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你懷孕了?

2024-05-19 00:58:01 作者: 李不言

  時月的心高氣傲子圈子裡是出了名的,不然,她也不會勾搭上成文。

  不會走上成為別人小三的這條路。

  她站在醫院長廊里,依昔能想起初次見傅奚亭時,那是個冬日的午後,她因為生病無法一人在家,便隨父親去了傅家。

  彼時,傅家莊園遠在郊區,一座法式園林,陽光灑在草坪上,如同電影裡才能見到的夢幻場景,那日她去時,傅家破格讓一對新人進了院子,正在拍婚紗照。

  白色的婚紗落在綠油油的草坪上,美輪美奐。

  

  而就是在此場景中,她見到了那位少年。

  他像闖入夢境中的仙。

  少年急匆匆地從不遠處的林子裡奔來,走近了,還能看見他的懷中抱著一隻奄奄一息的小狗。

  父親叮囑她在門房裡待著不要瞎跑,隨即上前詢問。

  那日,她也見到了傅奚亭的父親。

  那是個溫柔的男人,他未因傅奚亭抱回家一隻奄奄一息的小狗而苛責他半句。

  其還細心地幫著他處理小狗的傷口。

  他和他的父親一起,蹲在午後的艷陽之下。

  拯救那隻本該逝去的小生命。

  一個自幼活在苛責和謹慎中的女孩子乍一見此,內心多的是羨慕。

  而今,少年成了大人了。

  也要當父親了。

  時月不難想像,以後的傅奚亭絕對會是一個很有耐心的父親。

  無論是對妻子還是孩子。

  但這一切,與自己無關。

  她曾力圖勸誡自己要成為一個溫柔的人。

  皆因傅奚亭。

  她憑藉著那幾年的幻想活著。

  活得苟延殘喘。

  破碎不堪。

  辦公室里傳來呵斥聲,護士的交談聲戛然而止。

  時月跨步進去,兩個小護士正縮著脖子不敢吱聲兒,顯然是剛被罵。

  她離去時,魂不守舍。

  滿腦子都是江意懷孕的消息。

  2012年春節,平凡的一日。

  傅奚亭在這年邁入人生第二階段。

  全身心撲在江意身上,二人窩在別墅里過上了難得的二人世界。

  一切鬥爭都在這幾日按上了暫停鍵。

  年初四,夢瑤前來拜訪,同時帶來的還有司柏跟張樂的婚期。

  定於元宵節。

  夢瑤將此消息告知江意時,眉眼間的憂愁數之不盡。

  她窩在沙發上,端著紅酒杯,情緒低沉得宛如剛歷經喪夫之痛。

  江意一時間摸不清楚她到底為何如此。

  想規勸,但又無法規勸。

  臨了,夢瑤半瓶紅酒下肚,傅先生在旁剝了個橘子遞給愛人,語調輕飄飄地戳斷了夢瑤的根骨:「你心裡早就有答案了。」

  夢瑤手中的酒杯啪嗒一聲碎了一地。

  隨之而來的是女人將臉埋進膝蓋的低泣聲。

  悲鳴聲響起時,男人的掌心落在自家愛人還未隆起的肚子上。

  似是並不想讓這悲鳴聲吵擾到孩子。

  江意不明所以,望著傅奚亭的目光帶著疑惑。

  男人攬著她的肩頭,淡淡告知:「元宵節是司柏父母的忌日。」

  誰會把婚期定在祭日啊!

  但司柏如此做了。

  意思明顯。

  初五,是東庭集團高層例行的拜佛時間,晨間傅奚亭出門時,對著愛人千叮嚀萬囑咐。

  臨行前又不放心,讓錢行之將伊恬接了過來。

  二人完成了交接班,他才敢放心離去。

  江意望著傅奚亭的騷操作,一時間怨氣叢生。

  眼看著關青在外等著,眼見傅奚亭拿起大衣準備出門離開。

  她打著赤腳站在門前。

  擋住了男人即將離開的步伐。

  傅奚亭手中動作一頓。

  望著江意,一時間又好氣又好笑。

  拿起拖鞋放在她腳邊,溫言軟語地哄著:「乖,先把鞋穿著。」

  「好端端的,怎麼還鬧起脾氣來了?」

  江意神色不悅,凝著男人的目光帶著濃厚的埋怨。

  頗有一副望著負心漢的感覺。

  傅奚亭看著,只覺得眼尾抽抽,無奈之餘多了些寵溺,摟著人輕哄著:「好了好了,都是要當媽的人了。」

  「燒完香拜完佛我就回來了,」傅奚亭的溫言軟語起了些許作用,剛剛還緊繃著的人這會兒有了片刻的鬆弛。

  於是,男人再接再厲,哄騙著她:「前兩天不是說想吃城西的小吃?今天正好讓媽媽陪你去。」

  事情說來話長。

  江意想念城西的小吃想了許久。

  未曾實現的大部分原因來源於傅先生的不同意,無非是小吃不乾淨。

  再者,二人身份特殊,傅奚亭不便陪著她外出,倘若是讓她一個人去,定然是不放心的,於是……拖到了今日,本就是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到了今天成了他出門得利誘。

