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藝術家都是感性的傢伙

  人類的感情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但是對於此刻掌握了無限計算力的蕭宇來說，這種東西並沒有什麼的奇妙的，蕭宇的生物科技告訴蕭宇，所謂感情的具體原理無非就是思維器官之中一些分泌的不同的化學物質罷了。這種化學物質可以引起這種情緒，那種化學物質則可以引起另一種情緒。它們之間是一一對應的關係。但是此刻的蕭宇已經沒有了肉體。而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陳默此刻就算有肉體，也絕不會是和人類一樣。

  蕭宇也不知道此刻的陳默到底是以一種怎麼樣的形式存在著。

  那麼……發生在短短几年之中的事情，為什麼到現在為止一直持續了百萬年都沒有終結？為什麼自己一直在思念著陳默，為什麼陳默也在一直思念著自己？

  蕭宇想不明白，於是蕭宇只好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妙音，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所以我沒有辦法回答你。或許，這個問題的答案，你應該從陳默那裡獲取。」

  妙音那充滿熱切期望的雙眼瞬間黯淡了下去。

  「那麼告訴我，為何你也在一直思念著陳默？在你離開地球之後，在你認為所有地球人類都已經全部死亡之後，為什麼你仍舊對陳默念念不忘？」妙音緩緩的說著，「在代言者還在我的保護之下，還沒有成長起來的時候，我也曾暗中窺視過你，我知道你那個時候心中的任何所思所想。」

  

  「我？」蕭宇再一次遲疑了起來，並且開始了另一次思考。但這次思考同樣無疾而終。雖然這種事情真切的發生在自己身上，但蕭宇卻真的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蕭宇嘆息著回答道：「對不起，我仍舊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或許……這只是精神上的一種依戀罷了，又或者是對過去的遺憾，但是……不，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好吧，這個話題到此結束。」妙音的臉上再一次出現了笑意，他抬起了頭，直視著蕭宇的眼睛，說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一定認為，我們音樂文明的到來不會對當前局勢有太大的幫助對不對？」

  「是的，不，對不起，我並不是在懷疑你們的能力，在我最危難的時候你們幫助了我，數次從必死的絕境之中將我救出，我很感激你們，但是此刻的局勢實在沒有必要再多付出一些犧牲，所以，如果你們沒有什麼特別手段的話，就請你們離開這裡吧，反叛者陣營畢竟是三大九級文明之一……」蕭宇斷斷續續的說著，此刻的蕭宇竟然有了一種窘迫的感覺。

  妙音仍舊溫暖的笑著，如同音符一般的聲音從他的口中飄出：「蕭宇，我將告訴你一些在以前只有我自己知道的秘密。這些秘密，就算是代言者都不知道。」

  「在你橫空出世之前，這宇宙之中，除去掌握了規則的衛道者，掌握了因果的反叛者陣營以及掌握了維度的代言者陣營還有掌握了混亂的幽暗之皇以外，以我們音樂文明實力最強。因為我們掌握了一種其餘任何文明或者勢力都無法掌握的東西。好吧，我們其實並沒有完全掌握它，但對於它的理解，在這整個宇宙之中，以我們音樂文明為最。」

  「沒錯，我們掌握了精神，或者說靈魂。所以我們的攻擊手段才會如此詭異。我們既可以通過精神殺傷敵人，也可以通過精神的影響，為任何生命帶來希望和光明。我們音樂文明，本來是有希望通過掌握精神來成為真正的九級文明，和衛道者，反叛者陣營比肩的……」

