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鳳之所棲
2024-05-18 20:34:42
作者: 一季流殤
在自己宮裡休息了一個時辰,補回了之前被打擾而中斷的午休,一襲盛裝出現在御書房時,皇后的臉色看起來一如往常的冷艷高貴。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𝖇𝖆𝖓𝖝𝖎𝖆𝖇𝖆.𝖈𝖔𝖒
皇上常年龍體欠安,在宮裡同樣不是什麼稀奇事,按照往常的慣例,皇上每日午膳之後,會有兩個時辰固定的午休,休憩之處是在御書房的湘妃榻上,不出意外狀況,此時正是午休結束醒來批閱奏摺的時候。
龍體欠安,似乎相對的膽子也小了許多,自從禁衛軍統領子聿進宮當值之後,皇上要求每日午休之時必須由子統領守在御書房外,方可安心入睡,自然,這深得皇后心思。
因為她和慕容霆都知道,禁衛軍最高統領子聿是直接隸屬於鳳王蒼鳳棲的勢力。
不出意外地,看到常年一身黑衣的子統領筆直站在御書房門外,高大挺拔的身姿似乎永遠如一座山一樣無法撼動。
見到皇后和她身後捧著銀質托盤的高挑侍女,他面無表情地微微抱拳,躬身行禮:「參見皇后娘娘。」
此人據說出身寒門,因一身難得的武藝而受到鳳王青睞,繼而受到重用。然而,每見到他一次,身份高貴的皇后娘娘都無可避免地想要皺眉,宮裡的人除了皇上,哪一個人見到她不恭恭敬敬跪地叩首,戰戰兢兢行禮,只有這個男子,從來不知屈膝為何物,微微躬身,輕輕抱拳就想敷衍了事,他以為這宮裡是江湖?
對於一個出身寒門的人來說,這性子,未免高傲得有些過了頭。
壓下心底不悅,皇后淡淡頷首,看在鳳王的份上,暫時不欲同他計較,況且,目前還有比他的失禮更為重要的事值得她費神。
待鳳王返朝,必須讓他好好教教屬下何謂宮廷禮儀,何謂上下尊卑。
推開御書房的門,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巨大的藏書架,皇后視線微轉,寬敞的書房裡所有擺設一目了然,皇帝處理政事的書房自然比之一般官員的書房要大很多,因為並沒有用屏風之類的隔斷,所以唯一可以區分內室外室的方式,便是可以看藏書架和御案的位置。
已經來過這裡無數次,皇后閉著眼睛都能知道皇上的御案在何處,更知道此刻皇帝陛下就坐在御案之後,盡責地批閱著一本本早已定了結果的奏摺,雖然事實上,他的批覆與否根本無關緊要,只是自欺欺人地維持著帝王最後的尊嚴而已。
領著侍女走到案前,示意她把藥膳放到案上,皇后凝視著御案之後那張熟悉的蒼白虛弱的面孔,淡淡道:「皇上辛苦了,臣妾給皇上帶來了補身子的藥膳,皇上稍歇一會兒吧。」
埋首在成堆奏摺里的中年男子抬起頭,目光黯淡無神,面容蒼白憔悴,顯然已病了不是一天兩天了,淡淡看了她一眼,復又垂下眼繼續毫無意義地翻看一本本摺子。
「皇后怎麼有空過來?」漠然詢問的聲音聽來不但虛弱,並且毫無感情。
他們二十多年的夫妻,到如今早已是貌合神離,早在權力被架空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不是真正的夫妻了,或許說是敵人更合適些。
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因此,已然沒有再繞彎子的必要,微微抬手,示意身後的侍女退下,待門開了又合上的聲音消失之後,皇后才淡淡道:「皇上日理萬機,應該珍重龍體,這碗烏雞湯集數種名貴藥材精心熬製而成,對皇上的身體大有益處,皇上不如先嘗嘗如何?」
「數種名貴藥材?」皇上頭也未抬,漠然問道,「哪數種?可有一種叫做血見愁,福壽草?」
血見愁,福壽草不是劇毒,食用之人輕者要不了命,僅頭暈目眩、身體一天天虛乏而已。
皇后臉色一變,冷冷道:「皇上說的什麼意思?」
「沒什麼。」淡淡說了這麼一句,皇上的臉色似乎又白了一些,低低咳了兩聲,卻覺得喉嚨里愈發奇癢難耐,忙放下手裡的摺子,從袖口掏出手帕掩住嘴,卻控制不住一發不可收拾的劇烈咳嗽,聽來都有幾分撕心裂肺的驚心之感。
皇后冷眼旁觀,並沒有伸出手幫忙的意思,只是毫無感情地問了一句:「皇上,要臣妾宣太醫嗎?」
「咳咳,不……不用,咳咳!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持續了差不多有一盞茶功夫,皇后看得無動於衷,門外兩人卻是聽得眉頭皺起,嘴角抽搐。
一直咳得蒼白的臉色都染上了不正常的紅暈,劇烈的咳嗽才慢慢緩和下來,皇上拿下手帕,在手裡捏緊,不動聲色地放回袖子裡,皇后餘光瞥到,眼角不由一跳,明黃色手帕上,一抹鮮艷耀眼的紅色,如二月里盛開的梅花。
冷漠的嘴角,緩緩揚起別有深意的弧度。
皇上似乎並沒有注意到皇后的異樣,拿過盛著藥膳的銀碗,就著銀勺,緩慢優雅地吃了起來。
刻意用銀碗銀勺是想證明藥膳無毒嗎?皇上暗暗想著,這世上還有很多藥物是銀器驗不出來卻對身體有極大傷害的,因此,這樣的證明根本毫無意義。
皇后始終秉持著作為一個臣妾的恭謹,站在御案前面,語氣淡然道:「皇上近日身體狀況似乎愈發嚴重了。」
皇上漠然點頭,所以呢?
「也該是時候冊立儲君了。」
皇上依舊微低著頭,將銀碗裡能吃的東西全部吃完,將碗推到一邊,擦拭了下嘴角,才緩緩道:「太子不是早就立了。」
皇后一愕,繼而緩緩眯起雙眼:「皇上什麼時候立的太子?立的是誰?臣妾為何不知?」
對於她隱隱帶著質問的口吻,皇上且當不知,又低低咳了幾聲,才嗓音略顯沙啞地道:「鳳棲鳳棲,鳳之所棲,皇后貴為國母,蒼月皇室只有歷代儲君方可被封為鳳王,這些年,朕以為皇后必是知曉的。」
她必是知曉?試問,有誰曾經告知過她嗎?」
鳳棲,鳳王,她倒是曾大膽猜測過其中的涵義,然而,卻到底覺得沒有真正的聖旨來得叫人安心。
「那麼,」她緩緩開口,一雙犀利的眼眸盯著對面身體已孱弱到了極致的男子,她二十多年來名正言順的丈夫,也是這天下江山的主人「為什麼皇上一直沒有頒下冊立太子的詔書?」
「詔書早已擬好,只是,咳咳呵!」皇上似乎有些精神不濟,斷斷續續咳了幾聲,苦笑道:「早在多少年前,傳國玉璽,就從宮裡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