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落榜與孫山作伴

  會試放榜的報喜，與院試、鄉試並無不同。

  報喜唱名的官差都是從高往低報榜報喜，早已準備好討喜錢的報喜人員整裝待發，得了最新消息後興奮的唱啊跳啊，與爭先恐後去榜亭看榜的人一樣歡喜報喜，一撥接一撥的傳揚開來。

  樓上包間中的宋興林他們一路聽下來，報榜過半卻遲遲等不到自己的時候，他們的臉色也越來越差，饒是定力最足的王水生此刻也有些按耐不住了。

  他端起面前的茶碗輕抿一口茶，捏著手中的茶碗，目光從樓下熱鬧的人群收回，望向身邊神色自若，心態比自己好太多的師弟。

  「二哥，此次會試你有把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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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問的宋興林聞言，視線從趴在窗沿邊往外看熱鬧的妻子身上收回，望向王水生淡淡搖頭。

  「說真的，我早就不報希望了！不怕與你說，其實第一場我就考砸了……」，這話宋興林說的悵然極了。

  此番重開會試，朝廷因急需人才，酌情放寬錄取，由往年錄取的五百之數放寬至八百，多增三百貢生，這對普天之下的所有舉子來說都是好消息。

  可眼下，眼看著都已經唱名過半，卻遲遲沒有他們師兄弟二人的名字，宋興林知道自己希望不大，心卻因遲遲等不到師兄兼妹婿的報喜還是不由的急了，同樣的王水生也急了。

  都說寒窗苦讀十數載，一朝金榜題名時。

  自己一寒門書生走到今日，為的就是改換門庭，光宗耀祖，讓爹娘姊妹兄弟都能過上好日子，再不被人看低欺負……

  更何況，此刻跟著小二嫂齊齊擠在窗邊看熱鬧的質樸姑娘，自己還等著高中後八抬大轎的把她娶過門呢！

  這麼一想，王水生只要想到自己此番不中落榜，心裡就忍不住的失望失落。

  宋興林倒是想的開，見准妹婿神色不好，他忙忙安慰。

  「別急，別急，眼下才唱名到四百，還有四百呢，妹婿莫急，我信你，興許過一會就到你了，咱們再等等。」

  王水生忙重打精神，「對，二哥說的對，興許一會子就有人來給咱們報喜來了，咱們再等等，再等等……」

  仿佛是應正他們的話一般，就在師兄弟倆互相安慰的時候，忽的，前頭榜亭處唱名聲起。

  「恭賀岳州府，巫中郡，通陽縣下燕山沖，王水生王老爺，高中會試第四百三十五名進士；恭賀岳州府，巫中郡，通陽縣下燕山沖，王水生王老爺，高中會試第四百八十五名進士……」

  接連三聲響若洪鐘般的聲音在榜亭下炸響，周邊的人紛紛跟隨，聲音立刻此起彼伏的宣揚開來，趴在窗頭探頭張望的姑嫂二人聽到後當即齊齊歡呼出聲。

  「哇哇，太好了太好了，水生哥（妹婿），你中了，中了……」

  與此同時，因著是放榜時日，來貢院外街道等候的都是考生，或者是考生眷屬下人，他們四人進入這酒樓的時候，酒樓掌柜的就親自來引領招待，並且問了他們的名字籍貫，為的就是好第一時間恭賀新晉的進士老爺沾喜氣，給他們酒樓添彩添福。

