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李思玄

  王獄到底是不是真的「忘了」跟周毅當面提這件事情，周毅並未深究，連問都沒多問一句：王獄做事嚴謹，這件事情又關乎五條人命，王獄不可能因為事忙而忘記向周毅提及。

  至於王獄為什麼非要在電話里說這件事情，周毅不必問心裡都有些把握：自己確認宋濤是被捲入其中的無辜平民之後都多少有些失態，何況正義感比自己更加強烈、眼睛裡容不下沙子的王獄？

  當面說這些事情的話，王獄難免會有些情緒起伏、波動，他又素來驕傲，顯然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失態的一面。

  「齊鴻天啊齊鴻天……」

  周毅掛斷電話，輕輕的敲著自己的腦袋，低聲念叨：「……好一個作死的人吶。」

  湖畔別墅中，齊鴻天看著擺在桌子上的A4紙，皺著眉頭，手裡轉著一支鉛筆。

  A4紙上的字跡很隨意，東一段話西兩個詞，都是齊鴻天在思考的同時隨手寫下的。

  這是他一直以來養成的習慣，能幫他有效的思考。

  

  紙張上寫著齊鴻天已知的種種消息。

  「對張權的行動遇挫，四人在執行任務時死亡，唐鈞重傷被擒，後被釋放。」

  「魏虎丘已和周毅達成合作，受周毅命令保護張權。已知參與者有魏尚君、「醫生」，從魏虎丘所在的支脈中脫離的數人應該也參與了此事，但無法確定詳細的人數。」

  「魏虎丘表示，周毅想要和我方對話，尚不清楚其意圖。」

  「針對周毅的行動遇挫，僱傭來的殺手被警方抓獲，但己方人員並無暴露危險。據推測，周毅已和林城當地警方達成了某些合作，殺手被捕獲應該就是踏入了預設的圈套。周毅和林城警方的合作關係、合作程度尚不明確，有待進一步驗證。」

  「據望聞問切傳出的消息，周毅稱自己被丐幫發出人頭懸賞，他已經以墨家人的身份向丐幫宣戰。丐幫的一名『老海』在自己的住所處墜樓身亡，應該可以確認這就是周毅對丐幫所發懸賞的報復行為。」

  這些消息是手下人傳到齊鴻天這裡，又由齊鴻天自己做了歸納、提煉。這些字跡上有許多的圈點、批註，看起來多少有些潦草混亂。

  「……千頭萬緒啊……」

  轉著筆，齊鴻天看著A4紙上的各種消息，輕笑著低聲自語。

  想把這些消息盤出個頭緒來，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丐幫……」

  齊鴻天將視線落在和丐幫相關消息上，微微皺著眉頭。

  這個消息齊鴻天早就得到了，卻一直沒能針對這個消息而做出決定。

  他在猶豫。

  於齊鴻天眼下在做的事情而言，這個消息根本不算重要，屬於「可以忽略」的範圍之內。

  但這個消息、這件事情，卻能產生很多的牽連。齊鴻天在處理這個消息的時候不得不慎重一些，不能將之就此忽略不計。

  至於其他的消息……齊鴻天心裡已經有了想法，但還不能確定。

  又想了想，齊鴻天拿起紙，走向了別墅的二樓。

  別墅二樓的陽台上，李思玄坐在陽台椅上，曬著太陽吹著風，指縫裡還夾著一支煙，看起來頗為愜意。

  齊鴻天走到陽台上，看了看閉目的李思玄，低聲問：「沒睡著吧？」

  「快了……」

  鬍子拉碴的李思玄睜了睜眼，又合上了眼：「曬著太陽吹著風，這人是容易被吹困啊……怎麼了，有事兒？」

  齊鴻天說：「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得來問問你的意思。」

  「哎呀……」李思玄滿不情願：「那些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呀，我這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討厭動腦子的活兒，你就讓我當個天天曬太陽的傻逼好不好啊……」

  「小事肯定不煩你。」齊鴻天笑了笑，「這些事都不算小，不問你，我自己拿不了主意。」

  「……」

  李思玄咂吧咂吧嘴，身體在陽台椅上扭動了一陣，轉過頭看了看齊鴻天，又看看他手裡的A4紙，一伸手，「拿來吧，我看看……」

  齊鴻天一笑，將手裡的A4紙遞了過去，然後才在一旁的陽台椅上坐下。

  「對張權的行動遇挫，唐鈞被擒……」

  李思玄一邊看著，一邊低聲念叨，看到「唐鈞被擒」時「嘿」的一笑，「……以老唐的身手都能踢到鐵板，這可真是倒霉啊……」

  「魏虎丘……周毅……魏尚君……」

  李思玄笑著一彈手裡的A4紙，看了看齊鴻天，「我說什麼來著？這可不就是倒霉麼……魏尚君那個丫頭可是厲害，老唐折在她手裡可就太正常了。不過他去收拾張權還能遇到魏尚君，這可實在是倒霉到家了。」

  「說起來這個……」李思玄咂吧著嘴，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這個魏虎丘怎麼跟周毅攪到一起去了？有頭緒麼？」

