下去,火車上可容不得這麼橫行霸道的人。

  哭鬧的祖孫倆暗自得意,跟他們斗,也不看看有沒有那本事。

  車廂里原本在的三人,一直沉默不語,置身事外。

  他們倒是看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不過也對桑大壯二話不說就動手的事有些不滿。

  在他們看來,桑大壯的行為太粗魯了,一般人不管做什麼,總得先禮後兵。

  何況那鋪位到底是誰的,他們也不知道,都是陌生人,也沒給他們看過票,他們不可能憑眼緣斷定誰有理。

  其中年輕女人一臉嘲諷與不屑,好似在嘲諷榆枝他們這群低等下賤之人,盡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丟人現眼。

  一個人嫌棄還不夠,還時不時與對床鋪位,對所有事情都不在意的年輕男人吐槽譏諷。

  年輕男人是真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沒理會女人,自顧自的看書,女人說得多了,他聽得惱了還會皺眉,一臉不耐煩。

  女人有些生氣,卻也不敢做什麼,只是看向榆枝一行人的眼神越發嫌惡,這是遷怒了。

  睡年輕男人上鋪,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神情玩世不恭,邊啃肉乾,邊看熱鬧,是真在看熱鬧,看得饒有趣味,恨不得拍起巴掌喊好那種,這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列車員聽了眾人控訴之後,因為桑大壯那張過於兇惡的臉,而先入為主的認為他在挑事。

  沉著臉走進車廂,對桑大壯伸手道:「同志,請出示你們的車票和介紹信,我們需要核實檢查。」

  桑大壯銅鈴似得的眸子一瞪:「什麼東西,你說看就看,給你臉了。」

  桑大壯這大體格子和凶神惡煞的面相十分唬人,銅鑼嗓子一吼,兩個列車員下意識退了一步,滿臉警惕看著桑大壯,生怕他動手:「同志,請你配合我們工作,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老子就不配合,你要咋地?」

  桑大壯往前一站,兩人又連連後退了兩步,那些正義化身,不斷聲討的人,也嚇得禁了聲,紛紛往後退。

  老婆子可不怕,桑大壯這種虛張聲勢的招數,她都玩爛了,這一家子穿得雖然新,但料子一般,一看就是泥腿子,不可能買得起臥鋪票。

  「同志,他們一家子就是強盜,就是土匪,他們沒票,趕緊把他們趕下去,一家子一看就不是好人,說不定還是什麼危險分子呢,最好抓起來嚴刑拷打。」

  「尤其是那個男人,長得五大三粗凶神惡煞,說不定是哪個山頭下來的土匪,是通緝犯,要不然普通百姓哪能長出這樣的體格,你們可不能把他們放跑了。」

  眾人一聽,覺得很有道理,這年頭,桑大壯這樣的體格子,少之又少。

  「是是是,一定要嚴查,可不能讓這樣的人混進來,太危險了。」

  「對啊,我們坐火車,你們列車員就得負責我們安全,趕緊把他們抓起來,嚴刑拷打。」

  「快動手,別讓他們跑了。」

  眾人推搡著兩個列車員,又慫又凶。

  列車員被推得一臉憋屈,他們也怕啊,尤其是在很贊同老婆子的猜測情況下,讓他們去跟土匪動手,他們又不是嫌命長。

  但這麼多人看著,也不敢明目張胆的認慫,只能迂迴警告:「同志,趕緊把車票和介紹信拿出來,接受檢查,別反抗,要不然我們就報公安了。」

  桑大壯瞪著眼珠子不說話,王新鳳插著腰往前一站:「檢查你奶奶個腿,有本事你去報,去報,老娘怕你啊,一群沒腦子的蠢貨,老娘有沒有票干你們屁事,咸吃蘿蔔淡操心,什麼玩意。」

