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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壽宴風波(二)

2024-05-18 20:33:56 作者: 一季流殤

  大廳里,有一瞬間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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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暗自嘀咕,堂堂一個公主之尊,就算要做聯姻的工具,也該嫁個皇帝太子做個皇后妃子之類,小小琅州城,縱然這幾年繁華富貴了,縱然蘇澈這個小侯爺兼少城主出類拔萃已聞名於天下,但畢竟也只是個小小琅州城,也畢竟只是一個偏隅一方不問政事的小侯爺。

  以金枝玉葉之身下嫁,這南越皇帝與太子倒真捨得下血本。

  一陣詭異的靜默之後,蘇言淡淡道:「今日本來還有一件喜事要分享於大家,只是因為意外實在太多,尚沒來得及說。拙荊近日剛收了義女,名喚無憂,無憂在府中與犬兒蘇澈,朝夕相處,對澈兒傾心已久,待過完這個夏天,他們的感情再加深些許,就打算為他們完婚。所以,蘇某在此,多謝太子殿下厚愛。」

  眾人這才知曉所謂的另一件喜事,紛紛舉杯道賀。

  賀雲斂眸看著手中的酒杯,淡淡道:「如此看來,蘇老侯爺是看不上本宮了。」

  蘇言道:「原因剛才老夫已解釋過,若太子殿下執意如此理解,老夫也是沒有辦法,況且看上看不上也不是太子與老夫之間的事,若澈兒當真與公主有緣,只怕攔也是攔不住的。」

  「侯爺的意思是,蘇小侯爺與寶琴無緣?」

  「公主在澈兒定下婚約之後才來到這裡,自然可以說是有緣無份了。」蘇言直視著賀雲隱含不悅的眸光,以極其淡然的語氣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定下婚約之前,我們可以尊重他的決定,但婚約一旦立下,他只能從命。」

  「沒關係。」坐在賀雲下首一身紅衣的寶琴公主抱著琵琶站了起來,對著首位遙遙福了個身,婉聲道:「只要能嫁得蘇澈,本公主不介意為妾。」

  呃----

  一國公主願意屈身為妾?

  是蘇澈魅力太大,還是這公主容顏奇醜,在南越是嫁不出去了?

  眾客目瞪口呆,目光不由一致往首位上看去。

  要被嫁的當事人蘇澈一直坐在蘇夫人身旁,沒有吭聲,嘴角噙著淺淺的冷笑,有些薄涼,一手執著酒杯,緩緩啜飲著杯中酒。此時聽完一國公主願意委屈求全下嫁與他為妾,竟絲毫反應也無。

  蘇言沒有說話,蘇夫人卻站了起來,她的五官秀美,一雙美眸似乎無論何時都散發溫柔的光芒,淺淺一笑,柔聲道:「公主殿下對澈兒情深意重,願意委屈求全,是澈兒的榮幸,只是或許公主並不知曉,蘇家有家規,蘇家男子歷來只可娶一個妻子,並且終身不可納妾。祖上傳下來的規矩,蘇家至今無人敢破。為此,不得不辜負了公主一番厚愛,還望公主見諒。」

  眾客紛紛點頭,這倒確是真的,蘇家已幾代單傳,至今為止,他們所知道的,蘇家男子從未曾有納妾一說。

  眾人心道這南越的太子和公主該死心放棄了吧,豈料----

  寶琴對蘇夫人的一番說法顯然不以為然,道:「規矩是人立的,自然也可以由人來改,自古以來,一般平民百姓尚且娶一妻一妾,有權有勢的男子更是三妻四妾仍嫌不足,妻妾多了才可為家族開枝散葉,繁榮昌盛,本公主如此一番心意,難道還不值得蘇公子破一次規矩嗎?」

  南越太子賀雲,坐在一旁,對自己皇妹這番話顯然是贊成的,一口飲盡杯中酒,抬頭望著前方,等待蘇澈的反應。

  瀾國太子連城坐在另外一邊,對他們討論此時似乎沒有任何興趣,低著頭,一個勁地喝酒。

  蘇夫人顯然沒料到到這尊公主如此善言,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上了,放在一般女子,怕不早早就掩面放棄,這女子倒是當真不知矜持為何物了,堂堂公主之尊如此執意想嫁與他人為妾,當真是,當真是----

