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你憑什麼？

  安清帶著然然和樂樂進了病房後，就看到蘇承軍臉上腫了一大塊，顯然是被打的。

  蘇高遠坐在病床旁邊，一臉木然的垂著眼，而床上的牛巧雲清醒過來後就已經取下了氧氣罩，被扶起來半靠在雙疊起來的枕頭上。

  雖然看起來仍然一副風燭殘年的樣子，可是臉上比起先前昏迷時的蒼白無色，反而多了些不健康的紅暈，就連精神看起來也好像是好多了。

  這種模樣讓安清想起了一個詞。

  

  迴光返照……

  牛巧雲眼睛望著天花板，好像完全沒有焦點，又好像在看著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一樣。

  蘇承文走上前兩步，對著牛巧雲淡淡道：「媽，安清來了。」

  病床上的牛巧雲吃力的扭過頭，看了眼抱著樂樂的安清後，眼裡閃過怨恨，以有些虛弱的聲音對著旁邊幾人說道：「我想和她單獨說說話，你們先出去……」

  蘇承文皺眉，遲疑地看著病床上的牛巧雲，他不是怕此時的牛巧雲還能對安清做什麼，只是怕她再說些什麼讓安清難受的話來，這些年牛巧雲和安清的關係一直僵著，哪怕逢年過節，安清也只是封好節禮讓人帶回來，從未和他一起回過蘇家，早幾年的時候牛巧雲更是逢人就罵安清不孝，弄的安清的名聲可謂是半點不剩。

  好在她娘家親人早在幾年前就搬到了省城去，否則怕是連沈桂香他們都在這邊抬不起頭來。

  牛巧雲沒有錯過兒子眼裡的遲疑和不信任，心裡突然一刺，鈍痛的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手抓著床單，下一瞬才蒼白惱怒地看著蘇高遠說道：「我只是想跟我兒媳婦說說話，你們連這個心愿都都不願意讓我達成嗎？」

  蘇高遠嘆口氣，什麼也沒說就直接起身朝外走，蘇承軍愣了愣也跟著走了出去。

  蘇承文看著安清，安清對著他搖搖頭，「你帶著孩子先出去，我和她聊聊，沒事的。」

  等著蘇承文抱著樂樂和蘇逸飛走出去後，牛巧雲才撐著床沿虛弱說道：「真是我養的好兒子，他娘都快死了，心裡眼裡卻都還只有你這個媳婦……咳咳……」

  安清沒說話，只是走到一旁倒了杯水遞給牛巧雲，淡聲道：「他要是心裡沒你，這會就不會在這了。」

  「砰！」端過去的水杯直接被牛巧雲一揮手打翻在地，牛巧雲瞪著安清，明明虛弱卻仍然不減當年的囂張潑辣，「我不要你假好心！他有我？他心裡真要是有我，他會這幾年跟你住在省城裡，把我這個老婆子和他爸扔在鄉下不管，…他要是記得我是他媽，老大當初進監獄的時候他不願意幫忙，還為著你這個女人把我關進派出所，他就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真該當初就沒生他……咳咳……咳……」

  牛巧雲說了一番話太過激動，咳得死去活來，捂著胸口不斷的喘氣，那樣子好像隨時會背過氣去一樣。

  安清低頭看了一眼被水淋濕的衣服，在看著病床上竭斯底里的牛巧雲，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卻怎麼都讓人感覺不到半點溫度。

  「你笑啥，要不是你，我兒子還孝順著我們，都是你，我當初就沒說錯你，你就是個掃把星！」牛巧雲看著安清刺眼的笑容，也不顧氣都還沒喘順就繼續罵道。

  「那你又是什麼，你又為承文做了些什麼？！」

  安清淡漠的看著牛巧雲，看著她臉色變的多難看，毫不留情的出聲道：

  「你說他沒孝順你，心裡沒你，那你這幾年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你這個兒子給你的？你在縣城的房子，你在親戚間的風光體面，你二兒子虧損的幾十萬，甚至你拿錢去給你娘家貼補讓他們修房子做生意，大包大攬給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介紹工作，你以為你憑的是什麼，就憑你大字不識一個，成天只能出口成髒跟人撒潑打架？」

  「沒有承文，你一輩子都會窩在黃水村里，住著破舊的老房子，過著數著日子吃肉，攥著錢買布料，連炒菜放多少油都要計算的日子，你以為你如今能穿金戴銀，住著寬敞房子，有大把大把錢花，就算捅了天大的窟窿都有人給你補的日子是憑的你自己嗎？還不是因為你有個好兒子！」

  「而你這些年做了什麼？無休無止的闖禍讓你兒子幫你撿爛攤子，想盡辦法的讓你兒子妻離子散，替你兒子找小三恨不得她立刻和我離婚，還想著拿你兒子當搖錢樹，恨不得伸手就能拽下一塊肉來，還是你覺得你既然生了蘇承文，不管你怎麼糟踐他，他都該湊上去讓你糟踐？！」

