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兩隻螞蚱

  「哇……」

  周毅緩緩舉起雙手，看看手臂和身上濺到的水跡，搖頭苦笑：「這個魔術啊……」

  「怎麼樣？」白亮看了看自己那比成「八」字形的手指，將食指尖朝天，晃了晃，笑著：「還能入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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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是挺好看，不過應該是挺他媽費衣服的。」

  周毅笑著把手臂上的水跡擦去，雙手放在桌子上，微笑著望向白亮：「跟你搭班兒這個，手藝不錯啊。」

  「嗯……」

  白亮看看微笑著的周毅，沒從他臉上發現半點驚慌、失措的神色。

  「你果然是個大才。」白亮點點頭，「我見過不少沉穩冷靜的人物，被槍頂在腦門上都能照常說話聊天，面不改色。但是突發驚變，還能面不改色的，實在稀罕。」

  「這種人要麼是傻的全然不知道自己在面臨什麼局面，要麼就是有大心性。」

  「你……」白亮看看周毅，「你不傻，是個大才。」

  看著微笑不語的周毅，白亮笑了笑，「跟我搭班兒給你演魔術的這個，是我挺早時候就從邊境那邊訪過來的緬甸人。忠誠，可靠，關鍵是槍法好，說一槍打了杯子，就不會一槍打了火鍋。」

  「如果不是他的話，我今天這把戲恐怕是要玩兒砸了。真是那樣的話，那可是丟人吶……」

  「緬甸的用槍高手……」周毅心裡略略一動，看看白亮，「好交流麼？你說什麼意思，他能懂？」

  白亮笑著：「平常我說什麼他肯定是聽不懂的，只能看懂我讓他幹什麼。不過這也正好，別人想收買他都收買不了。」

  看看若有所思的周毅，白亮道：「怎麼，你也想來一個？回頭我給你留心著，有合用的人手的話，我肯定給你留著。」

  周毅也笑，「好啊，這樣的好手，用來辦事正方便。我先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客氣什麼啊……」白亮擺擺手，看了看周毅，「不過，這得是後話了。要是眼下這一關都沒能過去的話，那還有什麼後話可言？對吧？」

  看著周毅，白亮一字一頓，「你是個大才……如果倒在這兒的話，就可惜了。」

  周毅揉了揉眉心，只是笑，「什麼大才不大才啊……不過是個混世的不入流人物罷了。」

  他的眉心隱隱發緊。

  所謂的「魔術」到底是什麼，周毅心裡是很清楚的：一個拿著狙擊槍或者其他什麼槍械的用槍高手，此刻正在用瞄準鏡盯著這裡。

  剛才被一槍打碎的水杯，不過是稍稍的展示一下力量罷了。

  誠如白亮所言，那個用槍的高手真的是「指哪兒打哪兒」，好用的很。

  不出意外的話，這位從來都沒有露過面的高手，此刻應該是把準星盯住了自己的腦袋。一旦坐在對面的白亮發出指示，自己的腦袋就該被打爆了。

  這種危機臨頭的感覺，讓周毅全身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極力傳遞著「危險就在眼前」的信號。

  因此，周毅才會眉心發緊、舌頭髮干，手心裡微微的見汗。

  雖然周毅有處變不驚的強大心態，但這種近乎肉體本能的反應，是不會以周毅的心態而轉移的。

  這種感覺，讓周毅十分的不舒服。

  揉了揉發緊的眉心，稍稍緩解了一下自己的不適，周毅看了看臉上帶著幾分惋惜之色的白亮，「你這個魔術，變的確實不錯。不過我也有點東西，可以請你看看。」

  「哦？」白亮看看周毅，笑了：「什麼東西？」

  周毅在桌上擺開的各色菜餚里看了一眼，用筷子夾起一塊魚豆腐來。

  那是一塊約摸著有四五厘米寬窄、高低的四方塊兒。

  用筷子夾著這塊魚豆腐，周毅看看白亮，「你剛才注意到了麼？杯子爆開之後，我立馬就把雙手舉起來了，你知道為什麼麼？」

  白亮看看周毅，眨巴眨巴眼，還是笑，「被驚著了？下意識的想擋一擋水花兒？」

  「都是，都不是。」

  周毅看著白亮一笑，「最關鍵，還是因為我不想你就這麼死了。」

  話音未落，周毅手上用力，把筷子夾著的魚豆腐高高拋起。

  四五厘米寬窄的、小小的一塊魚豆腐，在空中翻滾著。

  一聲幾不可察的脆響之後，這塊被拋起之後、正在落下的魚豆腐，猛的炸成了碎末。

  白亮放在桌子上的手下意識的緊了緊。一股輕微的顫慄，從白亮背後爬起，一路爬到了他的頭皮上。

  周毅面帶微笑，撣了撣落在身上的魚豆腐碎渣，然後看了看白亮，「這個戲法兒，您還看得上眼麼？」

  「真他媽刺激……」

  白亮有些神經質的笑著，手指在桌子上不住的輕輕敲擊，「真他媽的刺激啊……我都快找到第一次跟人拼命的時候的刺激了。你剛才能忍得住，真是不容易。」

  看看周毅，白亮笑著，「誰開的這一槍？大個子？還是你身邊的那個新面孔？」

  不等周毅回答，白亮點點頭，自顧自的說著，「應該是大個子……他平時都跟在你身邊，這次沒跟著，應該就是他了。我還真沒看出來，他這門手藝竟然也這麼厲害。」

  「可以啊，小周，可以啊……」白亮還是笑，「手裡竟然還備著這樣的傢伙事，真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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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辦法的事。」周毅也笑，「跟白哥您解決這件事情，我不多做點準備怎麼行？萬一……萬一我被人一槍打爆了腦袋，那時候後悔不就晚了麼？」

