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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浮生事:喜得愛女、名為展書

2024-05-19 00:58:46 作者: 李不言

  六月中旬,傅太太產檢情況不佳,傅先生將手中的工作放下過半。

  將大部分時間用於家庭上,致力於陪伴妻兒。

  而江意,在傅先生的以身作則之下,被迫將手中的工作停了下來。

  縱使諸多不滿,她也無處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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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至八月,盛夏。

  夜晚的蟬鳴鳥叫聲成了江意念叨的對象。

  在這吵鬧、聒噪的環境中,江意迎來了夢瑤懷孕的消息。

  傅先生得知時,嘖了聲,道了句是溫子期的風格。

  傅太太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後者悠悠然告知:「溫子期在這段感情中屬於被動狀態,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自然會想方設法為自己找到皈依,而孩子,是定心丸。」

  溫家人得知這個消息時,慌亂了。

  以溫子期的性格來看,他不是一個做了事情不負責任的男人,相反的他的責任心極強。

  自幼接受的教育和少年時成長的環境就註定了他會成為一個極有責任心的男人,溫家人自然知道這一點。

  於是,得知夢瑤懷孕,亂了。

  亂了的不僅僅只有溫家人,還有夢瑤。

  她拿著驗孕棒坐在沙發上,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溫子期已經將這個好消息昭告天下了。

  一人懵逼,一人快哉。

  有人笑彎了腰,自然也有人憂愁。

  江意與夢瑤在此後,聯繫更加頻繁了些。

  二人都像是被綁住了翅膀的老母雞,飛不起來。

  同病相憐時又能找到共同話題。

  至於夢瑤,她未曾想過不要這個孩子。

  人生中不能在同一件事情上跌倒兩次。

  她心有愧疚,自然需要一個替代品來彌補。

  再者,溫子期不是司柏。

  這個男人,如果她有不要的想法,他有一百種方法弄死她。

  索性、罷了。

  做人要有感恩之心,她落魄潦倒時未曾嫌棄過自己的人,夢瑤如何都做不出這種傷害他人的事情。

  八月中旬,江意偶爾去公司處理一些事情。

  連續幾日,隱隱約約覺得公司停車場似乎是有一隻眼睛在盯著她。

  同錢行之說起此事,後者並未含糊。

  各種排查,監控、保安都一一過了一遍,並未發現有可疑人員。

  直至九月初,臨近預產期,江意最後一次去公司開會。

  聞思蕊此時,已獨當一面,公司里的大小事務她都一清二楚。

  江意此時走,不算為難她。

  這場會,只針對高層。

  四個小時的會議,江意或坐或站,孕晚期,坐久了或者是站久了都有點為難她。

  直至會議結束,她的腿腫得有點不像樣了。

  會議室里的人前後離去,聞思蕊蹲在地上看著江意的腳腕。

  抬頭溫軟問道:「我給你揉揉?」

  這種事情,江意即便是想,也不能答應。

  拒絕了聞思蕊,她動了動腳。

  坐在會議室里跟聞思蕊淺淺聊著。

  直到傅奚亭來接她,二人交談才結束。

  車上,江意斜斜地靠在后座,傅奚亭修長的指尖落在江意的腳脖子上,輕緩地揉著。

  孕晚期,行動不便。

  每日狀況不一,也多虧了傅先生耐心。

  面對各種突發狀況也從未有過任何抱怨。

  夜間,江意難入眠,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離開了臥室。

  在書房裡輕緩踱步。

  摸著緊繃的肚子。

  手中拿著一本孕期生產的書隨意地翻著。

  夜半,傅先生睡夢中伸手一摸,身旁空空如也。

  剎那間,男人渾身血液都往腦袋裡沖。

  他先是喚了句意意。

  見臥室里無人應答,赤腳拉開房門在長廊里高呼出聲,驚動了樓下傭人的同時還讓書房裡的人嚇了一跳。

  江意拉開書房門的同時,樓下的守夜傭人也上來了。

  傭人的一句怎麼了還沒出來,就見赤腳站在書房門口的先生一把抱住了太太。

  哽咽聲在夜深人靜的長廊里顯得驚恐而又慶幸。

  像是剛剛做了一場失而復得的夢。

  江意一手拿著書,一手輕輕地落在他的後背,輕聲溫軟詢問:「怎麼了?」

  傅奚亭不敢說,他做了一場夢,夢見這一切都是假象。

  他像是一個重度精神病患者,幻想出了一個完美世界。

  江意是這場夢境中的女主角。

  孩子也是假象。

  但這些,不能說。

  讓一個孕晚期難受得睡不著的人來安撫自己,太殘忍。

  男人低睨著她,捧著她的面頰如同稀世珍寶似的親了親:「睡不著。」

  「恩,希望他快點出來。」

  這種迫切的心理只在孕吐時想過。

  男人輕吻著她的額頭:「到時間了就出來了。」

  書房裡,傅先生抱著愛人坐在膝蓋上,一手圈著她的腰,一手落在她的肚子上緩緩地撫摸著。

  接走她手中的書:「不看孕期知識了。」

  「你買的,」傅太太提醒。

  男人隨手從一旁抽了本雜誌出來遞給她,淡淡道:「注意事項我來看就好,懷孕已經很辛苦了,操心的事情我來。」

  淡笑聲在深夜的書房裡響起。

  傅太太問他,名字取好了嗎?