  這都是慣例，他們自然無有不應，當時就說了。

  早早就準備好鞭炮喜錢的掌柜的精明的很，一聽到唱名聲，都不等報喜的衙差抵達，駐足在酒樓門口的掌柜的忙就墊著腳，搖著手，臉色漲紅的大聲歡呼。

  「王老爺在這，岳州府，巫中郡，通陽縣下燕山沖王老爺在本店，在本店啊！」

  隨著掌柜的高喊，周圍的人不管是街道上的，還是店裡店外的人，紛紛朝著掌柜投來注目禮，恭賀聲此起彼伏，報喜的衙差也敲鑼打鼓的往這家酒樓而來。

  周圍都是賀喜聲，掌柜卻顧不上，招呼著店小二忙活開。

  「快快，放鞭炮，撒喜錢！」

  實在是，今年自家運氣背，店裡也沒少住舉人老爺，結果唱名都過半了，自家酒樓毛都沒撈到一根，光眼紅別的酒樓客棧鞭炮連連去了。

  就在自己都忍不住失落的時候，終於，自己終於也等來了好消息，雖不是住店客，但沒關係啊，進了他的門，就是他的人，咳咳咳……

  「那什麼，小崽子們，趕緊給二樓夏荷廳的王老爺上酒菜，上等席面一桌，算是本店恭賀王老爺大喜的小小心意，快，快去！」

  一時間酒樓外鞭炮齊鳴，銅錢飛灑，店裡店外熱鬧非凡，掌柜的帶著店小二上菜，帶著報喜衙差來的時候，於蘇也跟宋夏荷準備好了喜錢。

  一番和樂融融，道喜恭賀，送完喜錢，王水生又給掌柜的提完字，打發走了所有人，小小的包間這才算靜了下來。

  今日他們在包間的消費全免費，面對一桌好菜色，大家高高興興，吃吃喝喝，而下頭的唱名也從四百多變成了五百多，六百多，七百多……眼看著接近尾聲。

  越到最後，包間中的四人，其中三個都不由從剛才的興奮變成了眼下的沉默。

  大家不由看向那個鎮定自若，仿佛一點事都沒有的人。

  於蘇看著自己碗裡跟小山一樣，都是小相公給自己夾來的菜色，再看小相公的神色，聽著外頭的喧鬧，於蘇關切的看著身畔殷殷關切著自己吃喝，對外頭報榜好似不以為意的某人。

  「小哥哥，你，你沒事吧？」

  邊上的王水生眼裡也全是關切，忐忑開口：「二哥，你，你沒事吧？」

  就連一心掛在未婚夫身上的宋夏荷都止不住擔憂，「是啊二哥，你還好吧？」

  面對家人的關切，宋興林卻笑了，「我有什麼事？魚魚放心，我好得很！」

  他鎮定自若的把筷子上夾著的肘子肉夾入堂客碗中，放下筷子，看向關切自己的堂客、妹子、妹婿，宋興林先是朝著自家堂客溫柔一笑，而後挑眉看著妹妹與妹婿。

  「行了，你們放心，我真沒事」。

  他越是這樣，王水生與宋夏荷心裡就難受，特別是王水生。

  要知道，沒有師兄的那些寶貴書籍，自己這一回可能根本無法高中，而今自己中了，他師弟兼舅兄卻很有可能落榜，他心裡的滋味難以言喻。

  雖然舅兄變現的不以為意，看著像是想得很開的樣子，可在自己看來，那無非不過是舅兄嘴硬逞強罷了，此刻他的心裡指不定有多難受，王水生心中一痛，忍不住出聲安慰。

  「二哥，你別灰心，這唱名還沒到最後，雖說二哥你第一場答的不理想，但世事無絕對，興許……」

  「呵呵……」

  得妹婿安慰，宋興林輕笑一聲，不以為意，反倒是打斷了對方小心翼翼的安慰。

  「妹夫，師兄！我都說了我不在意，我自己有幾斤幾兩我自己清楚，本身我就學識不如你，先前一路走來，多虧了我家娘子跟師長師兄你們，還有王大人的多多幫助與照拂，可以說我是走了狗屎運才行至今日……此番若是不中，我也不會心灰意冷，我還年輕，大不了三年後我再繼續考就是，妹婿就不必安慰我了，我很好。」

  王水生見自家舅兄說的真，一點也不做偽，倒也放下心來。

  然，就跟宋興林自己預料到的一樣，唱名到了八百卻始終沒有他的名字，果不其然，如他所想，他落榜了……

  妹婿中了，自己落榜了，他們通陽縣來了三人赴考，一個早在初初開始唱名時就已經露頭。

  宋興林不得不承認，他那族兄雖然為人不咋地，可這學識跟運到倒是著實不錯！

  而此刻正被宋興林惦記的人，正面臨著他人生當中最大的一次危機，哦不！更確切的來說，應該是機遇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