  「當真是不知羞恥。」熟悉的嬌俏嗓音在人群中響起,眾人轉頭看去,粉衣女子皺皺鼻子,顯然不是很喜歡這麼多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不過嘛,倒也不是很生氣,對著眾家陌生人甜甜一笑,她像是在自言自語地喃喃道:「人家不想娶你,可為了顧及你身為公主的尊嚴兼女兒家的小小顏面,才委婉地找了各種藉口拒絕。豈料你身為一國公主,不知從小受了什麼教養,竟連最簡單的人話都聽不懂,非得強迫人家娶你,你覺得自己長得很美嗎?覺得自己是天仙嗎?覺得自己很高貴嗎?在人家的地盤上,再高貴又有什麼用?人家極力想給你留面子,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非得在眾賓客面前丟盡顏面才肯罷休,真不知道是南越國的女子都似你這般,還是南越皇室生出來的公主都是如此德行……」

  似是小小聲的一大串自言自語,偏偏在座的眾人聽得一清二楚,一個個嘴角抽搐,想笑又極力忍著笑的表情,實在很詭異。

  坐在賓客之中的月蕭,嘴角始終揚著淺淺的微笑,此時終於忍不住低笑著嘆了口氣,而坐在他旁邊的梅韻也是低著頭,一臉忍笑忍得很辛苦的表情。

  蘇夫人偏首看了一眼自家兒子,又轉頭看了看自己的丈夫,發現他們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坐在座位上,唯有深藏的眼底,稍稍泄露出些許笑意,抿著唇,也坐了下來。

  寶琴公主氣得美目怒睜,若不是面紗遮住了臉,只怕眾人已看見一張俏顏氣得扭曲了,她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出聲的雪簾,怒聲道:「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侮辱本公主!」

  雪簾被她瞬間爆發出的驚人氣勢嚇得縮了縮脖子,一臉被冤枉的委屈,「我可沒有,難道人家說得不是實話嗎?溫婉嫻淑的氣質公主,因被說中了事實,瞬間化為一頭失去了理智的母獅子,公子,嚇死人家了。」說著,還不忘往自家公子那邊挪了挪,一副怕怕的表情。

  月蕭淡定地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人群中已有定力不足的人,吃吃發出了笑聲。寶琴更加惱羞成怒,一手抱著琵琶,另一手從腰間抽出一條鞭子,對著雪簾猛地甩了過去:「找死!「

  眾人大驚,沒料到她會如此失去理智,在人家宴席上說動手就動手,閃避之餘,不由朝粉衣姑娘那邊看去,也有看不過去的,欲出手阻攔,深怕如花似玉又活潑可愛的小姑娘受到什麼傷害。

  眼看鞭子就要掃到臉上,雪簾不驚不懼,依舊笑意盈盈,梅韻倒是稍稍揚了揚柳眉,卻並未出手,月蕭更是眼皮都未曾抬過一下,眾人閉上眼,不忍觀看----

  千鈞一髮之際,一隻小巧的白色酒杯自前方飛來,帶著一股強勁的內力,在鞭尾堪堪要接觸到雪簾俏顏時,輕輕巧巧,擊上了那條放肆的鞭子,「喀」一聲,尊貴而柔韌的鞭子很遺憾地斷成了兩截。

  寶琴大驚失色,轉頭看去,蘇澈終於自座位上站了起來,冷沉的表情,看不出思緒的雙眼,手裡執著剛剛回到手裡的酒杯,他啟唇,一字一句帶著沉沉怒氣:「今日是家母壽辰,各位遠道而來,蘇某歡迎之至,但若有人企圖在此傷害蘇某的客人,就別怪蘇某無禮。」說到此處,俊顏突而流露出些許淡淡的不屑:「至於蘇某的婚事,自有家父家母與蘇某自行做主,娶妻納妾與否容不得旁人置喙。更別說什麼破壞祖上留下的規矩,無人有資格要求蘇某這樣做。」

