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陸同學，我想你了

  不管在什麼時候，醫院裡最不缺的就是病患，老爺子被送進急救室，門外站著陸家三口。

  陸驍靠在牆壁上，大腦晃蕩的厲害。

  

  低氣壓籠罩在三人身上，顯然誰都沒有那個心思說話，就連一向幽默愛嘮叨兩句的顧藍雨，這會兒也是沉默不語。

  過了半晌，陸青雲才開了口。

  「阿驍，這次是你衝動了。」

  陸驍側過頭，眼睛帶了點紅，他低低地『嗯』了一聲。

  悔恨嗎？

  不是不悔的，老爺子上了年紀，一年身體不如一年，就是因為在意爺爺的身體，他才會一次又一次的找他商量，徵詢對方的意見。

  可很顯然，老爺子是軟硬不吃的。

  不到一個小時，急救室里的一個醫生推門走了出來，他摘下口罩，臉上帶了輕鬆的笑意：「是病人家屬嗎？」

  陸驍三人精神震了震，顧不得別的，齊齊點頭。

  醫生說：「病人是一時氣急攻心造成的昏厥，幸好你們送來的及時，留院觀察兩天，如果沒有什麼異常，就可以出院了。」

  陸驍閉了閉眼睛，盤旋在心裡的那塊石頭這才放了下去。

  「謝謝醫生。」

  那醫生擺了擺手，沒過多久，護士們就推著急救車出來了，陸驍看著在車子上躺著的陸德南，他的雙眼緊緊閉著，眉間的皺褶就沒鬆開過，臉上還扣著呼吸機，仿佛在昏睡中都不安穩。

  這時，陸父的聲音在耳邊淡淡響起：「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打職業，這件事我不反對。不過阿驍，你要想清楚了，這次你爺爺沒有什麼大問題，可上了年紀的老人，還能經受住幾次折騰？」