  妙音淡淡的嘆息著，淡淡的敘說著。在這一段段如同音符飄蕩一般的信息之中，一段已經被塵封在了時間的塵埃之中的隱秘往事呈現在了蕭宇面前。

  「知道造就了你的黑色石頭是怎麼來的麼？」在這個時候，妙音忽然間問出了一個看似漠不相干的問題。蕭宇條件反射般就想回答說不知道，但是瞬間之後，蕭宇就怔在了那裡。

  地球之上的那塊神秘黑色靈魂石造就了自己，將自己的靈魂從身體之中剝離了出來，讓自己可以無障礙的和計算設備結合。在離開地球之後的百萬年時間之中，蕭宇一直在追尋著黑色靈魂石背後所隱藏的真相，但是始終尋找不到。

  而此刻……靈魂石剝離了自己的靈魂，而妙音說，音樂文明掌握靈魂。在這一剎那，蕭宇好像有一種如被電擊然後恍然大悟的感覺。

  蕭宇抬起了手臂，定定的指著妙音，口中卻說不出話來。

  「沒錯，是我們。」妙音微笑著緩緩點頭：「但是事情的具體過程和你想像之中並不一樣。當初的我們，原本是最有希望成為九級文明的，可是我們遇到了衛道者的狙擊。衛道者攻擊了我們，捕捉了一半我們的族人，然後將這些族人的靈魂，通過規則手段製造成了一顆靈魂石。而正是這顆靈魂石造就了你。」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蕭宇喃喃自語著，心神幾乎無法自持。可是就在片刻之後，蕭宇就想到了另外一點。

  「不，不對，靈魂石只有一顆麼？據我所知，在我之前，銀河系之中還誕生了一個名為微星的文明，它的存在形式也是將自己的靈魂剝離出來，不過，它所結合的是一顆小行星……」蕭宇喃喃說道。

  「那只是一個殘次品而已。」妙音說道，「計算，才是這宇宙之中最強大的力量。正是因為之前數百萬，或者千萬次的嘗試全部都遭遇到了失敗，衛道者才狙擊了我們音樂文明，製造出了靈魂石，造就了獨一無二的，可以和計算設備結合的你。沒錯，在你之前，衛道者已經嘗試了許多次，這宇宙之中，有許多類似微星文明的存在。但是它們都在這無盡的時光之中消逝了，留下來並且成長起來的，只有你。因為你有靈魂石，而它們沒有。」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蕭宇喃喃說著。

  「在被狙殺掉一半族人之後，我們音樂文明已經被掐斷了成為九級文明的希望。然後……為了獲取更強大的力量，為了更完全的掌握靈魂，我們所有的族人都融合為了一體，也就是我。沒錯，我是一個人，我是妙音，同時，我也是我們音樂文明的所有。這一點，就連代言者都不知道。音樂文明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我的意志，就是音樂文明的意志。」妙音輕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緩緩說著。

  「在融合為一體之後，為了躲避衛道者的狙殺，我加入到了代言者陣營之中，一直到了現在。雖然我們音樂文明損失了一半族人，被掐斷了晉升為九級文明的希望，但是融合為一體的我們，仍舊擁有不亞於最巔峰時期的力量。在之前，我在這宇宙之中排名第五，僅次於衛道者，代言者，反叛者以及幽暗之皇。現在，有了你，我排名第六。你說，如果排名第五和第六的兩大強悍勢力聯合起來，共同對付原本排名第二，現在因為失去了暮光之城所以排名第三的反叛者陣營，有沒有獲勝的希望？……好吧，我知道我們仍舊沒有獲勝的希望，不過……以我的犧牲，來換取你的逃出生天，你說，我能不能做到？」整理完了自己的衣角，妙音臉上仍舊帶著盈盈的笑意，他望著蕭宇，輕描淡寫的說道。

  「什麼？你，你的犧牲？……不，你不能這麼做，不，妙音，我絕對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你立刻離開這裡，否則的話，我會擾亂人類號飛船中央電腦之中的規則體系，你是我真正的朋友，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蕭宇堅定的說著。