  「你----」寶琴貴為一國之公主,顯然從來沒有遭到過這樣直接的拒絕,情感與尊嚴雙重打擊之下,頓時氣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賀雲眼神一眯,慢悠悠道:「蘇小侯爺能說出這番話來,看來是不把我南越放在眼裡了?」

  蘇澈冷冷一笑:「怎麼,不願娶你家免費送上門的公主,就是不把南越看在眼裡?賀太子若要如此說,蘇某不否認就是了。蘇澈從來不會主動去得罪或者看不起誰,不過,縱使你勢力再大,身份再貴,你大可以在南越橫行無阻,若主動惹到蘇某的門上來,蘇澈倒也不是吃齋念佛長大的。」

  「這話說得倒是有幾分氣勢。」

  一聲清冷的嗓音在廳外響起,眾人目光不由再次轉向,透過正廳大門可以看到外面不遠處圍牆上站著一名全身黑衣的女子,絕色的容貌,清清冷冷的氣質,黑色發亮的皮衣包裹住完美的身段,一頭及肩的栗色秀髮,在正午的陽光照耀下散發淺淺魅惑的光芒。

  蘇澈看著她,眸底思緒幾番變換,淡淡道:「是你。」

  「是小姐。」雪簾出聲,滿含驚喜。

  月蕭笑道:「簾兒,稍安勿躁。」

  蘇末淡然看了蘇澈一眼,微微轉頭,對上寶琴公主憤怒嫉妒的視線,嘴角一勾,勾起似嘲非嘲的笑容,隨即轉開了視線,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片刻,仿佛這個人根本不值得她過多關注。

  視線一轉,不出意外地的對上賀雲深沉探詢的目光,蘇末又是冷冷一笑:「大老遠地跑來人家地盤上逼親,這位公主是得了什麼難以啟齒的疾病,還是南越國能娶妻生子的男人都死光了?」

  此言一出,震驚全場。

  太犀利了,也太毒了。

  今年的這場壽宴戲劇化的意外太多了,眾人覺得精彩,溫柔嫻靜的蘇夫人卻已快無力承受。

  賀雲緩緩問道:「閣下是何人?」

  「別閣上閣下的,本姑娘聽著彆扭。」蘇末冷冷道,「本姑娘是何人,你無需知道,總之不可能是逼人納妾的南越國人。」

  此話一處,全場爆笑。今天的南越皇室兄妹,只怕臉都在此丟盡了。

  賀雲雙手握得喀喀作響,幾乎忍不住要站起身來。

  「殿下。」身旁粗獷大漢出聲提醒,「請勿衝動,別中了她的激將。」

  賀雲深深吸了口氣,咬牙低聲道:「薛將軍,都準備好了嗎?」

  薛淺有些遲疑道:「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沒有問題。」

  「既然如此,」賀雲陰沉沉地瞪了一眼蘇末,對上她似笑非笑的神色和星眸深處似乎對一切都瞭然於胸的睿智,不由心頭一陣冰涼,不動聲色朝薛淺吩咐道:「準備動手。」

  「這……」薛淺猶豫了一下,神色似乎有些不忍,「當真要動手?他們只是一群手無寸鐵的百姓……」

  賀雲咬牙冷冷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蘇末站在高處,將二人交頭接耳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心底冷冷一笑,卻並未說什麼,對他們顯然在密謀什麼的舉動也只當不知,輕盈躍下牆頭,一步一步慢悠悠走進正廳之內,視線轉回前方首位之上,「本姑娘也待著無聊,跑來討杯酒喝,想必蘇將軍不會介意吧?」

  今日來此的,不是稱呼蘇澈為小侯爺,便是少城主,只有她一個人,叫他蘇將軍。

  蘇澈心底一凜,一般人稱呼他為小侯爺是出於習慣或是入鄉隨俗,直接叫他將軍的只有軍營里的士兵,而在將軍的稱謂之前加了一個姓氏,這種說話的語氣,會是誰?或者,她早已知曉了他的爵位將會被收回?

