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最為難得是心安

  「飯館啊……」

  周毅愣了愣，笑道，」他這是徹底退下來了啊……挺好的。」

  有了宋如晦的面子為老郭撐腰，老郭想要徹底從那些爛事裡抽身，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了。

  

  這本就是周毅給老郭提供的建議，如今老郭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周毅也不覺得意外。

  「是好事。」

  宋如晦道：「他跟我說了這件事情，說是聯繫不上你，讓我給你帶個話。今天中午他開業，如果你有空閒的話，就去坐坐，也算是賀他開業。」

  「中午啊……」周毅看了看日頭，想了想，「他的店在哪個位置啊？」

  宋如晦道：「城北，八達街，一百七十八號。」

  周毅心裡合算了一下遠近，說道：「還行吧……我準備準備，過去一趟……你去麼？」

  宋如晦道：「我就不去了，事忙，脫不開身。」

  「嘖……」周毅皺了皺眉頭，頗為不爽，「我還尋思著湊著你的車一起過去呢……你不去，吳行雲去麼？我和他一起去也行啊。」

  宋如晦沉默了幾個呼吸的時間，輕輕的笑了，「你這個小滑頭啊……我不去，吳行雲也不去，我的任何手下都不會到場。」

  「完蛋。」

  周毅搖著頭，「我還是自己打公交車去吧。」

  「滑頭。」

  宋如晦笑著撂下兩個字，然後掛斷了電話。

  周毅拿著手機，笑著搖了搖頭，把手機遞給了一邊蹲著抽菸的宋唐。

  「啥事兒啊，這麼高興？」

  宋唐看了看周毅，接過手機，「聽起來，是誰開飯館了，你去做賀？」

  說著說著，宋唐笑了起來，「咱倆一起過去唄？我還能跟你一起湊個飯局去。」

  「不帶你玩兒。」周毅笑了笑，「你和曹愚魯中午回家吃飯，我自己吃飯局去。」

  「不講究啊……行吧，反正我也跟這人不熟，就不去湊這熱鬧了。」宋唐搖了搖頭，又拿了周毅幾根煙，拍拍屁股，走了。

  看著宋唐離開，周毅笑了笑，低頭收拾自己的那些工件、工具。

  周毅雖然知道宋如晦是個明白人，但還是問清楚了情況才能真正放心。

  宋如晦也知道周毅這點心思，所以就跟他說了個明白。

  知道宋如晦以及宋如晦所有的手下都不會到場，周毅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老郭既然決定從道上徹底退下來，那就得退的乾乾淨淨。有宋如晦的面子撐著老郭，也就足夠了，老郭新店開張，宋如晦以及宋如晦的那些手下，實在是沒有任何到場的必要。

  不然的話，老郭這新開的飯館在別人眼裡，就和宋如晦也扯上了關係。以後如果有人想要從老郭這走宋如晦的門路的話，於老郭而言也是一件麻煩事情。

  和宋如晦扯上一點關係，就足以震懾那些想要在老郭退下來之後找他麻煩的小混混了。和宋如晦的關係牽扯的多了，說不定就要引來懷揣著各種心思的人了。

  於從道上徹底隱退、一心從那些爛事中抽身的老郭而言，和宋如晦的關係牽扯的太多太深，絕對沒有任何好處。

  收拾停當，周毅看著時間差不多，就跟工頭打了個招呼，離開了工地。

  一路搭車轉車不提，等周毅趕到八達街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二點鐘了。

  這片地方並不繁華，算是江城的舊城區。街兩邊的門面房都開成了生意，招牌一般，門面也都簡單，都是再平凡不過的店面。

  周毅數著門牌號到了一百七十八號，就看一地紅色的炮仗碎屑，顯得頗為喜慶。門頭上橫著一個簡單的招牌，寫著「郭記滷肉」四個大字。

  門口站著一個小年輕，大熱天的還穿著白襯衣，養了一脖子的汗，衣服都將將被汗透了。

  這小年輕周毅倒是眼熟，之前去老郭的飯館裡的時候，見過這個小年輕兒。不過只是面熟，叫不出名字來。

  這小年輕倒是眼尖，看到了站在門口打量店面的周毅，快步走了過來：「周哥，您來了，裡面兒請吧。」

  「啊，你是……」周毅看看這小年輕，叫不上他的名字，「對不住啊，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年輕人看著還不到二十歲，但眼力活泛，說話也像那麼回事兒：「周哥您面前不敢提大字兒。大家都叫我小科兒，您叫我小科兒就行。」

  「哦，小科……」周毅點點頭，看了看這自稱小科的年輕人，笑問道：「這麼熱的天，怎麼穿著這個呢？多熱啊……」

  「郭哥要求的。」

  小科往店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把聲音壓低了一點：「我身上有幾個紋身。之前是沒啥，現在不是新開館子，和之前不一樣了麼，露著就不好了。穿個長袖遮一下，好歹看著好看點。熱點就熱點吧，沒啥。」

