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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壽宴風波(一)

2024-05-18 20:33:54 作者: 一季流殤

  悠閒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到了琅州百姓最期待也是各方勢力翹首矚目的這一天。

  三月十八,是琅州城蘇夫人的生辰,出於對蘇家的尊敬仰慕,每年的三月十八,在最繁忙的採茶季節里,琅州百姓必會抽出一天時間來各自準備節目慶祝蘇夫人的生辰,今年亦不例外,甚至更顯隆重,因為今年是蘇夫人整五十歲壽辰。

  除此之外,今天的蘇府,聽說還有一件神秘的喜事要宣布給大家分享。

  天方蒙蒙亮,蘇府已張燈結彩,宣告了這一天喜慶的開始,城裡街道上,天沒亮之前就有百姓自發幫忙擺滿了各色桌椅,有客棧酒樓借用的,有自家廚房搬出來的,雖高矮大小參差不齊,倒也擺放得井然有序。

  炮竹聲歡呼聲不絕於耳,百姓們雖忙忙碌碌,神色卻難掩歡悅。

  因地方有限,蘇家府內留著一些席位接待未定的外來客人,今日不但蘇府內暗中的戒備更嚴,大街小巷之中,亦有不少蘇家軍不停地巡邏著,以防可疑人物滲透進來,做出一些不軌之事。

  蘇府正廳很寬很大,足以容納百人座席,最上首並列的兩張座位自然是為了今天的壽星和蘇老爺準備的,蘇澈的位置設在蘇夫人邊上,然後依次往下是賓客的座位,分左右兩排,琅州獨立於朝廷之外已有近二十年,與朝中官員並無來往,蘇府對外除了一些老主顧的茶商,也未與什麼人有過命的交情,所以左右兩排的座位並不是特意留給什麼人,也沒有所謂的高低貴賤之分,只是以防萬一,留給來賀壽的外來賓客。

  此時時間尚早,府里除了一些忙著整理準備的侍女護衛,倒也顯得頗為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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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時已過,蘇夫人還在偏廳里幫著侍女們整理花茶酒水,蘇言父子則待在書房裡商討要事。

  「老爺夫人,有客到!」

  家丁的呼喊,把蘇言蘇澈同時喊了出來,兩人出來一看,確實已有不少江湖中人陸陸續續領著家丁手下帶著禮物走了進來,給蘇夫人賀壽捧場。

  蘇言父子一一回禮致謝。

  一般琅州城內的不管是武林高手還是普通百姓,都會遵守琅州不成文的規定,從晨時開始在街道上等著,等人都差不多聚齊了,再一同給夫人拜壽,特意進府恭賀的一般都是城外來的,或是與琅州與生意往來的老主顧,或是江湖人,也或是別國的人。

  蘇澈招呼了客人進入正廳,隨意就座,出了門吩咐幾個侍女照看好母親,然後與父親一同到了府外街道上招呼琅州百姓。

  時辰已臨近隅中,正廳里已來了幾十號人,蘇澈與父親商量了一下,攜蘇夫人出了門接受琅州百姓拜壽,大街小巷一片歡呼,炮竹聲霹靂啪啦響起,百姓臉上洋溢著的是對蘇夫人的祝福,對蘇家父子的感激,和對又一年豐收的喜悅。

  百姓們賀完壽,紛紛獻出自己做的瓜果糕點請侯爺與夫人品嘗,當著全城百姓的面,蘇澈突然一撩衣擺,在蘇夫人面前鄭重跪下,恭恭敬敬叩首:「孩兒恭祝娘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蘇夫人年已五十,卻依舊美麗如三十少婦,此時看著早已成熟穩重的兒子,美目隱隱含淚,惹人憐愛,蘇言悄悄握住她的手,無聲安慰。