  「你天天抱怨你兒子不孝順，那你又為他做過什麼？！」

  很多話安清憋了很久，卻在這一刻聽到牛巧雲到死都還抱著的執念和謾罵全部爆發出來，牛巧雲理所當然的態度刺激了她，她憑什麼覺得她是蘇承文的媽，蘇承文就要無底線的容忍她，不管她做什麼都要無條件的任她糟踐？

  就憑她當初做過的事情，蘇承文就算是不認他們這爹媽都沒一個人能說出一句不對來，可是蘇承文卻從來沒這麼做。

  這幾年他們雖然不常回來，但是該給該用的從來沒少過，更不曾虧待過蘇家任何一個人，這縣城裡誰不羨慕牛巧雲有這麼個好兒子，可是牛巧雲又做了什麼，她除了不斷的找他們麻煩之外就沒做過半點一個母親該做的事情，想盡辦法的破壞她和蘇承文的關係，四處敗壞她的名聲，甚至還想著找人插手她和蘇承文的生活。

  她憑什麼讓這麼一個居心不良的人住到省城去？真當她是聖母瑪利亞嗎！？

  牛巧雲剛才還有點血色的臉被氣得煞白，嘴裡的喘息聲大的嚇人，她和安清從來就沒安好的相處過，衝突更是沒斷過，可是安清卻從沒像現在這樣對過她，那一句句的話如同鈍刀子，一下下的割著她的心窩子，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門外的蘇承文早在聽到杯子摔碎的聲音時就想進來，可是不知道想到什麼又停了下來，靠著病房門聽著裡面的聲音，當聽著安清為她鳴不平的這些話後，眼眶一下子發澀，而對面站著的蘇高遠和蘇承軍也是頓在原地，臉色複雜。

  過了一會，安清看著牛巧雲喘的實在厲害，整個人也躬成一團，走過去拍著她的後背。

  「不要你管！」

  牛巧雲猛地伸手就想推開安清，可是身上卻什麼力氣都用不上，腦子裡一陣陣的眩暈更是讓她眼花，而安清的兩隻手如同鐵鉗一樣握著她雙臂，身子半點不動，就那麼定定的看著牛巧雲，甚至用力將她的身子按著躺在床上。

  「你的生死你自己做主，你要折騰我也不攔著你，但是請你在我和承文離開以後，我不想你糟踐了承文半輩子後，還要讓他後半輩子背負氣死你的名聲！」安清毫不留情的說道。

  牛巧雲掙扎的動作瞬間頓住，整個人像是僵硬掉的化石，胸口劇烈喘息，眼神卻是死死盯著安清。

  安清半點不懼的回視著她，眼裡淡漠的好像她是個陌生人，牛巧雲突然就軟下了身子，安清替她蓋好輩子，又把她剛才掙扎時弄掉的水杯丟進垃圾桶後，這才直接轉身離開。

  牛巧雲看著安清的背影，眼裡出現了些恍惚，很多很早以前的畫面突然出現在眼前。

  「爸媽，我不會娶葉美的，我已經跟安清求了親…我只會娶她！」

  「媽，你咋能跟著夏嬌一起去拿安清的陪嫁，你知不知道她為了和我結婚幾乎和家裡翻了臉，這裡以後就是她的家……」

  「我總想著，只要安清在家裡好好孝順你們，總有一天你們會接納她，可是我沒想到，你們從一開始惦記的就是安家的錢，是不是她帶著娘家的錢嫁過來你們就會對她好？還是我在你們眼裡就只值得那些錢？我不會跟安清離婚，如果你們真容不下她，那我們走……」

  「媽，那是你親孫子，那躺在病床上差點死掉的是你親兒媳婦，你居然幫著丁蘭來害她，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害死了他們母子，你知不知道！！」

  ……

  耳邊不斷的迴響著很久很久之前幾乎快要忘掉的聲音，牛巧雲想要張嘴說什麼，卻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安清出來後蘇高遠他們進去，就發現牛巧雲暈了，連忙手忙腳亂的叫醫生找護士，雖然著急擔心，卻沒有一個人怪罪說出那番話刺激了牛巧雲的安清，她說的是事實，而事實卻是那麼的讓人難堪，他們根本沒資格去指責安清。

  安清看著進進出出的醫生咬著嘴唇，面對蘇高遠和牛巧雲他們她沒有半點內疚後悔，她從來不是心胸開闊什麼都不計較的人，憋了兩世的怨，她一直想對牛巧雲說，可是面對蘇承文時，她卻是垂下眼帘，掩飾著眼裡的愧疚。

  蘇承文看著安清的樣子，什麼話都沒說，只是一手抱著樂樂，另外一隻手從她肩後穿過，攬著她送進自己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