  「查了。」

  齊鴻天吹著風，雙眼被太陽曬的微微眯起，「魏虎丘之前被他們那一脈派出去辦事了，地點不清楚，辦什麼事情也不清楚，應該屬於他們那一脈的機密。從那之後，魏虎丘斷開了和他那一脈的聯繫，之後，他那一脈中的一部分人也切斷了和支脈的聯繫，人影兒都找不到。」

  「據一些消息說，魏虎丘那一脈的人對此很憤怒，說這些人是叛離了墨家，要抓到他們、處置他們。但這也就只是個消息，並沒有看到他們有什麼具體的動作。」

  李思玄聽了，「嘿嘿」一笑，拖著長音，「哦……還有這事？魏虎丘那一脈現在是誰掌權來著？我記得那條老狗跟魏虎丘之間可是有不少破事，天天盡琢磨著怎麼把魏虎丘他們那群人給收拾掉。魏虎丘也是厲害，那麼多次明槍暗箭都被他躲過去了，不容易啊……」

  齊鴻天在一旁幽幽的接話，「他經過的那些明槍暗箭里，也有咱的不少力氣。」

  「哎呀……」李思玄臉上有幾分追憶之色，「……想一想和他的那些事兒就覺得有意思，都能算是美好的回憶吧……」

  搖了搖頭，李思玄想了想，「這樣看的話，是那條老狗讓魏虎丘去辦事，然後魏虎丘在辦事的時候遇到了周毅，這才勾搭到一起去？真要說是偶然遇見的話應該不可能，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巧合……應該是那條老狗讓魏虎丘去對付周毅吧？因為這個，魏虎丘才能跟周毅聯繫在一起。」

  「應該是這樣。」齊鴻天說：「他應該是想借著這件事情殺魏虎丘。」

  李思玄摸著自己的胡茬，「這肯定是一個原因，但是我覺得，那條老狗對墨家鉅子的位置也應該有點想法。」

  「他敢？」齊鴻天眯起了眼，「他不知道自己要和誰爭？找死。」

  李思玄一笑：「人心難測，敢與不敢誰說的准呢……姑且就當他是在這麼想吧。」

  「至於周毅和警方的合作麼……」

  李思玄想了想，若有所思的望向齊鴻天，「如果說周毅只是和警方合作的話，再怎麼合作也就那樣，也還好。但如果說周毅不是和警方合作，而是和法家的人在合作，那就有點麻煩了吧。」

  「法家和墨家爭鬥了那麼多年，成見已深，積怨已久。」齊鴻天微微搖頭，「想合作恐怕沒那麼容易。再者來說，他應該不會隨隨便便的暴露身份。」

  「也難講嘛。」

  李思玄攤了攤手，「人家的身份畢竟不同，是鉅子的親傳門人，指定的下一任接班人，和你我這種普通的墨家人有本質上的不同。如果能扶持著他接掌墨家，你說，法家人會不會動動心思？」

  「他是不會主動暴露身份，但他跟林城裡近來發生的事情有牽扯，警方怎麼會不重點注意他？法家的那些人你是知道的，鼻子既靈且賊，一旦聞出來點江湖爭鬥的味道，就肯定會在他身上下功夫。」

  「咱們查不到的事情，於下了功夫的法家而言可就未必了。」

  「那個時候，他的身份暴露不暴露就不是他說了算的。」

  「哈」的一笑，李思玄說：「真要是這麼發展下去的話，事情可就有意思了……墨家和法家鬥了那麼多年，結果呢？結果墨家的鉅子成了法家的傀儡，被法家控制著，又借著法家的力量控制著墨家……這種事情是不是想想都刺激？」

  齊鴻天搖搖頭，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沒接李思玄的話茬。

  李思玄笑著，看著齊鴻天的筆跡，摸著下巴上雜亂的胡茬，面帶微笑的思索著。

  片刻之後，李思玄將手中的紙張放下，微閉雙目，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雙手十指交叉疊放在肚子上，似乎準備睡上一覺。

  「就眼下的消息來看，應該將周毅和法家之間存在合作這一可能列入參考。」

  「繼續注意周毅、張玄羽等人的一切行動，看他們是否會在接下來改變住處。」

  「派出人手，清理周圍城市中的丐幫組織，同時對外放出消息，表明我們支持周毅這位『墨家鉅子親傳門人』的立場。清理丐幫組織的時候，以周毅的名義辦事，就說我們是奉墨家少鉅子的命令來做這件事情。」

  「魏虎丘的消息不要泄露。如果這件事情被那條老狗來摻和一把，反倒麻煩。」

  說到這，李思玄睜開了眼，看看齊鴻天：「唐鈞傳話回來的時候，有沒有帶回來那個周毅的聯繫方式？」

  「有。」齊鴻天看著臉上沒有半點笑容的李思玄，「有一個電話號碼。」

  「好。」

  李思玄閉上了眼睛，「把這個電話給林城的那個人，讓他給周毅打個電話，代表你或者我跟周毅談一談。」

  「怎麼談？」

  「哈……」

  李思玄笑了一聲，「……告訴他，我們跟他沒什麼好談的，他的命我們收定了，會不惜一切代價來幹掉他。」

  「至於張權那邊的事情……」李思玄夢囈似的說著：「……你做決定吧。」

  齊鴻天無聲的一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