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老油子

  「老鼠的命，不是你點名要收的吧？」

  景觀河邊，周毅正和宋如晦下著棋，卻突然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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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毅問的輕描淡寫，就好像是在問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那隨意的模樣，幾乎讓人誤以為他是在問宋如晦「吃了麼」這種尋常問題了。

  「唔……」

  宋如晦捏著一個棋子，緊皺眉頭，搖擺不定，最後終於將棋子放下。他雙眼盯著棋盤，微微搖頭，「這事我是讓行雲去辦的，就是讓他處理一下這件事情。」

  略頓了頓，宋如晦皺著眉搖了搖頭，「這一步棋下這好像是有問題啊……能悔一步麼？」

  「落子無悔啊。」周毅搖頭笑著，落下一子。

  「不敬老啊……」宋如晦搖著頭，一邊琢磨下一步棋路，一邊意態輕鬆的說著：「當時我囑咐了行雲，讓他別傷了人。之後的事情就是行雲在做了，到底怎麼樣，我還真不清楚。」

  掃了周毅一眼，宋如晦問道：「怎麼，老鼠死了？」

  「倒也不能說是死了吧，就是聽人說他突然之間沒消息了，生死不知。」

  周毅拿出根煙來，點著了，「我琢磨著吧，也就你有這樣的手段，能把那個老鼠不漏風聲的給收拾掉，就想跟你問個明白。」

  宋如晦看著棋盤，說話的時候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既然是生死不知，那也不能說是死了，應該還是活著的。」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啊……」周毅看看日頭，催促宋如晦，「快點下啊，我快該上工去了……你說，那麼一個大活人，全然沒了蹤影，這怎麼說都說不過去吧。」

  「別催啊……我覺得有一步好棋呢。」宋如晦看著棋盤，琢磨那一手妙棋，「回頭我問問行雲吧。」

  「行。」周毅點了點頭，「幫了大忙了，回頭請你吃飯。」

  「請我吃飯？嘿。」宋如晦一笑，看了看周毅，「沒見過你這麼大方的時候。怎麼著，你挺關心他的死活？」

  周毅笑道：「我倒是還行。就是有一個過面熟的朋友問了兩句，我也想跟你問個明白。從你這問了個明白，我對我那位朋友總算是有個交代，不請你吃個飯也說不過去啊。」

  「行啊。」宋如晦也不多問，點頭笑道：「什麼時候要請我吃飯，就直接聯繫我，我隨時有空。」

  「行。」

  跟宋如晦下過了棋，周毅揣著從宋如晦那坑來的錢，穿街過巷，到了一個早餐攤前。

  早餐攤上賣的東西沒什麼稀罕的，不過小米粥、油條、胡辣湯、包子之類的。曹愚魯和宋唐早已坐下，各點了一份呼嚕呼嚕的吃著，順道還給周毅也點了一份。

  周毅到的時候，他的那份包子稀飯正散了一些熱氣，沒那麼燙，正好入口。

  拉了一個板凳坐下，周毅「呼嚕嚕」的吃喝著，順帶著掃了一邊的宋唐一眼：「嗯……一晚上過去，還沒消腫啊。」

  宋唐鼻青臉腫的，嘴裡看起來有些不舒服，吃飯的時候都有些不大方便，張嘴張的稍稍大一點就疼的皺眉。

  聽周毅這麼說，宋唐點了點頭，「比昨天晚上好很多了，不耽誤上工。」

  說完，宋唐又看看默不作聲吃飯的曹愚魯，「今晚咱再過去一趟？」

  「天天都去踢館，那就結下大仇了，不能這麼幹。」曹愚魯看看宋唐，又說道：「實戰一場，你也能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今天晚上繼續訓練，對你的薄弱環節針對的訓練一下。」

  「下次跟這次打的對手打，我肯定能贏。」宋唐呼嚕呼嚕的喝了幾口稀飯，「我是輸在經驗不夠，後來想了想，他的破綻也很多。」

  周毅在一邊笑道：「你下次再去，就很難遇到同樣的對手了。」

  「嗯？」宋唐一時間沒能琢磨明白。

  「這是經驗之談。」曹愚魯點頭道。

  「想要在同一個人身上再扳回一局，很難。你再去踢館的話，對方肯定會安排一個更強的來對付你，一是為了給你個更深刻的教訓，二來也是提防你進行了針對性的訓練，變得更難對付。」

  周毅啃著包子，低聲對宋唐說道：「你去踢館，你被打敗了沒什麼關係，但是對方被打敗了的話，那面子上就很難看了。所以，他們一定得做到十拿九穩，不能大意。」

  看了看宋唐一臉的青腫，周毅笑了笑，「所以，如果有人去踢館的話，他們下手也不會輕了。不給個深刻一點的教訓，踢館的或許就天天來了，那樣也會讓他們很難辦。如果你要去第二次的話……就不會是簡單的被打個鼻青臉腫了。」