  「蕭宇，你知道麼？」妙音仍舊維持著自身的優雅，像是在唱歌兒一般：「原本我的打算並不是這樣的。造就了你的靈魂石是用我們音樂文明一半族人的性命製造的，只要吞噬了你，我們便會重新擁有成為九級文明的希望，而此刻便是最好的時機。你對我不設防，我毫無障礙的來到了你的核心地帶，衛道者被幽暗之皇牽制住了，此刻的它也沒有阻止我的能力。只要我將你吞噬掉，然後逃回代言者世界之中，就算是衛道者也奈何我不得。等我成為了九級文明，我還可以暗中發動叛亂，融合代言者，掌握維度的奧秘。到時，同時掌握了靈魂和維度的我，將會擁有比衛道者更強大的力量。」

  「那麼你為什麼不這麼做呢？」蕭宇的心神沒有一點兒波動，「你不想知道終極問題的答案麼？」

  「我想知道啊。」妙音嘆息著說道，「但是你知道的，藝術家都是很感性的傢伙，我可以吞噬你，但我又不能吞噬你。在聽到你對我問題的回答之後，我就改變了主意。因為我知道，如果我將你吞噬掉的話，陳默會傷心的啊……蕭宇，融合我們音樂文明吧，融合了音樂文明之後，你會在擁有我們音樂文明能力的同時，還擁有無限的計算力，同時你還會徹底脫離計算機的束縛，完全改變現在這種脫離了計算機就什麼都不是的局面……」

  妙音的軀體忽然間化作了一片光點，飄飄灑灑，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來到了蕭宇的駐地，人類號飛船的中央計算機之前。對此，蕭宇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因為這裡是人類號飛船的內部，蕭宇所有的力量都無法使用。

  確實就像是妙音所說的那樣，在這人類號飛船的內部，妙音無論想做什麼，蕭宇都無法阻止。就算在人類號飛船之外，蕭宇有著千億艘戰艦也同樣於事無補。

  「不，你仍舊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你沒有必要這樣做……不，快停下……」

  那無窮的光點緩緩的滲入到了人類號飛船的中央計算機之中，就像是這裡下了一場最為燦爛的光雨。蕭宇猛然間有了一種十分奇妙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人生的某處缺憾在這一刻忽然之間變得圓滿了一般。但蕭宇卻知道，這種圓滿，是以音樂文明的徹底消失，徹底死亡為代價的。代表著音樂文明一半族人的黑色靈魂石造就了自己，現在，代表著音樂文明另一半族人的妙音又在以生命為代價改造著自己。

  在這一刻，蕭宇想叫喊，想怒斥，想勸阻，但是蕭宇什麼都做不了。蕭宇僅僅只問出了一個問題：「為什麼？」

  「我們音樂文明在分離了百萬年之後，也該團聚在一起了。」蕭宇聽到了一陣深沉的嘆息。

  蕭宇沒有理會這個回答，而是繼續問道：「為什麼？」

  回應蕭宇的，是一片長久的沉默。在這之後，蕭宇才得到了妙音的回答：「因為看到你強大起來，看到你成為九級文明，看到你逃出生天，看到你最終打敗衛道者，看到你最終知道終極問題的答案，陳默會很高興的……」

  「音樂文明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我的意志，就是音樂文明全體族人的意志。我的意志告訴我，我們音樂文明的全體族人告訴我，為了讓代言者永遠過的平安喜樂，我們音樂文明甘願付出任何代價，任何……代價。」

  蕭宇默然無語。片刻之後，蕭宇莊重說道：「我會繼承你們音樂文明的遺志。陳默……就交給我吧。」

  「很好，很好。」妙音繼續用那種飄渺的聲音說著，「在我生命的最後階段，就讓我燃燒我的生命之火，奏響一曲最為美妙的毀滅之歌，就讓這首歌，作為我們音樂文明，一個在宇宙之中傳承了數億年的古老文明的最後篇章吧。」

  「蕭宇，再見。」妙音的聲音漸漸遠去，而在人類號飛船之外，一陣奇妙的歌聲已經隱隱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