  口水濺了一尺遠,把兩個列車員逼得連連後退。

  老婆子大喊:「你心虛啥,有本事就把票拿出來,沒票你喊再凶也得滾下去。」

  「嘿,老東西,給你臉了,就你長了張嘴能叫喚是咋的,老娘沒搭理你,你還以為自己多能耐是吧,欠收拾的老瓜瓤。」王新鳳衝過去就要撕人。

  「粗俗。」榆枝斜對面的年輕女人嘀咕了一句。

  榆枝冷冷的看過去,女人翻白眼的動作一僵,在榆枝冰冷的注視下,升起一股無名火,剛要呵斥,榆枝卻不咸不淡的移開了視線,沒想搭理她,輕聲喊王新鳳:「媽,別急,咱們先說說理。」

  女人的怒火堵胸口,不上不下,氣個半死,竟敢無視她。

  王新鳳的火氣一下就泄了,淬了老婆子一口。

  老婆子越發篤定是榆枝他們心虛,得意得不行。

  榆枝也沒理會老婆子,看向列車員:「能說一個查票的理由嗎?」

  榆枝嬌弱,看起來很好欺負,兩個列車員也有了底氣,默默挺直背脊。

  「當然是例行檢查。」

  「既然是例行檢查,是不是都要查?」

  「這要看情況。」

  「什麼情況?」

  榆枝不依不饒的追問,兩人想發火,在桑大壯和王新鳳的瞪視下,又只能忍回去。

  有些心虛,還有些生氣:「噹噹當……然是隨機抽樣檢查。」

  榆枝勾唇:「怎麼抽?一個車廂抽一個還是幾個?還是以家庭為單位抽,還是按床位抽?或者按長相?」

  「看心情。」稍年輕的列車員氣惱的張口就來,說完就後悔了,漲得滿臉通紅。

  「嗤……」榆枝冷笑:「你們做事都是這麼隨性的嗎?是不是不太合適?那你們這會的心情怎麼樣?是不是看我們一家很不順眼,所以就查我們家?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們不太適合這樣的工作?摻雜個人情緒到工作里,不嚴謹,不負責,不端正?」

  「你胡說八道。」年輕的列車員惱羞成怒,瞪著榆枝。

  榆枝神情淡然,不急不躁,平靜回視。

  稍年長的列車員忙道:「這位同志,小周年紀小,剛做這份工作,一緊張就容易說錯話,還請見諒,我們對工作的態度,絕對認真嚴謹,公事公辦,這點你們放心。查你們的車票,是因為事情因你們而起,所以例行檢查,還請配合。」

  榆枝淡笑著看向年長乘車員:「我不是他媽,沒有義務包容他,做不好就回家,做得好的人一抓一大把,不是非他不可。」

  「既然你自詡工作嚴謹認真,公事公辦,那麼請問,參與事件的是兩方人,你為什麼只查我們的票?為什麼只聽他們一方的言論?是因為我們長得也不合你眼?」

  列車員一噎,確實先入為主了,為了不當眾打臉,只得硬著頭皮道:「當然不是,我們只是按照流程,一方一方的來,查過票之後,自然會讓你們敘述經過起因,再判斷事情對錯。」

  榆枝輕笑一聲:「要問就一起問,要查就一起查,這樣才顯得你們公正公平不是嗎?不能她哭她有理吧?」

  列車員擰了擰眉,點頭應是,表示都要查車票。

  老婆子一聽要查車票,張嘴就嚎了起來。

  「沒天理啊,欺負了人不算,還要往死里欺負啊,我們祖孫倆老的老,小的小,沒人護住,合該被欺負死啊,喪盡天良,不得好死啊。」

  一個死字,好似扎到了老桑家人的心窩子。

  榆枝被斷定活不到三十後,老桑家的人就聽不得一個死字,尤其是咒榆枝死的話。

  除榆枝外,桑大壯四人都冷冰冰的看向老婆子,冷氣幾乎能凝成實質。

  王新鳳更是擼起袖子,要上去撕老婆子的嘴,被榆枝眼疾手快拉住了,默不作聲的看著老婆子哭喊。

  看熱鬧的人被桑家人的眼神震得一聲不敢吭,現場就只有老婆子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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