  陸青雲也年輕過，知道兒子心裡委屈，可家裡的老人年紀大了，不能在這種事上冒險，想及此，他嘆了口氣：「不要怪你爺爺，他也是為了你好。」

  陸父那句『為你好』，就像是最沉重的一擊，狠狠地打在陸驍心頭上，他扯了扯唇，「我知道。」

  在人命面前，哪怕是夢想，也會變得不堪一擊，更何況，親人是真的為他好，他還能說些什麼呢。

  這些天的努力，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場笑話。

  回到病房裡，顧藍雨看了看天色，開口說：「阿驍青雲，你們回去吧，這邊有我守著。」

  陸青雲是臨時從公司趕回來的，明天還要回公司開會。

  陸驍搖搖頭：「媽，你跟爸回去吧，今晚我留下來照顧爺爺。」

  顧藍雨愣了一下，一旁的陸青雲點點頭，沉聲說：「照顧好你爺爺。」

  兩人走了後，病房裡徹底安靜下來。

  床邊有一把椅子，陸驍坐了過去。

  桌上的監測設備時不時滴滴兩聲，病房裡是令人窒息的沉悶。

  陸驍在病房裡坐了一夜，這一夜腦子裡閃過許多念頭，無數情緒在心裡交織著，原本腦子是該渾渾噩噩的，可意識卻是清醒的可怕。

  天色破曉，陸德南這才緩緩睜開眼。

  他看著守在跟前的小孫子，動了動嘴唇，以他目前的狀態，做表情還是有些困難。

  陸驍察覺到陸德南的視線，回過神，接了一杯溫水餵對方，聲音干啞：「爺爺，我想通了。」

  陸德南下意識的抬起眼，就聽他說：「我不去了。」

  「以後都聽您的。」

  *

  轉眼就到了年三十，家家戶戶都包起了餃子，蘇酥坐在飯桌上，戳了戳碗裡的餃子皮，有點食不下咽。

  已經過去四天了，整整四天，男朋友都沒有聯繫她！！！

  蘇酥打開了她跟陸驍聊天的對話框。

  {陸同學，我今天吃了糖糕，糖糕黏是黏了點，不過超級好吃耶！你什麼時候來我老家，我帶你吃呀。}

  {陸同學在嗎在嗎在嗎？}

  {蘇同學在線呼叫！}

  {……哪有你這樣的，電話打不通，連個簡訊都捨不得跟我回一個。}

  {我還是不是你女朋友了}

  {陸驍，你是不是在外有狗了啊？}

  ……

  每天不定時幾條消息，對話框裡另一方始終安安靜靜，她發的信息就像是被丟進了大海里，連個沙子都撈不著。

  蘇酥直直地瞪著手機屏幕，那副恨不得將手機吃進肚子裡的表情，實在是嚇壞了蘇睦天。

  碗裡的餃子頓時就不香了，他憂心忡忡地問：「酥寶兒，你這幾天是怎麼了？」

  「實在是覺得家裡悶，就多出去轉轉。」

  蘇酥這才把視線從手機里收了回去，不想讓蘇父擔心，就含糊地說：「沒什麼，爹爹快吃飯吧。」

  蘇睦天卻是沒那麼好糊弄，在他眼裡，再小的事發生在女兒身上都是大事，他道：「酥寶兒，你是不是跟那個混混男朋友鬧彆扭了？」

  蘇酥：「……」

  蘇酥唇角微微一抽，忍不住反駁：「爹，什麼混混男朋友，人家明明有名字的！」

  蘇睦天沒接這話，冷哼一聲：「我早就說了那種人不靠譜，像他那種小流氓，就愛騙你這樣單純的女孩，酥寶兒啊，我說你可長點心吧……」

  蘇酥火速的吃完了碗裡剩下的餃子，終止了這場對話。

  剛推開房門，外面就傳來一陣歡聲笑語，幾個小男孩小女孩在巷子裡互相追逐，笑容燦爛。

  蘇酥下意識的跟著笑了笑，笑完眼神就黯淡了下去。

  這麼多天了，男朋友一點消息都沒有，說不擔心那是假的，擔心之餘，心裡又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委屈。

  到底是什麼個情況，能讓他忙的連女朋友都忘了聯繫。

  明明走之前還一副恨不得掛在她身上的模樣，這才過了幾天，她就成了昨日黃花……

  蘇酥越想越生氣，就覺得陸驍簡直是天底下最不稱職的男朋友了，抓起手機，在對話框裡十分惡毒的打了句：{陸同學，我祝你除夕夜吃餃子噎……}

  手指在S鍵上停頓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捨得打出來，一半的消息就這麼發了出去。

  她蹲在家門口，將自己縮成一整團，心裡就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總之什麼情緒都有。

  原來這就是喜歡上一個的感覺。

  哪怕是再克制，大腦永遠都先快一步，會不由自主的患得患失……

  蘇酥吸了吸鼻涕，委屈巴巴的發了條語音。

  {陸同學，我是真的想你了。}

  {你理理我呀，好不好？}

  消息發出去，被冷待了這麼多天，蘇酥都沒指望對方回了。

  她看了一眼天色，現在是三點多鐘，蘇家這頓午飯吃的晚，陽光透過房屋灑進來，午後溫度適宜，照在人身上，全身都跟著變得暖洋洋的。

  就在此時，手機叮的響了一聲，蘇酥在看到是誰發的消息後，睫毛微微顫了顫。

  陸驍發來了一連串的語音。

  {酥妹，這幾天我家裡發生了點事兒，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剛剛開機。}

  {你這丫頭小心思還挺多啊，再說了，有你一個已經夠令人不省心的了，我還敢背著你去找誰？}

  少年低低啞啞的聲音順著手機傳來，含了點笑意，說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欠扁。

  蘇酥怔怔的看著手機，心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還不等她回，對方的電話就打來了。

  蘇酥秒接。

  「餵。」

  「陸驍。」

  陸驍將手機放在耳邊，聽著電話里少女的聲音，她大概是真的很生氣了，又開始提名帶姓的叫他了。

  陸驍沒管客廳里的家人，拿著手機就出去了。

  他先是嗯了一聲，又問：「在家吃糖糕了？」

  小姑娘別彆扭扭的唔了一聲，算是回答他了。

  陸驍眼裡帶了笑：「乖乖，生氣了？」

  這個稱謂他喊的幾乎沒怎麼猶豫，順嘴就帶出來了。

  一出口，兩人同時愣了愣。

  蘇酥捂了捂燙得發紅的耳朵，心跳砰砰砰。

  蘇酥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人，只是用那種含了笑意的聲音喊她，就能讓她丟盔棄甲。

  她在心裡狠狠地唾棄了自己一番，唇角卻是不自覺的揚起一抹笑，瞧她這樣，笑的分明比不遠處那群孩童還要開心。

  「陸驍，難道我不該生氣麼……你如果真的很忙，我也不會很不懂事去騷擾你，可是你要跟我說呀…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我一個人腦子裡就會亂七八糟的想，陸同學是不是在外有狗了呀，他一點都不在乎女朋友了……」

