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訴冤情

  「小忠，這一次我怕是挺不過去了，遺書我都寫好了，你回京城交給大郎就好。」蒼老虛弱的聲音響起，應該是那個病入膏肓的老爺。

  「老爺您可千萬別說喪氣話，晚飯時范主簿跟奴才說了，已經高價懸賞新鮮老虎，只要有獵戶獵到必定第一時間送過來，到時候您的身體肯定能好。」名喚小忠的中年僕人趕忙安慰道。

  

  「我這把年紀了，早把生死看淡，老虎何等兇猛，我豈能因自己的驚風抽搐症讓獵戶去白白送死？明天一早你就過去跟他說，趕緊把懸賞撤了，咳咳咳咳！」年老的聲音中帶著怒氣，引發了一陣更加兇猛的咳嗽。

  林西月稍加分析立刻就判斷出，這位病入膏肓的老爺就是綠袖她們口中的孫大儒，雖然她不知道主簿大人和溫秀才為何要巴結他，但他肯定是個大人物。

  而且從他的話可以判斷出，他是一個很講道理很愛護百姓的人，她當即決定賭一把。

  將繩子牢牢拴在房檐上，她身子輕快地溜到了隔壁院子裡，雖然她自以為已經很無聲了，但卻還是驚動了人。

  「誰？」僕人小忠輕喝一聲，看來他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而且並不想把整個主簿府的人都吵醒。

  「別誤會，我只是來求孫老爺伸冤。」林西月儘量壓低嗓門道。

  既然那人不願意鬧大，她當然也求之不得，橫豎她只是個小孩子，他們應該不會隨便就殺了她吧？

  事實上高手小忠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人雖然還在屋裡，卻早已甩出一條細長的鐵鏈捆住了林西月，然後輕輕一拽就將她拽到了屋門口。

  借著屋子裡的燈光看清她只是個小女娃時，他皺了皺眉。

  「你是誰家的孩子？這麼晚了不睡溜到這裡要做什麼？」他沒好氣地問，同時眼風冷厲地掃了她一眼。

  若是尋常孩子這會兒肯定被他的眼神給嚇哭了，但林西月卻是見慣了風浪的人，既然他對她沒動殺心，她自然不會怕他。

  「我有冤情要對孫老爺申訴。」林西月毫不畏懼地盯著他道。

  「有冤情你應該明早去縣衙找縣太爺申訴，我家老爺只是個讀書人，管不了那麼多，你走吧，下次再來，小命不保。」高手小忠淡淡道，他的外形很平常，貌不驚人的那種，收斂了渾身煞氣的他看起來就是個遞到的僕人。

  「我這冤情跟你家老爺有關，所以必須要找他訴。」林西月固執道。

  「咳咳！小忠，讓她進來說。」孫大儒在裡面道，他的聲音很虛弱，但聲線卻清晰儒雅，若非如此剛才在屋頂林西月也不可能聽清他的話。

  小忠並沒有鬆開她身上的鏈子，而是直接將她甩進了屋裡，雖然動作看起來粗暴，但力道用得卻是很巧妙，並沒有摔痛她。

  「說吧。」孫大儒溫和道，林西月看到燈光下他清俊消瘦的面龐，暗想這人如果病好了，絕對是一位老帥哥啊。

  「事情是這樣的……」林西月口齒伶俐地敘述了一遍前因後果，清脆的童音，不亢不卑的態度，令孫大儒對她刮目相看了。

  「小姑娘，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爹和范主簿勾結偽造賣女文書？」他態度和善道。

  「我沒有證據，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能儘快趕回五柳村，我舅舅或許會死在老虎的口中。」林西月一本正經道。

  「可你如果離開主簿府，就成了逃奴，我朝律令，逃奴一旦被抓，會在臉上刺字，被判流放。」孫大儒盯著她一副恐嚇的樣子。

  「只要我舅舅安全了，我願意承受這個後果。」林西月大義凜然道。

  其實她腳下卻是不停地在畫「不」字，心裡也在拼命地吶喊：「我不願意承受這個後果，不想臉上被刺字！」

  她其實就是在賭，賭孫大儒是個正直的學者，不會放任她這個可憐的小姑娘無辜受屈，更不願意因為他的病連累普通百姓。

  「好個忠勇雙全的小丫頭！」孫大儒一臉讚嘆道。

  「小忠，明天天一亮，你就送她回五柳村，要確保她舅舅的安全之後再回來復命。」他轉頭吩咐道。

  「可是老爺您還病著呢，奴才不能離開。」小忠低聲辯駁道。

  「我這病三五天也死不了，可是她舅舅或許明天就會葬生虎口了，孰輕孰重你還能掂量不出麼？」孫大儒沉了臉道。

  「謹遵老爺吩咐。」高手小忠這會兒變成了乖順的僕人。

  當晚，林西月便被留在了孫大儒的套間裡休息，雖然她揣著心事，但畢竟身體還是個孩子，一沾著枕頭就睡過去了。

  半夜裡，孫大儒又咳嗽起來，雖然他竭力壓制著不想吵到林西月，可她還是被吵醒了。

  想起之前聽到的關於他的病需要新鮮虎血和虎骨來救治的話，她覺得那些大夫應該是判斷有誤。

  老年人驚風抽搐，其實很多是因為低血鈣造成的，她雖然不通醫術，但前世奶奶就曾得過這種病，有次犯病差點兒抽過去了，早先沒錢送大醫院，後來她做了高管，就不顧奶奶的反對把她送去了大醫院，大醫院診斷結果是低血鈣，輸了一周的葡萄糖酸鈣之後，奶奶的病果然好了很多。

  可惜古代中醫並沒有缺鈣一說，估計以前孫大儒犯病時也曾用過虎血和虎骨，這兩樣東西既補血又補鈣，所以他的症狀得到了改善，從此就認定了這個方子。

  想到孫大儒對她的善意，她當然不忍一個飽學的老人家受這種折磨，當下便爬起來，緩緩走到孫大儒的房間裡。

  此時小忠並沒有睡，而是一臉擔憂地守在他的床前，看到林西月進來，忍不住挑了挑眉。

  「孫爺爺，我忽然想起從前村裡的文奶奶也犯過跟您一樣的病，當時正好有個遊方郎中路過，便給她開了個方子，那方子既便宜又管用，大娘用了半個多月，就能起身下地了。」

  她自發地代入了一個好孫女的角色，看得小忠嘴角直抽，但是看孫大儒不但沒有生氣，反而一臉慈愛，只能當自己暫時性耳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