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知識的階梯

  初冬十一月的一天，臨近年末的時候，周鳴和格蘭領的上千名農夫一起，被領主派到了距離領地南邊一百多里的聖馬恩修道院，去為教會做了為期一個月的「愛心工」。

  這種「愛心工」的形式，跟農忙時為領主做的每周三天的周工差不多，也是一種不計報酬的義務勞動方式，只不過服務對象變成了教會而已。

  然而不可思議的是，所有領地的農夫對這種「愛心工」都不牴觸，甚至有人聽說有愛心工做後，都歡呼躍雀起來，不需要領主怎麼催促，就自己打包好東西，準備去修道院幹活了，十分積極。

  走了兩天的路，到了聖馬恩修道院後，才幹了一天活，周鳴就明白為什麼農夫們會喜歡上做愛心工了。

  寬敞明亮的大教堂，乾淨整潔的住宿，免費提供的澡堂熱水，一天三餐美味熱乎的飯菜……

  還有很多眼裡流露出悲憫天人的目光，行走在農夫中間，為這些迷途羔羊們祈禱的神父修士們，用溫聲細語，撫慰著他們的心靈，讓這裡，簡直舒服的跟天堂一般……即便每天需要完成的工作量並不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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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這個世界的教會凌駕於國王之上不是沒有原因的，就拉攏人心這塊，教會簡直甩開了那些領主十幾條街！」

  這也就不難解釋，為什麼每到豐年豐收的時候，農民們不把多餘的糧食麵包儲藏起來，而是一股腦地送到了修道院。

  也不難解釋，很多年之將老的農夫們，為什麼不把自己辛苦積攢多年的財產留給子孫後代，而是全部捐獻給了教會，以求升入「天堂」。

  並不是這些農民無知或者愚蠢，而是這個世界的領主們，對他們壓迫壓榨的太狠了，以至於他們對自己所擁有的私人財產沒有半點安全感，與其被領主用各種各樣的手段剝奪，還不如全部送給教會，求一個心靈上的寄託。

  而在休息間隙，跟著做集體禱告時，看到那些匍匐在地的農夫，那無比虔誠的樣子，周鳴就明白，想要征服這個世界，比領主更可怕的敵人，就是這個幾乎獲得了所有底層民眾擁護的教會。

  人民的力量是偉大的，周鳴從未沒懷疑過這點，而面對這些被教會洗了腦，經常被組織起來做集體禱告的農民，周鳴知道，想要動搖這種力量，單純地使用武力，是不可能做到的。

  不僅如此，再看到修道院內，牆壁天花板繪製的各種精美浮雕與彩色圖案，藏書閣中，擺滿的各種各樣的羊皮紙書籍，周鳴知道，教會不僅壟斷了信仰，還壟斷了知識與藝術……而這些東西比武力還重要。

  「知識，我需要了解這個世界的知識，越多越好！」

  看到藏書閣後，立刻想把自己頭腦「武裝」起來的周鳴，苦苦懇求負責管理藏書閣的瑪麗女修士，再三保證不會破壞書本後，這才徵得了瑪麗女修士的同意，進入到了藏書閣中。

  從書架上，輕輕抽出一本厚厚的類似牛津詞典的羊皮紙書，周鳴迫不及待地翻閱起來。

  書本上，這些蝌蚪文一般的字母文字，除了少數的幾十個，其餘一個都不認識。

  「早知道就應該求瑪德琳夫人教我一點文化課了，她認識很多字，如果她能帶我入門，教我這些拼音文字，我就不會看不懂了。」

  可惜，他做錯了選擇，再去求馬德林夫人幫忙的機會已經沒有了……他可不想在城堡里，碰到她的兒子愛德華。

  「孩子，你在幹什麼呢？」

  這時，一名穿著灰色長袍，面帶慈祥笑容的老者，不知道時候悄然站在了自己的身後。

  「哦，對不起羅伯特神父，我正在看這本書，我馬上把它放回去！」

  周鳴認識這位老者，他就是這幾天做禱告時，站在祭壇前做祈禱的羅伯特神父——一位在信眾中間很有威望的仁慈神父。

  「不用了孩子，我在你的眼裡看到了求知的渴望，你想了解這本書麼？」

  羅伯特神父笑了笑，充滿磁性的聲音，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

  「是的神父，我很想了解這本書的開頭，第一頁、第一段話是什麼意思呢？」

  周鳴表現的「急迫」起來，把書放到神父面前，目光直勾勾地看著他，希望他能幫忙釋疑解惑。

  「這段話的意思是：神明在上，使者在下，謹宣告世人，起初，天是黑暗的，地是空虛混沌的，神靈，運行在水面上，神說，要有光……」

  羅伯特神父很樂意帶著這隻迷途的羔羊，從《聖父經》這部宗教寶典中，指引他找到前行的方向……

  時間過去的很快。

  一整夜的時間過去了，蠟燭也燃到了盡頭，這一晚上的時間，周鳴足足背下了四百個單詞。

  「孩子，你的天份讓我感到驚訝，你只用一晚上的時間，就學會了別人需要半年才能學會的東西。」

  羅伯特神父一臉驚嘆地道，他教過的學生很多，天資聰慧的也有，但還沒有聰慧到像周鳴這樣一晚上就能看懂十多頁《聖父經》的程度。

  這個孩子，一定跟神有緣，一定是遺落人間的上帝使徒，甚至，這孩子都有成為他神父侍從的資格。

  不過……

  這孩子的眼裡，好像並沒有對神的那種皈依與虔誠，只是單純地對那些文字很感興趣。

  「尊敬的羅伯特神父，我明天還可以再過來麼，我能跟您多學點《聖父經》里的東西麼？」

  臉上興奮還未褪去的周鳴，一臉期盼地看著羅伯特神父道。

  「可以的孩子，只要你願意來。」

  羅伯特和藹地笑道，作為最虔誠的神之使徒，他不會放棄那怕一頭最不起眼的迷途羔羊，即便這頭羔羊現在還不夠虔誠。

  「謝謝神父，謝謝神父！」

  ……

  之後的大半個月，不管白天幹活多累，周鳴晚上都會準時來到藏書閣，向羅伯特神父請教。

  不過二十來天的時間，他就能看懂擁有數萬詞彙量的教會經典《聖父經》，認得了裡面90%以上的字。

  「上帝啊！這個孩子天份實在太高了，如果他能成為跟隨我的侍從，將來一定能繼承我的衣缽，把我對神的那份虔誠與感悟傳遞下去……」

  「但……」

  「這孩子是一個普通農夫之子，哪怕繼承了我的衣缽，在教會中，也會受到打壓和排擠……」

  羅伯特神父有些心動了，但十分猶豫，跟騎士階層一樣，修道士階層，也主要來源於貴族，平民出身的極少，也只有最窮困偏遠的教區，那些平民出身的神父，才有一絲出人頭地的機會。

  譬如羅伯特神父自己，就出身於一個喪失爵位的沒落貴族之後，不辭勞苦為聖馬恩修道院服務了二十多年，也只是一個祈福長老，職權在聖馬恩修道院中，排在七八位的位置，尚且遭到嚴重排擠，如果小萊恩……

  最終，羅伯特神父還是打消了這個想法。

  周鳴並不知道有一個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已經與他失之交臂，但學到了不少知識，並獲得羅伯特神父贈送的一本親筆筆記的他，在回格蘭領的路上，都感覺此行收穫巨大。

  「以後如果還有做愛心工的機會，我一定要再找羅伯特神父請教一些問題！」

  尋找到一條通往知識殿堂階梯的周鳴，自然想通過這條階梯，往上爬的再高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