  蘇澈起身,靜靜看著父母二人,須臾,再叩首:「再祝父母長命百歲,情深似海。」

  蘇夫人高興地直點頭,拿出絲帕擦拭眼角,語帶哽咽道:「謝謝我兒的祝福。」

  蘇澈起身,再叩一首:「三跪慈母半世辛勞,跪乳羊羔,還報今朝。」

  這句話,蘇言靜靜聽著,在唇齒間慢慢琢磨出他的意味來。

  蘇夫人愛憐地將他扶起,聲音哽咽:「澈兒……」

  「娘親,進府吧。」蘇澈輕輕道了聲,與父親一左一右伴著蘇夫人進了府邸大門。

  入了正廳,與所有賓客招呼寒暄,接近正午時分,蘇言宣布宴席開始,廳外卻又傳來清越的吶喊聲----

  「南越太子賀雲攜胞妹寶琴公主同祝蘇夫人壽誕之喜,特送上極品玉如意一對!」

  廳上眾賓客面面相覷,南越太子大老遠跑來琅州,只為給蘇夫人祝壽?還帶上金枝玉葉的公主,只怕是來者不善。

  蘇澈與父親對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後再次出廳迎客去了。

  南越太子賀雲,今年大概已有三十四五歲,五官是皇家特有的斯文俊秀,身形比之蘇澈略矮些,稍有些福態,也因此,唇邊招牌似的笑容使得他看起來多了些和善可親,少了一些常人對於皇族根深蒂固的畏懼。

  當然,他的和善可親若真是他的本性,料想在其他皇子虎視眈眈的野心注視下,也當不了這麼多年的太子。

  蘇澈恰到好處地露出稍許謝意和謙遜,更多的,是對陌生人特有的疏離,他說:「太子殿下遠道而來,為家母拜壽,蘇某誠然擔當不起,請廳里就座。」

  賀雲爽朗地笑道:「琅州蘇澈之名,響徹天下,本宮早欲結交,可嘆一直無此機會,今日恰逢夫人大壽,才讓本宮有機會結識蘇侯爺,天賜良機,實乃本宮之幸。」說罷,朝身邊女子道:「寶琴,見過蘇侯爺。」

  一身紅色紗衣腰間束金色腰帶的女子,同色紅紗遮面,手裡抱著一把琵琶,上前一步,款款下拜,嗓音婉轉動聽,如珍珠落玉盤:「寶琴見過蘇侯爺。」

  一國公主向他國一個小小城主下拜,聞所未聞,出得廳來一觀熱鬧的眾人疑惑不解,也有心思聰慧之人,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蘇澈淡淡道:「公主金枝玉葉之身,蘇某不敢當。」

  賀雲身邊還跟著一個近五十歲的粗獷男子,蘇澈知道那是薛淺,但既然賀雲沒有介紹,他也只當不知,命人領了幾人入廳就座。

  「瀾國太子到!」

  眾家賓客又是一陣譁然,以往蘇夫人過壽熱鬧歸熱鬧,也從未見過如此大的場面,今年的這些太子是否都太閒了,待在本國沒事做,跑來人家壽筵上討杯酒喝。

  剛走進廳里的賀雲,聞此聲與身旁薛淺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轉過身來觀望。

  「瀾國太子送上千年人參,千年靈芝為蘇夫人賀壽!」

  又是一個懷著目的來的,蘇澈拱手道:「今年琅州風向好,吹來了各國貴客,蘇某倍感榮幸。」

  連城身邊只帶了幾名侍衛,原本跟在身邊的瀾國兵部尚書之子和御封的郡主此時卻不見蹤了影,有曾經路經柳渡河而略知內情的不禁猜想,這二人不知哪兒風流快活去了。

  瀾國太子連城,年級頗輕,二十四五歲左右,長相比之賀雲剛毅不少,身材高大,一身黃色描金繡四爪金蟒的太子服,顯得幾分威嚴剛猛,倒也頗具幾分氣勢,只是,參加別人家的壽宴,卻穿著正統皇族服飾,是要人家都向你跪拜嗎?

