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底線
2024-04-29 13:45:44
作者: 楚野狗
坐在車裡,周毅撥通了白亮的電話。
「怎麼樣?」白亮問道:「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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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晚上開始。」周毅道:「你做好準備了麼?」
「萬事齊全。」白亮頗為開心的笑著,「可算是要開始動手了,我等的是真心急啊……螞蝗,螞蝗……嘿嘿嘿嘿,我一直覺得他這個外號挺有趣的,就是一直沒有跟他好好聊聊的機會。這次總算是行了,我得跟他好好親近親近。」
雖然算計螞蝗的計劃是周毅和白亮一起定下來的,但現在聽聽白亮的話,周毅還是忍不住皺眉。
微皺著眉,周毅道:「我之前就說過,對付螞蝗,拿到他的地盤是一碼事,幹掉他就是另一回事了。事兒辦成了就行,沒必要幹掉他。」
「到了現在,你還說這話……」白亮咂吧咂吧嘴,問道:「那我得問個明白了,你是覺得沒必要幹掉他呢,還是不想讓他死呢?」
「不想他死。」周毅說的沒有半點猶豫,「他沒有想要幹掉我的意思,我肯定不會殺了他。既然這件事情是我們一起做,那也得請你將就一下了。」
「婦人之仁啊,婦人之仁啊兄弟……」白亮聽起來很是為難:「不幹掉他不合適啊……不是我的風格。」
周毅道:「不是婦人之仁,只不過是沒有殺他的道理而已。」
「道理……哈哈哈哈!」白亮笑了起來,「哪兒都能講道理,道上可不是講道理的地方。」
周毅「哈」的低笑了一聲,「我又不是道上的人,該講的道理還是要講的。」
「不是道上的人……哈。」白亮的語氣認真了一些:「你自認不是道上的人,卻管了不少道上的事。如果你自認自己不是道上的人的話,那該放手的時候就得放手,該抽身的時候就要抽身。」
「這是個漩渦,周毅,這是個漩渦。」白亮頗有感慨似的:「摻和的深了,就被這個漩渦捲住了。那個時候再想抽身?沒可能了。」
周毅還真沒想到白亮會跟自己說這個,「聽起來你很有感慨啊……謝謝提醒。」
「哈……」白亮一笑,「得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我留他一條命。」
白亮這話說的輕飄飄的,好像只是在說「今晚吃麵條」之類無關緊要的小事,而不是在說活生生的一條人命。
「多謝了。」周毅應了一句,掛斷了電話。
這件事情具體該如何操作,周毅和白亮在之前的密談中已經商定了,現在也不用再多說什麼。
「這個白亮……」
開著車的曹愚魯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手裡應該有人命。」
車裡安靜,曹愚魯的聽力也好,也聽到了白亮的話。
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決定了是殺掉一個人還是放過一個人,說是漠視人命也不為過。
這樣的態度、心態,不是手裡沒有沾過人命的人能有的。
「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周毅對曹愚魯的心思、觀念實在是太清楚了,更清楚曹愚魯說出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他殺心已動。
「如果白亮手裡沾著普通人的命……我的意思是,沒有混黑道的、安分守己的做生意過日子的普通人。如果是這樣的話,等事情辦完了,你想收拾掉他,我沒意見。」
「但是,如果他手裡沾著的只是所謂的道上人物的血的話……只要沒有禍及妻兒老小,那就算了。」
搖了搖頭,周毅道:「我倒不是覺得混黑道的人就不是人,也沒有不把他們當人看的意思。只不過黑道這個行當,是自有其風險的,踏入這一行的時候就該清楚這一點。」
「砍人,被人砍;槍別人的地盤,被別人搶地盤……諸如此類吧,都只算是這個行當里的生存手段,算不上什麼風險。被人砍死在大街上或者什么小旮旯里,才算是這個行當里的風險。」
「就像是在工地上刷漆,被油漆濺了,身上髒了,這屬於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是謀生中的一環。而在外牆上刷漆的時候不小心跌落,才是這個活兒里的風險。」
「所謂風險,就是說這種事情不是一定會發生,但是有發生的可能。在進入每個行當之前,其中的風險肯定是得了解清楚的,在這之後再進入這個行當,就意味著已經知道了自己必須要承受的風險。」
「在道上混的大多數雖然都是為了混錢,不會隨隨便便就要幹掉誰,但『被人幹掉』這個風險是一直存在的。既然知道有這樣的風險還要繼續在道上混,那被人幹掉也只能算是承擔了這個行當里的必然風險。」
搖了搖頭,周毅道:「這種事情,不管也罷。」
做什麼事情之前,自己心裡都得先有個章程,有個規劃,有個態度。把這些都定下了,做事的時候遇到了問題,該如何選擇、如何處理,心裡就能有一個清楚的決斷。
當然,這種章程一旦定下了,就不能在做事的時候輕易更改,否則做事時極易顛三倒四,不僅毫無章法可言,就連一個能昭示旁人的穩定態度都沒有。
別人不知道你態度如何,甚至覺得你態度反覆更易,沒有常性,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麼信任、合作了。
什麼事情該管,什麼事情不該管之類的事情,周毅從開始獨自混世界的時候就在心裡有個大概的眉目。
心裡有個主心骨,做事的時候才能不慌亂,少出錯。
宋如晦雖然也是道上人物,但他出事兒之前,就已經有了金盆洗手,從黑道上抽身的意思。在周毅看來,這就實在是有點過分了——已經是要金盆洗手、退位抽身的老人了,還不肯放過他?
