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聽者有意
2024-05-20 05:24:16
作者: 星星的泡沫
「孫二哥,你再仔細說說,說說嘛!」錢狗蛋極有眼色地讓店家為他們又上了碗陽春麵。
兩個大子一碗的清湯麵,換一場熱鬧,這錢花得值。
孫二郎吸溜了一大口這免費的湯麵,沒再賣關子,夾了根小鹹菜放入嘴中,一邊嚼一邊道:「竇老麻子你知道吧?就在靠近南城門的那顆大柳樹下擺攤的老騙子。」
錢狗蛋不是京城人士,他家在通縣的鄉下,人多地少,糧食不夠吃,這才出來賣個行腳的苦力掙碗飯吃,因此搖了搖頭:「勞二哥解惑。」
「嗨,那是個老騙子,打從我記事起,就瞎了一隻眼睛。聽聞是不小心得罪了哪個權貴,被人家戳瞎的。」
竇老麻子的真名已經不可考,因他長得頗醜陋,早年間得過天花,僥倖活了下來,之後認識的他的人都叫他竇麻子,現在老了,便成了竇老麻子。
他在大柳樹下擺了少說得有三十年的算命攤,說他算得准吧,十次有八次問他的事兒都不對,說他算得不准吧,挑個好日子,合個八字,他還真會。
總而言之,斷斷續續有人因婚喪嫁娶之事來尋他,讓他這麼些年聊以餬口,勉強沒餓死。至於算命,呵呵,沒人信他,都是聽一樂呵。
「他算命從來都不准嗎?」錢狗蛋有些好奇,他倒是知道這算命的,十個有九個都是騙人的,如果命真能算得准,為何不先給自己算算,發個大財,也不至於嚴寒酷暑還得當街擺攤,苦不堪言。
「嗨,這怎麼說呢。人家別的算命的,嘴巴甜點,挑些好聽的說一說,哄得來算命的人一高興,扔下點小錢,便是算得不准,好話人家已經聽過了,還能回來尋他晦氣不成?」
錢狗蛋一想,是這麼個理兒。
「偏那竇老麻子反其道而行之,時不時就抓住路人,嚇唬他們要麼馬上要有血光之災,要麼家裡要有親人離世,說實話,他只是被人戳瞎了眼睛,而不是直接被打死,實在是咱們京城人士都有好生之德。」
孫二郎搖搖頭,唏哩呼嚕把面扒拉完,用袖子一抹嘴:「你說,這麼個老騙子,說的話能信?」
「他說啥了?誰信了?」
「那殺人犯唄!也不知道他把哪個傻缺忽悠瘸了。」孫二郎從旁邊的枯樹枝上掰了個小頭剔牙,錢狗蛋如此認真傾聽的態度取悅了他,他也樂意多說點,好歹吃了人家一碗陽春麵呢。
「這竇老麻子不是個好的。拉著人說人家家裡有血光之災也就罷了,有那本來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聽聽他怎麼破解的,都被他說的方法嚇死了。」
「他說,血光之災,需得用血來破,而且這血還不能是豬血狗血雞血,非得用人血不可!」
「血這玩意流多了會死人的!合著他說的,是以命換命的法子!哪個傻缺肯信哦!」
竇老麻子還逢人就是這套理論,天長日久地說下來,有熟悉他的都當個笑話聽,每每路過大柳樹,還會問上一句:「今兒我有沒有血光之災,要不要殺個人來放放血啊?」
「嘿嘿,他們還真逗,那這次的案子,又怎麼說?」
「你是不是也傻了?不都說了,連著三年,有人殺人放血啊!一年三條人命呢!」孫二郎白了錢狗蛋一眼。
錢狗蛋臉白了白:「那如果這兇手真是因為躲血光之災就殺人,竇老麻子可是缺了大德了。」
「誰說不是呢!」
「可大家都知道他是個老騙子啊?誰會信呢?還這麼喪心病狂?」
「誰知道呢,總是傻子不是?」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別的,可能是歇夠了,繼續扛起沉重得的貨包離開。
趙東籬覺得此事值得深查,竇老麻子何許人也,他有了幾分好奇。
雖生在京城長在京城,但是南城本就不是趙東籬流竄的範圍,這位在南城門附近擺算命攤的大仙兒他自然沒聽說過。
南城門應該是京城四個城門中人流量最大的,行人、駿馬、貨車,熙熙攘攘,每日裡有十個時辰都是喧囂的。
附近只有一顆大柳樹,這顆樹看起來很古老了,樹身兩個壯年男子合抱都不一定抱得過來。夏春交際,葉子已經很是繁茂,遮住了大部分陽光。
竇老麻子就蜷縮在柳樹根的陰影里呼呼大睡,一張破舊的挑幡斜靠在樹身上,占卜吉凶四個大字都褪了色,他身上的衣服更是髒得幾乎與樹皮一個顏色,隔著幾步遠,都能聞到他身上的尿騷味。
趙東籬忍不住掏出手帕捂住鼻子,示意非墨上前叫醒他。
非墨用劍鞘捅了捅竇老麻子,力道不輕。
「哎呦!別打,別打!老爺饒命,我再也不敢了!」竇老麻子連眼睛都沒睜開,求饒的話已經極順眼地禿嚕出來了。
非墨又繼續捅。
「我沒錢啊,錢花光了,您要不打我一頓吧!」這次他終於睜開了眼睛,卻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位衣著光鮮的小公子,看著面生,自己肯定沒見過。
會不會算命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竇老麻子卻知道,他的記性肯定沒問題。
「嘿嘿,這位公子,我觀你印堂發黑,恐有......」
「血光之災嘛,我懂。這不就是來尋你求個破解之法的。」趙東籬捂著鼻子的手沒有放下,一雙眼睛似笑非笑。
「這個嘛~老夫既承老天爺賞碗飯吃,自是願意為公子排憂解難的,只不過嘛......」竇老麻子大拇指輕捻食指和中指,做了個懂的都懂的動作。
非墨掏出塊一兩的碎銀子,扔到竇老麻子手裡。
竇老麻子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他強忍著把碎銀子放到嘴裡咬一咬的衝動,乖乖啊,一出手就是碎銀子,肯定是條肥羊,他得穩住,穩住。
只有穩住,才能多宰一點,畢竟一錘子買賣,下次再等這樣的冤大頭,還不知猴年馬月呢。
非墨見對方沒反應,又扔了一塊大些的,如此重複了三次,總共扔過去大約十兩銀子,而小公子也面露不耐,竇老麻子才終於鬆口:「公子請坐,容我為公子好生相看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