  稍稍轉頭，周毅將視線落在白亮那稍顯躁動的雙手上，「給你個建議，白哥，良心建議……你的手，別動。人呢，也別動。一旦你要做出什麼異常舉動的話，我敢保證，你會被一槍打死在這。」

  「剛才你的人打那一槍，沒打在我的腦袋上，所以我替你攔了一槍。不然的話，那個時候你就已經死了。」

  「現在，我也說不準你的人的下一槍是不是會打在我的腦袋上。所以，我的人一旦要開下一槍，是肯定不會打偏的。」

  看了看火鍋店外面，周毅嘆了一口氣，「剛才那一槍之後，我不知道你的人是在找我的人的位置，還是在繼續用瞄準鏡盯著我。但是我可以明白告訴你，你的腦袋，是肯定在我的人的瞄準鏡里的。」

  「你動，你死；我死，你也死。」

  周毅緩緩的攤開雙手，「就是這麼個事兒。」

  什麼時候開槍，什麼時候不開槍，該採取怎樣的態度……諸如此類的細節，在乘車前來的途中，周毅就在路上和曹愚魯商定了。

  他們之間本就有從小培養起來的默契，一個手勢甚至一個眼神，都能明白對方心裡大概在琢磨什麼。

  正因如此，白亮現在才能好端端的坐在周毅對面——按照曹愚魯的想法，一旦出現什麼變化，他就會立刻開槍，擊殺白亮。如果不是周毅舉手示意的動作來的及時，白亮現在已經死透了。

  不過在曹愚魯擊出同樣為了「展示力量」的一槍之後，白亮再有什麼動作的話，曹愚魯會不顧周毅的任何舉動，直接狙殺白亮——如果說在雙方開槍之前，白亮或許還沒有殺意的話，那在雙方這另類的一輪「交火」之後，白亮的殺心幾乎要爆表了。

  這種情況下，曹愚魯是不會給白亮任何機會的。即便周毅想要阻攔曹愚魯，也不會有任何用處——白亮的人開槍之前，周毅可以說是在冒死涉險，曹愚魯勉強可以接受；雙方「交火」之後，周毅再要涉險的話，就是在賭命了。

  於曹愚魯而言，周毅要涉險，可以，他可以做好萬全的準備以應對任何突發情況，儘量保證周毅的安全；周毅要賭命的話，曹愚魯只要力所能及，就不會給周毅這個機會。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以後要收拾怎樣的爛攤子，曹愚魯都會把讓周毅不得不賭命的因素扼殺掉。

  「那就是說……」

  白亮理順著其中的事情，不緊不慢的說著：「如果我讓人幹掉你的話，我的那個人可能在尋找你的人在哪兒，看不到我發的指令，但是因為我有了動作，所以你的人會把我先幹掉。如果我的人沒管別的，一直在盯著這裡，那他接到我的命令的同時，就會幹掉你。」

  「但是與此同時，你的人也會把我幹掉……是這個事兒吧？」

  周毅含笑點點頭，「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那就是咱們在賭命唄？」白亮也笑，「賭誰能躲過去那一槍？」

  「這個說法我不大喜歡，我覺得啊，咱倆不是在賭命。」

  周毅笑著，「我更覺得咱倆是一根兒繩上的兩隻螞蚱。不管誰死了，另一個活下來的可能性都小的可怕。那可是子彈啊……動作再快，還能快過子彈？這可不是在拍電影。」

  白亮點著頭，對此頗為認同：「有道理啊，有道理……不過你說說，咱倆為什麼坐在這兒？就因為倆不相干的人，咱倆得坐在這兒，拼個生生死死的？」

  「沒辦法嘛，這是個底線問題啊。」周毅有些無奈，「除非這個問題能夠好好解決掉，不然，我看咱還得繼續在這坐著。」

  看著白亮，周毅說的懇切，「咱倆拼個生生死死的，其實毫無必要。至於底線這個事兒麼，退一步就好了……怎麼樣，白哥，你讓兄弟我一次？」

  「這……」

  白亮拖了個長音兒，搖了搖頭，「……不行。讓宋子孝上位，是我的底線，這個是不能改的。」

  「不過麼……」白亮抬眼看了看周毅，「宋子孝上位這事不能改，卻不是不可以談。」

  「我們談談吧，周毅。」

  白亮看著周毅，帶著些許不爽的笑了笑：「談談宋子孝上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