  傅先生抱著愛人去了自己書房,將她放在椅子上,從柜子里抽了張宣紙出來。

  傅太太見此,頗為有眼見力地打開硯盒替其磨墨。

  男人淺笑嫣然,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尖。

  隨即提筆,用一手正楷在宣紙上寫下一句話:鶴籠開處見君子,書卷展時逢古人。

  傅太太抬眸望向傅奚亭:「展書?」

  後者微微點頭。

  「自靜其心延壽命,無求於物長精神。」傅太太喃喃開口,道出了後半句。

  傅先生放下手中的毛筆,握住江意的手:「不求他有過人之處,只願他能自洽,遇事能有一個良好的心態。」

  臨近預產期的一周。

  江意接到聞思蕊電話,公司大樓滅火警報系統出了問題。

  夜半突然灑水,公司淹了。

  又恰好昨日關青出車禍,這日傅奚亭去了趟醫院。

  因著醫院不是什麼好地方,便未曾帶著江意。

  江意喊上錢行之,且帶了幾個傭人前去公司。

  剛挺著大肚子跨步進去,就見半個公司泡在了水裡,物業的人連帶著公司員工都在收拾。

  乍見這場景,她腦子嗡了一下,渾身緊繃。

  公司里的檔案室存放著不少資料,這若是出事兒了———

  江意想也不想,踩著平底鞋淌了進去,錢行之站在身後看著她這豪放的舉動,嚇得心頭一驚,立馬跟了上去。

  這場鬧劇結束已經是下午的事情了。

  公司監控顯示並無異常,物業的報警系統出了故障,導致他們損失慘重。

  對方一個勁兒地道著歉,企圖這位富太太能大發善心地放過自己一馬。

  而顯然,江意不是那麼好忽悠的人。

  錯就是錯,對就是對。

  事情如果換了個方向,對方也不會那麼容易地放過自己。

  道德感這種東西在她的人生中並不常有。

  下午離去時,江意人都是飄的。

  等電梯的間隙稍有些站不穩,伸手扶住了一旁的牆面,錢行之見此,虛虛扶住人,低聲問了句:「沒事吧?」

  江意搖頭間隙,電梯門緩緩拉開。

  偌大的電梯裡只站了一個保潔阿姨。

  江意跨步進去時,腦海中有什麼嗓音響起,但頃刻間,又消失不見。

  速度快到讓她抓不住。

  電梯裡,保潔穿著工作裝,背對著他們在擦電梯。

  江意目光從她身上掃過去了一眼,看到了她手腕上的刺青。

  剎那間,腦海中的情景一閃而過。

  潔白的畫室里,女人抬手之際,露出手腕。

  腕關節拿出是一朵妖艷的紅玫瑰。

  江意猛然清醒,喊了句錢行之。

  剛開口,站在角落裡的女人極其迅速的從身上抽出水果刀,衝著江意而去。

  而後者,顯然是早有準備,一個躲閃推搡,水果刀插進了她的肩頭。

  錢行之大駭,一腳踹開時月。

  抓著她的頭髮一把摁在電梯牆壁上,砰地一聲砸下去,緊隨而來的是哐當一聲,電梯停在了半空。

  時月被錢行之踩在腳下,未有絲毫的痛苦,反倒是身心愉悅,極其舒爽,開懷瘋魔的笑聲在這不大的空間裡響起:「江意,未成定局,你我死在誰手中,還不一定呢!」

  「我在社會底層苦苦掙紮起來才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計我,謀略我,將我拉下去,傅奚亭是很厲害,我無處下手,孟淑那處我連門都進不去,但你不一樣啊!你高傲有主見,又不聽話,傅奚亭是看不住你的。」

  「你看,你我都很可憐,身為傅奚亭的女人,都不得好死。」

  「你沒救了,電梯出了事故,你就等著在電梯裡慢慢地流血而亡,一屍兩命吧!我死沒關係,但我也要讓傅奚亭痛。」

  錢行之半摟著江意捂住她肩頭的傷口,聽聞時月這話,一腳踩斷了她的腿:「瘋婆子。」

  瘋狂的笑聲從時月嘴裡傳出來:「他將我從地獄拉出來又親手將我丟進地獄,我語言不通在國外待了那麼多年,為了活命翻過垃圾桶,做過妓女,被男人輪過,這一切都是傅奚亭的功勞,江意,傅奚亭告訴過你嗎?跟她母親私通的男管家,是我親生父親。」