  宋唐活動了一下臉上的肌肉，感受著那清楚的痛感，「這次是準備不足，下次我就準備好了。」

  昨天晚上，宋唐和曹愚魯出門差不多一個小時就回到了住處。只是宋唐出門的時候毫髮無傷，回去的時候卻是一臉的青腫，身上也有不少青紫瘀傷，看起來悽慘無邊。

  曹愚魯帶著宋唐出門的時候，周毅就知道曹愚魯大概要帶著宋唐去幹什麼，看到宋唐這模樣倒是不意外。多問了幾句，才知道曹愚魯帶著宋唐去了跆拳道館踢館，宋唐作為踢館者很受尊重，跟一個資深學員交了一次手。

  說是資深學員，其實就是助教一類的人物，和學員相比強了不是一點半點。宋唐雖然有點搏擊的底子，又被曹愚魯抓著操練了幾天，但和對手還有是一定的差距的。

  不過說起來戰果的話，宋唐倒是不丟人，雖然被揍了個鼻青臉腫，但好歹也把那位「資深學員」撂倒了一次。

  雖然按照曹愚魯的說法，跆拳道是實戰弱雞的舞術，他閉著眼都能把對手打爆，但對於普通人而言，一個資深的跆拳道練習者絕對不容小覷。宋唐能在對手手下取得這樣的戰果，已經比一般意義上的「普通人」強上很多了。

  吃過了早餐，周毅又要了一份早點，這才和曹愚魯宋唐兩人一起去工地。

  周毅給梁大爺送早點的時候，沒見到梁大爺的影子，卻在門衛室里看到了兩個生面孔。

  這倆人都是二十來歲上下的年紀，精壯有力。周毅問了兩句，才知道這是新來的門衛，是給梁大爺打下手的。

  在門衛室里多等了一會，等到了來上班的梁大爺，周毅才知道這倆人是孫元調派過來的，是新的門衛。孫元又給梁大爺打了招呼，說是從今以後梁大爺就是門衛的頭兒了。以後那些守夜、巡視一類的辛苦活兒，完全就能交給新來的門衛幹了。

  梁大爺本來是在工地的工棚里住著，如今升職了，住不住工棚都看梁大爺的意思。如果臨時有事不想上班的話，來不來都隨便，工資照發，只要辦完事情之後跟孫元打個招呼就行了。

  換言之，梁大爺想不想上班，都看他自己的意思。即便他一個月只來了一天，照樣能拿足每月的工錢。

  說白了，這是真正天上掉餡餅。

  梁大爺知道自己升官，當然高興，只是高興之餘有點稍稍的不安，總覺得這事兒不大合適。不過轉念一想，自己這一把年紀，不過是個看門的門衛，也實在沒什麼值得別人惦記的，倒是能稍稍放心一些。

  孫元為什麼要這麼幹，周毅心裡很清楚，這是他借著梁大爺給周毅送的又一份人情。

  不得不說，孫元這事兒乾的相當漂亮，不愧是久在街面上混著，跟各路人都有交情的老油子。

  跟梁大爺談笑了幾句，周毅就趕去上工。到了上午十點鐘左右的時候，孫元晃悠了過來，給周毅遞了根煙。

  「周兄弟，辛苦了啊。」孫元笑呵呵的。

  「辛苦什麼，幹活拿錢麼，應該的。」周毅接過了煙，摸出火柴點上，向孫元點了點頭，「梁大爺那事兒，謝謝孫哥了。我欠您一個人情。」

  「梁大爺那事兒？」

  孫元愣了愣，然後擺擺手，「別別別，兄弟，誤會了。那不是我的意思，是老闆聽說了梁大爺抓到了小偷，又受了傷，跟我說讓我給梁大爺提點待遇的。」

  「咱之間就別說什麼欠不欠人情的了，咱不是朋友麼？朋友之間，沒欠人情這一回事。」

  周毅哈哈一笑，」總之謝謝孫哥吧，這份好兒我記著呢。」

  「周兄弟，你實在太客氣了。」

  聊了沒幾句，孫元又晃悠走了。周毅叼著煙幹著活兒，看看孫元離開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

  這孫元，實在是個老油子。

  孫元說這是工地老闆的意思，顯然只是個託詞，只是為了讓這件事情辦的更漂亮罷了。

  他用梁大爺的事情給周毅送了一份大大的人情，事兒已經乾的很漂亮了，但如果周毅認為這是孫元故意讓自己欠他人情，為日後從周毅身上撈摸好處做鋪墊的話，那是很容易引起周毅的反感的。

  誰都不想無端欠人人情，更別說類似於強行塞過來的人情了。

  孫元一席話，把自己從這事兒里摘的乾乾淨淨，根本就不承周毅的這份感謝。同時，也表明自己根本沒有拿這份人情在日後從周毅身上取得好處的心思：他自己不認的這份人情，日後即便想要找周毅幫忙，又怎麼會用這份人情開口？

  這樣一來，周毅就全然不受這份人情的牽制了。

  把事兒辦到了這一步，才是真正的漂亮圓滿。

  雖然這樣一來，周毅有可能全然不承這份人情，讓孫元這一番忙活全成無用功，但周毅在他說話之前就認下了這份人情。孫元再說這番話，就全無風險。

  退一步來說，即便周毅真的全然不認這份人情，孫元這一番話也讓周毅不會對他生出什麼厭煩心思。

  送人情沒送好，結果送出了一個冤家對頭這種事情，實在是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