如果最後查清了事情,背後辦這事情的人是跟宋如晦有血仇糾葛的話,周毅即便是幫著宋如晦把這個人揪了出來,也只會袖手旁觀。
但是,如果算計宋如晦的人只是為了殺死宋如晦,奪取宋如晦的位置,那周毅肯定是要伸手管一管的。
如果宋如晦沒有要退位的心思的話,那他即便是被人砍死在大街上,周毅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念著兩個人一起下棋的交情,去給宋如晦上一炷香了——既然是混在道上,得利的同時就必須要承擔相應的風險。不管其他人是否認可周毅的這個看法,周毅都不會改變自己的這個態度。
「你放心。」
聽周毅說了一番話,曹愚魯也不再多問多說,低聲道:「我做什麼事情,都是按著你的意思來。你不讓我動手的話,我肯定不會動手的。」
「你啊……」周毅深知曹愚魯的秉性,想了想,說道:「在不驚動白亮的情況下,你可以去查一查白亮的底。」
「他在江城裡有不少的耳目、消息來源,你想把他的事情給徹底摸清了又不被他注意到,不容易。如果你有這個把握的話,可以去嘗試著做一做。」
「哦!」曹愚魯眼裡一亮,從後視鏡里看了看周毅,「然後呢?」
「如果能找到什麼確切的證據,而不是什麼捕風捉影的傳聞的話……」
周毅點了點頭,「就照我之前說的辦。」
凡事總有一個底線。周毅會幫宋如晦的忙,會因為情況所需而和白亮合作,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更易自己的底線。
和曹愚魯說定了這件事情之後,周毅不再言語,心裡盤算起了別的事情。
回到住處之後,周毅嘆了口氣,拿定了主意。
周毅一直琢磨著,是不是該跟王獄打個招呼,說一說這件事情。
之所以猶豫,是因為這個決定是真不好拿捏:說吧,王獄畢竟是個警察,跟他說「這兩天江城黑道要有一場甚至好幾場火併」之類之類的事情的話,實在是有點騎臉嘲諷的意思,被王獄誤會了就實在不好。再者來說,王獄肯定也會問東問西,應對起來也很麻煩。
不說吧,那也不合適。火併一起,王獄肯定能接到消息,也能推斷出來這事兒九成九跟這段時間不斷的攪風攪雨的周毅有關係,卻還不知道是怎樣一個內情。到時候讓頗為被動的王獄主動來問的話,周毅就得被動的應對一個怒氣沖沖的法家門人,那可是非常的麻煩。萬一王獄覺得周毅是故意隱瞞,不值得信任,就更不知道要引出多少事情來了。
掂量了幾個來回,周毅做出了決定:還是跟王獄打個招呼吧,等他來找自己的話,那就太被動了。
翻出王獄留下的電話號碼,周毅撥通了電話。
「什麼事?」王獄接通電話,語調生硬的好比隔夜的饅頭。
「有一件事兒,想來想去,還是得先跟你打個招呼。」周毅笑呵呵的說著。
「哦?」王獄的語氣緊了幾分:「跟城外的朋友有關?」
「哈哈哈哈哈哈……」周毅有些尷尬的笑了幾聲,「這倒不是,那些朋友現在還沒消息呢……是別的事情。」
「……說吧。」王獄的語氣再度變得生硬起來。他所關心的,只有那些尚未浮出水面的毒販。
「是這麼個事兒。」周毅說的輕描淡寫,「也就是這兩天吧,江城裡估摸著得有那麼幾場黑道上的火併。我琢磨著呢,還是先跟你透個話兒,讓你知道個大概比較好。」
「黑道火併……」王獄幾乎是咬著牙在說這四個字的,「周毅,我們之間的默契你沒忘吧?嗯?」
王獄怒氣暗涌,只待爆發。
「沒忘,沒忘,當然沒忘。」周毅笑呵呵的,「別生氣,別生氣……我就是因為記著咱們之間的默契,所以才想著先知會你一聲,免得到時候你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太被動了,那樣不好。」
沒等王獄說話,周毅繼續道:「放心,放心……火併雖然是火併,但是動靜不會很大,也不會死人……當然,有幾個受傷的人是在所難免,但是明面上不會有什麼大的動靜的。」
「就這麼說吧……」周毅想了想,說道:「如果事情控制的好的話,江城的普通民眾根本就不會知道有這麼一場火併。即便知道了,也是捕風捉影的一點散碎消息,想要錄個視頻啊拍個照片啊什麼的……沒這個可能的。」
黑道是一個城市的暗面。既然是暗面,那在這暗面里流的血,就絕不能滲透到明面上去。
這一點是黑道中的共識,越是黑道中的上位者,對這一點就認識的更加深刻。跟人火併了一通或者砸了個場子就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多半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混混。
王獄沉默了一陣,問道:「你有把握?」
「還行吧。」周毅笑著說。
「好。」
王獄答應的乾脆,話也撂的毫不客氣:「如果出了問題,別怪我手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