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一起墜入深淵

  從很多年前開始，梁照便被說成顧泯的一生之敵，雖然他們只是在極短的時間裡曾經有過平分秋色的局面，但世人還是很喜歡將他們放在一起去提及，而梁照沒有庚辛劍主的身份，這些年裡他也在很多時候是被對方壓制的，可是即便這樣，這位大祁皇子也在努力前行，追趕顧泯。

  他不曾放棄過，是因為梁照始終相信，有朝一日，自己肯定能夠重新站到顧泯身側，甚至是超過顧泯，這是他的自信，是他這些年一直以來都在努力去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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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從天驕榜，到後來的雲海上，再後來的異域，他一直往前，直到天君。

  這個境界之後，再沒有別的境界，他們在某種程度上，已經站到了一起，又有了一較高低的可能。

  如今顧泯正在遭遇最大的困境。

  蘇宿覺得自己需要找到他，所以一直在找，梁照卻在想要如何幫助他。

  為什麼幫助他，只是為了之後的一戰。

  只有一戰，才能讓他們的人生都畫上一個句號，這個故事的結束才會完美。

  顧泯說道：「我知道它在想什麼。」

  梁照說道：「它也知道你知道它在想什麼，它最缺的便是人性兩個字，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它做夢都想變成人，這是它千萬年來的夢想，你卻一直都是人，你所擁有的，是它變成人都無法得到的。」

  梁照平靜道：「你這一生波瀾壯闊，故事之曲折，誰能相比？痛苦太多又怎麼樣？若是這樣便被擊敗，又有什麼意義？」

  梁照說話的時候，並不在意如今的現狀，那些垮塌的建築，對他而言，沒有任何的影響，他只是安靜的看著顧泯，說道：「我梁照的對手，為什麼會是個懦弱的男人？」

  顧泯看著他，說道：「很多年以前我對你便有些佩服，你的心太堅韌，讓人不得不佩服。」

  梁照搖搖頭，只是說了一句，「再不振作起來，便來不及了。」

  說完這句話，他化作一道劍光消散，不知道去了何處。

  顧泯抬頭看了看天空，沉默了很長的時間，才輕聲道：「你真的很強。」

  他站起來，緩緩朝著天空走去。

  在雲海深處，有個渾身雪白，但面容已經漸漸生出，就和顧泯一模一樣的男子，正在那裡。

  他看著朝著自己走來的顧泯，譏笑道：「別人幾句話，便能將你說透？」

  是的，他才是那顆星星，那顆已經有了人性，想要取代顧泯的星星看著他，眼裡有些寒芒。

  顧泯緩慢來到天穹之上，看著它說道：「他沒能說透我，我依然很迷茫，但我很清楚，我要是不把你毀滅了，那麼整個人間會很麻煩。」

  那顆星星說道：「你若是輸了，我變成人，和他們並無區別，我為什麼要對人間出手？」

  顧泯看著他，說道：「你不過是多出人的皮囊，但卻無法成為一個人，人的感情，你也無法擁有。」

  這話沒有什麼刻薄的意味。

  是實話。

  星星沉默了很久，說道：「我的確無法理解你們，我感受不到那所謂的喜怒哀樂，我開始覺得做一個人也沒有什麼意思。」

  它在雲海里坐了很久很久，看著顧泯經歷的一切，因為某種原因，很多東西顧泯經歷的時候，和它經歷的其實差不多，它能夠有相同感受，卻不喜歡那種感覺，甚至是極為厭惡。

  這讓它開始厭惡起做人這件事。

  這本來是它期待了無數年的事情。

  星星說道：「但我這樣活了很多年，我也不想再這樣活下去了。」

  很多年前，有個男人說過相同的話。

  倦了人間。

  星星說道：「我是天地所生，生於混沌之中，渾渾噩噩過了無數年，我誕生了靈智，我便又看了你們很多年，很多年後，我想試試做人的滋味，於是我做了些事情，於是我又等了很多年，一年又一年，你們或許會覺得太久，但對我來說，無非是時間的不斷變化，我對時間沒有概念。」

  它口中的很多年，動輒是以萬年來計算。

  顧泯說道：「我能明白你的感受。」

  在很多年前還好，那個時候的它沒有靈智，雖說還是存在於天地之間，但也只是存在而已，並沒有別的東西，而自從它生出靈智之後，它還是要一個人在孤獨的天地之間看著這一切，便自然會倦。

  尤其是當它過了那麼多年之後，好不容易生出一個別的想法，最後卻發現那個別的想法，竟然也沒有意義。

  這對於它的打擊不會小。

  「你們這些人整天在想著長生，可是真的長生以後，難道不會覺得無趣？」

  千年萬年，萬年萬萬年，所有都不變，這種痛苦，誰又能接受？

  顧泯說道：「那樣的確很難。」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長生，因為他也不喜歡長生。

  星星微笑道：「如果你真的能殺了我，我一定讓你感受一下長生的痛苦。」

  顧泯默不作聲。

  星星說道：「我已經不想再存在了，所以我決定把這個人間一起帶入深淵裡。」

  說著話，它生出一道道玄妙的氣息，一道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氣息從他的身體裡飄了出來。

  「你其實在某種角度來說，你不會輸的，因為你的目的是毀滅我，我已經不想存在了。」

  星星平靜道：「一起墜入深淵吧。」

  顧泯感受到了那種恐怖的氣息，那是死亡的氣息，讓人感覺到十分恐怖。

  他伸出手，燭游出現在了掌心。

  一道劍氣湧出。

  「我沒有想到，到了最後你竟然會這麼選。」

  顧泯平靜道：「我不會讓你如願以償的。」

  ……

  ……

  人間的災難不止於皇城，很快，大家都發現了，整個人間都搖晃起來，高山在傾塌，大地出現裂痕，海水開始翻騰起來，四海的海水都湧起，看起來是要淹沒陸地。

  這是極為恐怖的事情，也是人間要面臨的災難。

  這是那顆星星的歸去之意。

  它本來就是天地之間的規則和產物，如今它想要歸去，想要寂滅，想要帶著人間一同墜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