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往事
2024-04-29 13:54:39
作者: 楚野狗
周毅夢見了一個對自己不斷輕笑的姑娘。
姑娘漂亮,有所謂的「一想之美」——你覺得一個人最美能多美,這姑娘就有多美——身材還十分的火辣,一直對著周毅輕笑、招手,卻又有帶著幾分羞怯的推拒。
周毅正要把這姑娘摁倒在床,耳邊卻聽「哐哐哐」的一陣巨響,還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周毅,周毅!」
猛打了個激靈,周毅頓時醒了過來。
剛一睜眼,就見穿著睡衣的張玄羽站在床邊,秀髮散垂,正微微皺眉看著自己。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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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的往被窩裡縮了縮,周毅看看張玄羽,又掃眼往窗外看了看。
天色灰濛濛的,還沒到天色大亮的時候呢。
「怎麼了?」周毅看著不住皺眉的張玄羽,心裡還真沒啥騷浪心思。
張玄羽將「正在通話」的手機遞給了周毅,眉頭沒鬆散半分:「有一個我不認識的人打來了電話,我覺得你應該一起聽聽。」
「……」
周毅心裡敲起了小鼓。
看張玄羽這表情,這顯然是出事兒了呀……
是張家出事了?
能出什麼事?
醒著神,琢磨著事情,周毅接過手機,順手點開了揚聲器,「呃……你好。」
「你好。」電話那邊是一個溫和而平緩的男人聲音。
「怎麼稱呼?」周毅問。
一旁,張玄羽歸攏頭髮,坐在周毅的床邊,倒是毫不避諱還躺在被窩裡的周毅。
「呂平。」電話那邊的男人反問,「怎麼稱呼你?」
「周毅。」
「沒聽說過。」呂平的聲音高了兩分,「大小姐,您在聽麼?」
大小姐……
聽著這個稱呼,周毅就知道電話對面這呂平應該是張家的近人。
聽起來,他跟張玄羽的關係還挺親近呢啊……
張玄羽似有所感,掃了周毅一眼,微微搖頭,回應著電話那邊的呂平,「我在。」
「大小姐,我沒聽說過這個人。」呂平說的簡單直接,「我跟您說的話,最好還是不讓他聽吧?」
周毅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沒說話。
「他是我的未婚夫。」張玄羽面色如常,又補充道:「是我爺爺為我定的婚約。」
「張老爺子……」
「對。」
電話那邊的呂平沉默了幾秒鐘,「那他也就算是有資格了。」
張玄羽輕輕嘆氣:「麻煩你,將你剛才對我說過的話,對他再複述一遍。」
說完,張玄羽看看周毅,用口型對周毅無聲的說:「我不認識他。」
「……」周毅挑了挑眉,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那一串電話號碼,心裡已經飛快的琢磨起來。
「好的。」
電話那邊的呂平沒再拒絕,輕輕的清了清嗓子,「我叫呂平,我師父名叫呂克,多年之前受張家張老爺子委託,看顧著張家的情況。」
「張家現在因為張家大少爺當年橫死而內鬥不斷,所以,我就完成了張老爺子多年之前的委託,替張老爺子完成了多年之前就該做的事情。」
「昨晚,我殺了張齊山。」
「他是張家大少爺多年之前橫死的元兇,這件事情張老爺子在多年之前就已經確認過了。」
周毅猛打了個激靈!
張齊山死了!
如果說這個消息讓周毅倍覺震驚的話,電話那邊的呂平說這些事情時候的語氣,才是讓周毅猛打激靈的主要原因。
這個人說這麼一件事情的時候,言語聲調幾乎沒有任何波瀾。
這是一條人命!
曹愚魯算是在刀山火海里走出來的人了,手裡的人命不在少數,早歷練的心硬手狠。但他說起這種事情,也不至於在語調中毫無波瀾可尋,多少都有些情緒起伏。
電話那邊的呂平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無論是語氣還是聲調都沒有任何波瀾,說起「殺了張齊山」這件事情就好像是在說「早上喝了一碗粥」一樣,根本沒有任何情緒。
這個呂平,恐怕血都已經冷透,心性也已經徹底扭曲了。
周毅心裡把握著這個自稱「呂平」的男人,呂平則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在電話里做了說明。
他說話極有調理,邏輯清楚,態度客觀而淡然,就像是一個冷眼的敘述者一樣,不加任何情緒的複述了所有事情。
聽著呂平的講述,周毅已經清楚了事情的大致情況:
多年之前,張老爺子已經知道他的次子張齊山通過種種手段,謀殺了自己視作接班人的長子。
只是在痛失長子的打擊下,張老爺子即便有心為已死的長子報仇雪恨,卻也不忍心對自己的次子動手——說到底,張齊山也是他的兒子。殺一個兒子而為另一個兒子報仇,無論怎麼看都是虧輸。
同時,也因為張老爺子知道張齊山是餘下這幾個兒子中最有能力、最能撐得住張家的人,所以才在糾結和嘆息之中放棄了對張齊山的清算。
殺了張齊山,為長子報仇雪恨之後,又該怎麼辦?難道要指望著剩下那幾個不是能力不足、格局狹隘,就是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兒子接掌張家?讓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基業,因為後繼乏人甚至所託非人而崩滅?