  陸驍越往下聽心裡越軟，眉眼柔和的不可思議。

  他的女朋友就是這麼神奇，聽著她軟綿綿的嗓音，心裡哪怕是有天大的憤懣，再大的不痛快，這會兒也跟著消失的乾乾淨淨了。

  去他媽的吧。

  這一刻，陸驍心裡什麼也不想了，腦海里一個念頭。

  找她。

  找她。

  站在她面前，親自跟她說上一句——

  新年快樂。

  陸驍一向是個行動派，只要是他想，就沒有他不敢做的，跟女朋友又膩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他轉過身，回屋去找車鑰匙。

  顧藍雨看兒子在那翻箱倒櫃，有點納悶：「兒子，找什麼呢？」

  「我記得家裡有一輛車適合出遠門。」

  這些不光是顧藍雨震驚，在沙發上看新聞的陸德南和陸青雲也抬起了頭。

  「兒子，你不會是要離家出走吧？」

  顧藍雨這話一出，陸德南握著拐杖的手指無意識的縮了縮，臉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陸驍就笑了：「想什麼呢，您兒子是那種幼稚的人嗎？」

  顧藍雨仍是狐疑：「怎麼不是了？你在九洲一品的工作牌，現在還在屋裡扔著呢！」

  陸驍：「……」

  他有點無奈：「真的不是。」頓了頓，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我要去找我女朋友跨年。」

  顧藍雨等人：「……」

  瞧她兒子這恨不得入贅的架勢，看的顧藍雨實在是傷愁不已。

  在他身後絮絮叨叨：「兒子啊，疼媳婦兒是好事，可你這也要分時間分場合啊，今天除夕，大團圓的日子，誰家不是開開心心過年，你要是現在出現在兒媳家裡，我保證親家會打斷你的腿……」

  陸驍想到他那個岳父，眸色微微頓了頓。

  岳父的脾氣實在是算不上好，他又怎麼會不怕。

  可是，媳婦兒說想他了。

  陸驍找到車鑰匙，跟家人說了幾句拜年話，有點意外，今年他收到了雙份的紅包。

  另一份是家人給女朋友的。

  他出了門後，陸德南看了一眼關上的大門，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從醫院回來後，阿驍表面看上去跟平常沒有什麼不同，可這孩子也是他看著長大的，他又怎麼會看不出對方不經意間的疏離。

  他們之間，哪會需要這麼客氣。

  陸德南忍不住在心裡問自己，真的是他做錯了嗎？

  *

  這通電話打得蘇酥神清氣爽。

  不過掛了電話之後，她心頭浮起幾絲疑惑。

  也不知道陸驍家裡發生了什麼事，能讓他忙得連手機都沒空看。

  晚上十點，蘇酥跟蘇父窩在沙發里看春晚。

  等到了將近十一點，蘇睦天就有點熬不住了，打了個哈欠說：「酥寶兒，爹爹回屋休息了，你看完也早點睡。」

  蘇家就他們兩父女，也沒有那麼多儀式感，跨年不跨年，對老一輩的大人們來說，還真不是多麼重要的事兒。

  蘇酥點點頭：「知道了，爹爹你困了就去睡吧。」

  父女倆又說了幾句，蘇睦天回了裡屋。

  他們在青城的房子沒換，住的還是以前的老房子，按照蘇父的話來說，這個房子就是老蘇家的根，以後哪怕是出國，老家的房子都是不能丟的。

  蘇酥自從接了那通電話後，大腦一直就處於興奮狀態，果然是距離產生美，之前心裡忿罵少年的話也被她忘得乾乾淨淨了。

  液晶電視裡的明星唱唱跳跳，蘇酥其實就是聽個音兒，對內容倒是不怎麼感興趣。

  她低下頭，看了一眼手機。

  十一點五十四分。

  馬上就凌晨了，她的男朋友大概真的是那種腦子不太發達的大直男，他們在一起過的第一個新年，連句問候都沒有。

  蘇酥鼓了鼓腮幫子，正要發消息，陸驍的信息卻是先她一步彈了出來。

  {酥妹，你開個門。}

  蘇酥愣了一瞬，頗覺好笑，就打：{門外有什麼？}

  隔了大約一分鐘，少年回了消息。

  {門外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