  「我的親生父親,我看著他眼睜睜地死在傅奚亭的腳下,他死有餘辜我從不憐惜,但我呢?我什麼都不知道,卻成為了陪葬品。」

  時月咆哮著,尖銳的嗓音在昏暗狹窄的電梯裡極其刺耳。

  江意一手捂著傷口,一手摸著肚子,肚子裡的小傢伙在瘋狂躁動著。

  江意忍著疼痛,冷笑了聲:「你無辜?」

  「知而不言,就是幫凶,你幫你父親瞞著傅奚亭,讓事態發酵的一發不可收拾,現在卻說你是無辜的?時月,我真後悔,當初就該弄死你的,給你這種人渣苟延殘喘的機會對我而言就是莫大的侮辱。」

  「是嗎?好巧呀!我也想弄死你,一起死吧!江意,你死了傅奚亭也活不久了,一命抵三命,值了。」

  「我為了這一天,謀劃了整整四個月,這四個月,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茶不思飯不想夜不能寐,恨不得明天就能跟你見面。」

  「終於,上天從不虧待一個認真努力的人————。」

  .........

  錢行之一腳踢暈時月時,江意昏死了過去。

  電梯門開時,已經是半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傅先生這日,剛與東庭集團數位老總從醫院出來,一眾老總都知曉傅太太孕晚期,不敢有開口約飯。

  而傅先生,得知江意去了公司,吩咐方池直奔公司。

  未曾想到,他到時,剛好看見錢行之抱著一個渾身血淋淋的孕婦從電梯出來。

  遠遠的,錢行之看到傅奚亭高揚著嗓子喊了句傅先生。

  頃刻間,低頭嘶吼著:「江意,傅董來了,你別睡,別睡啊!要是死在那種東西手裡,你這輩子的名聲就毀了。」

  你若問傅奚亭此生最為驚心動魄的時刻是什麼時候,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現在。

  家族的動盪,母親的背叛,舅舅的謀殺,被人拿著槍指著腦袋都比不上今日。

  見到渾身是血的江意時,男人踉蹌了一下,險些跪倒在地。

  「意意,意意?」

  男人踉踉蹌蹌手腳並用爬起來跟著救護車又進了醫院,救護車裡,這位富商握著自家愛人的手急切呼喚著,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而這日啊!救護車裡的人見到了這位富商的淚水。

  他的哭聲,像悲鳴的野鹿。

  穿透高山平原直射內心。

  省去了彎彎繞繞和各種五顏六色的形容,悲痛感直擊內心。

  12年9月25日,傅太太距離預產期的第五天,被時月捅進了醫院。

  且位置刁鑽,醫院裡,婦產科專家和心內科專家緊急會診。

  傅奚亭在醫院的長廊里,焦躁的像熱鍋上的螞蟻,頻頻踱步。

  難以自控。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期待過神明的庇佑,一個唯物主義者、只信自己的男人,這一刻卻在心底頻繁地祈求神明保佑。

  四點整,伊恬得知消息顧不上帶上新生兒用品,急奔而來。

  見傅奚亭渾身是血,嚇得癱軟坐在了地上。

  嗚咽聲傳來時,勾起了傅奚亭的憂思。

  男人緊跟著伊恬,嗬的一聲,悲戚聲響起。

  度日如年?

  不不不,此時此刻,分秒都是年。

  低細婉轉的哭聲和隱忍悲鳴的輕吟,成了醫院裡的風景。

  傅奚亭想、若是他就好了。

  若是他,就好了。

  五點半,手術室門被拉開,嬰兒的哭泣聲傳來時,傅奚亭像是被注入了新鮮血液。

  「是女孩兒。」

  「我愛人如何?」

  護士的喜,和傅奚亭的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位護士,乃婦產科的元老了,每日見過的新生兒實在是太多了,雖對工作早已麻木,但職業道德還是有的,新生命的降生,悲也是喜。

  縱使現在手術室里的女人還沒脫離危險,但她合該著給人家帶來點好消息。

  可顯然,比起新生兒的誕生,眼前的這位富商更關心手術室里的愛人。

  「我問你,我愛人如何了?」傅奚亭見護士失神,急切吼了聲。

  襁褓里的孩子嚇得哇哇大哭,護士猛然回神:「還未脫離危險。」

  2012年,傅先生的人生大起大落。

  聽聞護士的這句未脫離危險,傅奚亭扶著牆踉蹌了一下,轉而扶著牆,抬手捂住,咳嗽聲響起時,掌心有淅淅瀝瀝的鮮血流出來。

  宛如得了絕症的瀕死之人。

  伊恬接過手中的孩子看了眼,又眼神示意素馨。

  這才扶著傅奚亭坐在長椅上。

  她規勸他,寬慰他。

  但伊恬知曉,這寬慰起不了任何作用。

  傅奚亭用血跡乾涸的手抬手捂住臉面,嗚咽聲傳來:「我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會求仁不得仁。」

  傅奚亭這一生啊!

  除去事業上稍有成功,其餘的、不說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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