只有將張家交託給張齊山了。
但在做出將張家交給張齊山的決定至於,張老爺子又做了另一個決定:如果日後張家的子嗣以張家長子之死這件事情而互相攻訐,甚至鬧到了有可能導致整個張家分崩離析的地步的話,那就要有一個人出面做些事情,將這件事情連根清除,把這件事情做個徹底的了斷。
據呂平說,張老爺子將這件事情交託給他師父老呂的時候,嘆息不斷,說:「知子莫若父,我那幾個兒子心裡在想什麼,我心裡是有數的。張齊山做的事情我心裡有數,他那幾個弟弟卻也不乏有心人。十年、二十年之後,未必就沒有人用張齊山做過的事情向他發難。」
「如果有人向張齊山發難,理由要麼是眼熱他的權柄,要麼是張齊山不能服眾,要麼是虧待了旁人,讓人心中生怨……但無論是什麼原因,只要有人敢站出來向他發難,就只能說明我這個好兒子能力不足,不能長久治人、御眾。」
「如果只是小事,那你什麼都不用做,冷眼旁觀就是了;如果事情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希望你能根除禍源。」
「我這個好兒子喜歡學我,就連我的愛好也全盤照搬。你我多年相交,我是你多年的主顧,他也一定會跟你親近起來。真到了不得不做我現在沒能做完的事情的時候,你會有許多動手的機會。」
這個計劃是張老爺子在生前就定下來的,老呂接下了這件事情之後,就一直守著他和張老爺子之間的這個約定。臨終時,他將這件事情交託給了自己唯一的親人、弟子,由他繼續自己的未竟之事。
這些年來,呂平把握著張家的局勢,並未輕動。
直到這段時間,張齊山、張齊林之間的爭鬥愈發劇烈,幾乎已經到了「張家將要分崩離析」的地步,呂平「謹慎的審時度勢」之後,終於決定「完成張老爺子交託給師父,師父又臨終託付」的這件事情。
所以,他殺了張齊山。
聽著呂平的講述,周毅心中頗有感慨:這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做了這麼多事情,卻沒料到會有遵照張老爺子計劃的呂平來橫插一手,將眼下的局勢徹底打亂;張齊山應該也沒想到,他的生死早在數年之前,就被他的生父放在了看似毫不起眼的人物手裡吧?
當然,呂平所說的事情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說的都是真的。
周毅可向來都不會輕信別人。
「照你這麼說,張老爺子的這個計劃可有大破綻啊。」
在呂平的講述中,周毅找了個插話的時機,「張齊山死了,張家難道就不會繼續內鬥了?」
「現存的幾個張家子嗣,真要說起來的話,那可是誰都不服誰,誰都覺得自己能在張齊山死後掌握張家。」
「張齊山死後誰來接班?年紀資歷都不夠的張權?還被自己的兄弟盯著、要因為張齊山的橫死而遭受極大壓力的張齊林?光是這件事情就夠他們打出腦漿子來了。」
在周毅看來,這是一個巨大的漏洞。
執掌張家的張齊山死了,張家就不會繼續內鬥了?
權位空懸,所有有資格觸及這個權位的人只怕都會動一動心思,不肯放過這有可能會讓自己就此翻身的大好機會。
到時候,張家內鬥的利刃恐怕就變成「張齊山之死」了:所有有志於張家掌門人位置的人,都可以用「張齊山遭遇謀殺」這件事情來攻訐對手。
那時候的場面,嘖,周毅真是想都不敢想。
那可太熱鬧了!
「是。」
電話那邊的呂平語氣平淡,「我師父當年在聽張老爺子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也提出了和您一樣的疑問,說這件事情要在張齊山遭人發難、難以招架,從而張家深陷內鬥泥沼,有可能就此分崩離析的時候做,但張齊山在這種時候死了,局勢豈不是更加混亂,張家豈不是更容易走向分崩離析的結局?」
「張老爺子卻說,他已經備下了一個人選,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個人屆時可以穩定張家,讓沒了張齊山的張家不至於陷入動盪混亂之中。」
聽到這,周毅輕嘆了一聲,望向了坐在床邊的張玄羽。
呂平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張玄羽輕輕的揉著額頭。
電話里,呂平那平淡到沒有任何波瀾的聲音傳了出來:
「張老爺子說,如果日後真做了這件事情,那就在做過這件事情之後,聯繫他那已經長大成人的孫女,張玄羽。」
「她有能力做些事情,讓張家走上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