  江意雖然想吃,但還不至於控不住自己的口腹之慾。

  再者,傅奚亭的這個提議……有些奇奇怪怪。

  「意意,」傅奚亭急著出門,伊恬也來幫襯。

  於是乎,一屋子三個人只有她是不懂事兒的那一個。

  江意抿了抿唇,不跟傅奚亭較勁兒了,挪了挪步子往旁邊去了去。

  傅奚亭見此,略微鬆了口氣。

  只是這口氣還沒徹底得下去,江意涼颼颼的語調又起來了:「去吧!無非就是沒老婆孩子,這不是什麼大事兒。」

  傅先生:…………

  傅先生這日,之所以能出門,全得力於伊恬,江意對伊恬本就有愧疚之心,這種時候,鄒茵都不見得有伊恬一半的作用。

  這日,傅奚亭離家。

  伊恬同江意出門逛街,母女二人難得湊到一起去。在一起時,天南海北地聊著,伊恬提及離婚後的這段時日,去國外找了江川,玩了一段時間,本想在國外輾轉幾個地方見見風土人情的,卻得知江意有孕的消息。

  江意聽著,適時插嘴詢問:「傅奚亭告訴您的?」

  「恩,他給我發了簡訊,」伊恬坐在車裡,握著江意的掌心緩緩地揉捏著。

  得知江意即將為人母的消息時,頗有些感慨。

  她的孩子也要有孩子了,這種心底深處的憐惜感近乎瞬間就迸發出來了。

  二人上午收穫頗豐,江意懷孕之後的首次出門,逛街的欲望極其濃烈。

  另一方,正在寺廟的傅先生手機簡訊不斷,打開就是銀行的刷卡信息,江意刷卡的頻率決定傅先生收到簡訊的速度。

  小到幾塊錢的小玩意兒,大到十幾萬的衣物。

  傅先生就這麼隔空看著愛人逛街。

  難得的!有些幸福感。

  午後,江意跟伊恬尋了一處咖啡館喝下午茶,剛進去坐下就聽見有人喊了一聲鄒醫生。

  江意潛意識回頭望去,果然,看見了鄒茵。

  她對面,坐著一位衣著一絲不苟的夫人,這位夫人,江意年少時見過。

  鄒茵醫學院的同學。

  二人幾十年的友情一直在斷斷續續地維繫著,早年間對方出國,聯繫不算頻繁。

  今日能在這裡見到人,確實是難得!

  「你懷孕的消息……,」伊恬目光從鄒茵身上收回,落到江意身上。

  江意懂伊恬的欲言又止。

  輕嘆了聲:「不說了。」

  鄒茵不喜歡孩子,自己生的孩子尚且都可以被她歸結為攔路石,更何況是別人生的呢?

  她該高興才是,終於可以心無旁騖地醉心科研事業了。

  再也沒有什麼世俗的壓迫會逼著她做選擇了。

  伊恬不忍,但也知道江意心裡的那股勁兒,便沒再說什麼。

  離去,三人在門口買單時遇見了。

  鄒茵見到江意,眼神亮堂了一下,江意若沒看見就算了,可偏偏看見了,鄒茵眼神的變化就跟一根針似的扎進她的心裡。

  微微刺痛。

  「最近還好嗎?」鄒茵開口打破了沉默。

  江意微微點頭,二人客氣得像是陌生人之間的問候:「還不錯,你呢?今天休息?」

  「我也不錯,瘦了,」前者是回答,後者是對江意的身形做出點評。

  江意輕牽唇角,嗯了聲。

  這尷尬而又微妙的關係讓伊恬這個第三者都覺得逼仄。

  離去時,江意在前,鄒茵在後。

  一個從業幾十年的醫生,即便不是婦產科的專家,也能一眼看出不同,江意走路的姿勢和身形上微妙的變化讓鄒茵心頭一緊,明明三五米的距離,她卻看見了三五十年的差距。

  母女之間的鴻溝像是銀河。

  難以跨越。

  「意意,」鄒茵驚訝於江意的變化。

  一聲輕喚,遏制不住。

  「你————,」鄒茵目光落在江意肚子上,欲言又止。

  江意這日,著一件粉色大衣,長發慵懶披散在腦後。

  望著鄒茵的目光帶著些許柔和,她輕微點頭,算是承認。

  「傅董的?」

  「恩。」

  「他知道嗎?」

  「知道。」

  鄒茵微沉吟,又問:「你們離婚了,生下他,你做好準備了嗎?」

  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一個科研人,無疑是理智的,她的出發點少了點夢幻。

  而這些話對於江意而言無疑是諷刺的。

  年少時分的那些冰冷的對待至今都歷歷在目。

  鄒茵不是一個好母親,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個好母親,她這輩子是為科研而生。

  孩子和婚姻,都是迫於世俗的壓力才存在的。

  而今,她問江意,準備好了嗎?

  做好準備了嗎?

  多諷刺啊!

  於是,她反問鄒茵:「您說的是什麼準備?」

  「他的到來不會成為我人生路上的絆腳石,我也沒那麼偉大的宏圖偉業需要實現,我不需要做準備,因為我比任何人都堅定,我將來一定會是一個很好的母親。」

  不會將不能實現夢想這件事情怪罪到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身上。

  更不會為了所謂的事業讓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在寒風中受餓挨凍。

  她童年所經歷的一切都不會讓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轍。

  江意這話出來時,鄒茵渾身一顫。

  望著她的目光有水汽瀰漫開來。

  「你怪我?」

  「不該嗎?」她反問。

  「為什麼?」

  為什麼?

  江意低頭冷笑了聲。

  果然,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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