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戰(2)
2024-05-21 00:47:06
作者: 素素雪
「乳娘……」
細弱的聲音傳來,像天邊散不去的煙雨,微薄卻打斷了雲媽媽兩人的拉扯,兩人隨聲望來,見蘇瓔珞一件單薄的夏衫依著門柱怯生生望著這邊,不覺皆是一愣。
雲媽媽先一步反應過來,爬起身來,連滾帶爬地便到了蘇瓔珞近前,蒼老的面容上露出又驚又喜之色來,她生生止住哭聲,抹了把眼淚,見確實是自家姑娘站在眼前,並非幻覺,這才眼淚吧嗒吧嗒地又涌了出來,一把將單薄的蘇瓔珞給抱在了懷中。
「姑娘……姑娘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粗布衣裳,有些扎臉,雲媽媽身上還帶著淡淡的泥土氣兒和磕破額頭的血腥味兒,可這氣息卻令瓔珞心頭一暖,抬手安撫地拍了下雲媽媽顫抖的背脊,輕聲道:「媽媽,別怕。」
這廂雲媽媽還激動不已,感謝老天開眼叫病的奄奄一息的姑娘好了起來,那廂宋媽媽卻越發覺著瓔珞是在裝病避禍,反抗宋氏的安排,瞧著眼前一對抱成一團裝可憐的主僕,她也不走了,反轉身上了台階,滿臉刻薄和譏誚地沖瓔珞敷衍地福了個身。
「奴婢給三姑娘請安,奴婢看三姑娘氣色再好不過了,怎就有那無事生非的硬要說三姑娘病的快死了呢。三姑娘聽聽,這可是一個奴婢該說的話?詛咒主子,這知道的是三姑娘太過慈和,縱的刁奴欺主,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蘇府是那等沒規矩的人家呢?」
蘇瓔珞推開雲媽媽,道:「宋媽媽說的是,我是蘇府的正經姑娘,以前不懂事,墮了蘇府的顏面,以後自是要端起姑娘架子,再不叫蘇府因我蒙羞。謝謝宋媽媽提點於我,也謝謝這幾日媽媽的悉心照顧。」
宋媽媽不想蘇瓔珞沒像平日一般抖若篩糠,慌若驚兔,竟還鎮定自若地說了這一長串的話來,當下便有些發愣,總覺著今兒這三姑娘有些不一樣,可又聽蘇瓔珞語氣綿軟,分明是妥協屈從了,她面上便又露出了不屑,冷哼道:「三姑娘知道分寸便好,這人最怕不本分,本是茅坑一塊臭石頭非要將自己個兒當成那美玉,豈不平白惹人笑話!」
雲媽媽聽宋媽媽竟當著蘇瓔珞的面罵她是塊茅坑的臭石頭,而姑娘聽著竟含笑生生忍了,她的心都揪成了一團,淚涌的更急了。
蘇瓔珞眼底暗芒一閃,諾諾地道:「媽媽說的是,今兒是母親的壽辰,想必是賓客滿座,母親那邊定然離不開媽媽……」
她說罷,恰院外傳來一陣喧囂聲,鼓樂絲竹之音,伴著依依呀呀的腔調悠悠傳來,聽著卻是園子中開始唱堂會了,蘇瓔珞的臉上瞬時浮現出嚮往之色來,她目光可憐巴巴地透過圍牆望向那喧譁之處,喃喃地道:「真熱鬧啊……夫人生辰,一定來了不少富戶夫人小姐,這戲唱的真好聽,比福生班的楊班主唱的還好呢……」
周大家的見蘇瓔珞像衣衫襤褸的乞丐駐足望著那飄香的酒樓,一臉的小家子氣,登時背脊就又直了兩分,一股優越感使得她面露不屑,譏聲道。
「富戶夫人算什麼,今兒不僅穗州大大小小的官夫人們都來了,便是自穗州路過的三品誥命黃夫人也專程滯留前來賀壽。那福生班不過小打小鬧,今兒這慶生班可是紅遍京城的戲班子,連宮裡的娘娘都贊過他們的戲。今兒是大日子,夫人那邊確離不開我,三姑娘身子不妥,還是回屋躺著吧。等三姑娘嫁去了劉大人府上,還怕沒戲聽?依姑娘這狐媚模樣,劉大人定像疼心肝護眼珠般疼著三姑娘。」
宋媽媽幸災樂禍地說罷便欲轉身,聽她竟和蘇瓔珞說這些腌臢話,雲媽媽氣得渾身顫抖,擔憂地緊緊瞅著蘇瓔珞,生恐她有個意外。
黃御史夫人?穗州的各府夫人都來了呢,真好。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蘇瓔珞含笑上前擋了下周大家的,「宋媽媽先請留步。」
宋媽媽已做好蘇瓔珞垂泣著暈倒的準備,誰曾想蘇瓔珞的反應全然不似她想的那樣。
她愣住的當口,蘇瓔珞卻突然抬手一下子便拔掉了宋媽媽髮髻上的一根赤金簪子。瓔珞的動作很快,周大家的無妨之下,便被她輕易得了手。
瓔珞兩指捻著那簪子,掂重量地晃了晃素腕,瞬間便換了一張面,那張嬌俏面容上再不見半點怯弱,若霞光衝破雲霧沖宋媽媽笑的一臉絢爛,那雙黑黝黝的眸子卻瞧不見底,沉寂著令人心驚的涼意,宋媽媽渾身一僵,竟覺一股冷氣從背脊冒了出來。
「實心的呢,這金簪得有三兩沉吧?做工也精細,嘖嘖,老爺一年的祿米,俸錢,加上冰炭兩敬折合銀兩不過數百兩,媽媽一個奴婢戴這樣足金的首飾,呵呵,這可是要招禍事的呢。」
瓔珞輕聲笑語,宋媽媽卻聽的渾身滲涼,只她欺負蘇瓔珞慣了,接著便又怒火高漲起來。
可她面色剛變,瓔珞便笑彎了眼,接著竟右手抓著金簪高高揚起,用那尖銳的一端狠狠落下劃向了白皙如玉的臉頰。
寒光一閃,接著一道血色瞬間浸出側臉頰,直延伸到脖頸去,溢出血珠來,斑斑血跡,一線殷紅,滴答墜地,猙獰在絕美的臉蛋兒上,至始至終,瓔珞看著宋媽媽,面帶笑意。
宋媽媽的瞳孔劇烈收縮,驚懼之下臉上褪了血色,雲媽媽尖叫一聲,瓔珞卻又是一笑,兩步跑下台階便直衝院外而去,瞬間便沒了身影。
她這一系列舉動根本沒有半分遲疑和徵兆,瞬息間已經完成,眼見她身影消失在那扇破敗的門板外,宋媽媽才反應過來,面色唰的一下褪盡血色,踉蹌著追了出去。
雲媽媽整個人都驚呆了,待宋媽媽也一陣風般衝出去,她才驚叫一聲也跟了上去。
三人相繼遠去,卻不曾看到,待她們身影不見,兩個人竟從院牆一側的林木中走了出來。
這兩人赫然是一對主僕,那打前的少男穿著一件銀白色杭綢袍子,腰間繫著寶石藍緞帶寬紋鑲瑩潤寶石的腰帶,其上綴著碧玉佩,金鏤雕花薰香球,足蹬金線祥雲紋厚底官靴,因未及冠,只是束了一頭墨發,盤成一個纂,插著根白玉竹節簪,身量欣長,雖慵慵懶懶地依著青磚瓦牆站著,但卻絲毫不損他的挺拔優雅,端的是富貴逼人,風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