  那麼,她究竟是誰?與那人身上如出一轍的時而慵懶邪魅時而清冷尊貴的氣息,她的身份,幾乎呼之欲出!

  「蘇澈自然不介意,只是,這已是在下與姑娘第二次見面,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身份?」

  蘇末環視眾人一圈,淡淡道:「本姑娘的身份,你自會知道,只是此時若說出來了,只怕於大多人而言,稍有些不合時宜。」

  聞言,在座的賓客們當真是有些好奇了。

  「再者,本姑娘覺得,此時也不是追究身份的時候。」蘇末往前走了一段,直接在蘇夫人跟前站定,淡淡一笑:「夫人可知道,您將收為義女並且即將成為您蘇家媳婦的女子,是何身份?」

  蘇夫人搖了搖頭,收無憂為義女只是臨時的緩兵之計,他們都知曉無憂身份來歷不明,是有心人安排的一顆棋子,自然不可能真的娶她過門。

  「本姑娘今日並不是專程給蘇夫人拜壽而來,所以也沒精心準備什麼禮物,不過此時,卻有一件更珍貴的禮物要送給夫人。」

  蘇夫人看著眼前這個陌生卻美麗脫俗的姑娘,輕聲道:「姑娘太客氣了。」

  蘇末轉身朝左邊看去,淡淡道:「無憂,出來吧。」

  正廳左邊的客人順著她的視線,紛紛轉身看向身後,一方帷幕屏風之後,緩緩走出另外一個貌美的姑娘,一襲白紗曳地長裙,款款生姿,纖細的柳腰不盈一握,如瀑般的長髮披散在身後,頭上只有一根蝴蝶金簪為飾,一根粉色緞帶繫著一綹頭髮隨著髮絲垂落在肩後。

  這個女子顯然也是極美的,若論容貌,或許跟蘇末不分上下,只是她們的氣質卻截然不同,蘇末時而清冷淡然,時而慵懶倦怠,時而恣意飛揚,時而魅惑眾生,如同蒼昊一樣,她的氣息隨時按著心情的變化而變。

  這個女子則不同,從頭到腳,無不透露著大家閨秀的氣息,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美麗,優雅,高貴,笑不露齒,蓮步輕移。

  「無憂?」蘇夫人疑惑出聲,總覺得無憂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坐在左邊客座第一位的瀾國太子,此時抬起頭,打量著與之前判若兩人的蒼無憂,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瞬間大變。

  蓮步走到蘇夫人面前,無憂看了看蘇澈,眼神中似乎閃過什麼不一樣的情感,動了動唇,卻終究沒說什麼,繼而看向蘇夫人,淡淡道:「這些日子,一直待在府里勞夫人照料,無憂滿懷感激,今日順道給夫人拜個壽,請夫人受無憂一禮。」說罷,盈盈拜下身去。

  「無憂……」

  無憂站起身,接著道:「前段時間因遭人陷害,本宮失去本性淪為他人手上棋子,欲得到蘇將軍信任而竊取府內機密,幸而醒得早,沒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否則,本宮心裡難安。」

  本宮?

  眾人又一次大驚,這可是皇室專用的自稱,她是公主,還是皇帝的妃子?

  蘇言蘇澈想到某個可能,不由得站起身,蘇夫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大家不必驚慌。」無憂淡淡道,「本宮姓蒼,名無憂,封號無憂公主,在蒼月皇室之中排行第五。無憂從小失去母妃,若夫人不介意,無憂願給夫人做女兒。」

  蒼月皇朝的公主?眾人面面相覷,都覺得氣氛有些詭異,琅州與朝廷的關係早已水火不容,皇室的公主卻出現在此,這----這是什麼情況?

  正在大家都沉浸在不可思議的情緒中時,門傳來一聲聲焦急的呼喚叫喊----

  「不好了!不好了!很多人中毒昏倒了!」

  蘇言夫婦一驚,蘇澈也立刻站起身,身形一動,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修長的身影已飛一般掠出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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