  「嗯……」

  周毅點點頭，又問道：「郭哥呢？」

  「後廚呢。」

  小科笑著，「今天頭天開業，一折優惠，來的人可實在不少，郭哥一直在後廚忙活著呢……你先進店裡坐吧周哥，郭哥給您預先留了位置了。」

  「行。」

  周毅點了點頭，走進了店內。

  店裡擺著十來張桌子，除了一張空置的桌子之外，其他的桌子都已經坐滿了人。有一些食客沒有桌子，只能搬了一張凳子在旁邊坐等。

  周毅走進店內的同時，一個食客和他前後腳走進了店裡。那食客掃了一眼，便直奔那空置著的桌子去了。

  剛走到桌前，還沒坐下來，一旁就走來兩個魁梧漢子，穿著有點不大合身的襯衣，頭皮露著青茬，看起來有點兇惡。

  倆漢子走過去，其中一個對那食客「嘿嘿」一笑，「對不起，這是老闆留下的桌子，待客用。您那邊請。」

  另一個漢子手裡抄著一個板凳，也沖那食客「嘿嘿」一笑，「我把凳子給您搬過去。」

  這倆漢子雖然都在笑著，但這笑的實在是有點僵硬。他們似乎是想努力的表示出一些和善，但本身卻不大習慣，所以這笑容看起來有點怪怪的。

  尤其是那拿著板凳的漢子，那拿板凳的手法看著實在是有點彆扭，看上去隨時準備把手裡的板凳掄出去。配合著他那露著青茬的頭皮、魁梧身軀，略帶古怪的笑容，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漢子要把手裡的板凳扣在那食客腦袋上。

  「啊……啊……」

  那食客看著眼前的倆漢子也是一愣，眨巴眨巴眼，也沒說什麼，跟著那拎著板凳的漢子往一邊去了。那邊坐著正等位置的食客們，早就為他騰開了一個位置——這食客的經歷，他們已經經歷了一遍，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周毅在一邊看著，覺得挺有趣：這些人本來在老郭手下，幹著坑人的黑店買賣，哪兒幹過這種得笑臉相對著迎來送往的生意？現如今，也真算是難為了他們。

  有一個年輕人看到周毅進來，連忙上來招呼，「周哥，周哥，您來了……來，您這請。」

  這年輕人周毅倒是認識，老郭喊他「小五」，周毅心裡有個印象。

  這小五也一樣穿著襯衫，不同的是他胸前多了一個「前台經理」的銘牌。

  「當前台經理了啊小五……」周毅笑著看看這小五，點點頭，「挺好。」

  「啊，是，是。」

  小五引著周毅到桌前坐下，看了看胸前的銘牌，笑著說：「您別笑話我，這是郭哥給我封的官兒，說是咱這店要做大、做好，要弄的正規一點。這不，我這就是前台經理。」

  「行，行，」周毅笑著點頭，「挺好的。」

  小五看看周毅，「那我去跟郭哥說一聲去，就說您來了。」

  「不著急。」周毅搖了搖頭，「正忙著呢，不合適……等郭哥忙完了吧。」

  小五點點頭，又問，「那您吃點什麼？您是貴客，不能幹坐著啊。」

  周毅想了想，「郭哥燉肉了麼？有的話給我來一碗吧……再來一瓶冰鎮啤酒，就得了。」

  「行，您稍等吧。」

  小五點了點頭，轉身去了。

  周毅掃量著這店面，又看看來往送菜、支應的夥計，等著菜到。

  前後不過兩分鐘的功夫，周毅的眼角餘光就掃到了老郭的身影。他滿頭大汗的從廚房鑽了出來，一手托著一海碗燉肉，一手拿了兩瓶啤酒，徑直走了過來。

  「周小兄弟，來了？」老郭走到桌邊，把手裡的東西放下，順手開了一瓶啤酒，放在周毅面前。

  「哎？」

  周毅看著走到近前的老郭一愣，「我沒敢讓小五跟你說，怕耽誤你忙活，他還是跟你說了啊……」

  「他是沒說，但也不用說啊。」

  老郭笑著打開了另一瓶啤酒，笑著看看周毅，「一海碗燉肉，一瓶冰鎮啤酒……我一聽就知道你到了。」

  「來，」老郭對周毅一舉瓶，「咱走一個。」

  「走一個。」

  倆人一碰瓶，對著瓶口喝了一氣。

  周毅放下酒瓶，看看老郭，「我看你這店裡的夥計……有幾個熟臉兒啊。」

  「嗯。」

  老郭點了點頭，拿過一個碟子，取了一副筷子，往碟子裡夾著肉，「其他的人都讓他們走了，留下的這幾個，都是能幹正經事的人。之前是沒機會，淨跟著我瞎混，現在不就好了麼。」

  一邊說著，老郭把碟子放在了周毅面前，「嘗嘗，看我這手藝怎麼樣。」

  周毅吃了一塊肉，點了點頭，「這手藝肯定能掙錢。」

  看了看正在忙活的夥計們，周毅點點頭，看看老郭，「他們願意干正經事兒就行……這麼一個飯館開著，以後可是有的累了。」

  「憑手藝掙錢吃飯，哪兒有不累的。」

  老郭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廚師服，「汗透了……往常一兩個星期出的汗，都沒這半天出的汗多。」

  「累，這是真累。但是靠著自己的手藝，堂堂正正掙錢，明明白白吃飯……」

  老郭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看著周毅，「……這兒……特別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