  「霽月山莊莊主到!」

  又一聲清越的吶喊,這一次,不僅所有賓客驚訝,包括蘇言蘇澈,都止不住訝異了。

  南越太子賀雲,瀾國太子連城,所有人的目光有致一同轉向了門口,一般人或許不知曉,在場的稍有些勢力的人,卻再清楚不過霽月山莊的實力,不管是財力還是武林勢力,霽月山莊都堪為天下榜首,霽月山莊莊主神秘莫測,神龍見首不見尾,商界或是武林中人,見過他真容的人少之又少。

  或許蘇澈說得沒錯,今年的琅州,風向簡直太好了。這個人的到來,比之兩國太子不請自來只讓人有驚無喜更讓人覺得驚喜。

  瀾國太子連城見狀,臉色微沉,作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一國儲君,他走到哪裡都是被人敬仰的存在,以往從沒有人敢如此忽視於他,今到了琅州這裡,蘇澈態度不冷不熱且先不說,連小小的一介商人都能輕而易舉把他的風頭壓過去,怎能不叫他氣得咬牙。

  一襲月牙白錦袍的月蕭,含笑而至,身後跟著兩名如花似玉的少女,一溫婉雅致,一嬌俏玲瓏。

  翩翩如玉的完美姿容,溫潤淺淡的微笑,一頭烏黑墨發以簡單的白玉簪子束起,端的是清雅華貴。眾人看得出,此位公子服飾大方雅致,身上配飾極為簡單,除了腰間一塊白色月牙形玉佩,身上再無他物,可有眼光的人都看得出,他身上的服飾,玉佩,包括頭頂的白玉簪子,皆出自於自家霽月山莊名下最負盛名的「清月寶齋」,價格昂貴不說,可全都是稀有物件,即使身上看起來只覺得漂亮的一件衣服,只怕一般人窮其一生也只能用眼睛看看。

  「今逢蘇夫人壽辰,月某不請自來,欲討杯水酒喝,順道拜訪蘇公子,不知蘇公子可會覺得月某冒昧失禮?」溫潤動聽的嗓音帶著暖暖的笑意,聞者無不如沐春風。

  邊上有人用驚嘆的語氣插話:「居然真的是霽月山莊莊主……」

  霽月山莊神秘無蹤的主人,果然如傳聞一般,是個難得一見的翩翩貴公子,莫怪月城女子個個翹首以盼,傾心待嫁。

  月蕭身邊穿粉衣的侍女皺著鼻子道:「當然是真的,難不成哪裡還有假的我家公子?」

  被個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一嗆,眾人哄然一笑,剛才說話的男人摸了摸鼻子,不吭聲了。

  蘇澈此前亦不曾見過這個月公子,但是霽月山莊卻是琅州茶葉的最大主顧,每年新茶下來,靈山雲霧首先被霽月山莊以高價全部壟斷,其他茶商想分一杯羹都難。

  蘇澈難得露出真心的笑容:「月公子能來,是蘇澈榮幸。請廳里上坐。」

  本來正廳里設的座位雖是按順序排了下來,卻並沒有特意地給誰留了座位,今日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來了兩國太子,眾人皆以為蘇澈會把左右首的上坐留給二人,沒想到又來了個月公子。

  真心覺得,今日沒白來,給夫人賀了壽討個吉祥,意外地見到霽月山莊主人才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進得正廳,月蕭走到蘇夫人面前優雅施了一禮,笑道:「晚輩給夫人賀壽,特帶來一方薄禮,不成敬意,望蘇老爺蘇夫人笑納。」

  蘇言拱手回禮道:「公子太客氣了。」

  月蕭身後穿粉衣的少女走上前,衝著蘇夫人盈盈一拜,笑容俏麗,玲瓏可愛,掌心捧著一物,以絲巾包裹,少女帶著笑意的清脆嗓音道:「我家公子送上羊脂白玉觀音一座,恭賀蘇夫人安康長壽,也祝琅州蘇家繁榮昌盛,富貴長存。」

  說罷,白皙玉指捻起粉色絲巾,絲巾底下,一方手掌大小的正方形金色匣子,閃閃發光,美麗奪目至極。

  蘇言臉色微變,望著那盒子的眼神隱隱透露出些許期待和緊張,蘇澈似乎也同時想到了什麼,目光也忍不住投向那金色匣子。

  眾人目光期待之下,嬌俏的女子偏偏吊人胃口似的,就是遲遲不打開盒子。月蕭無奈喚了一聲:「簾兒。」

  旁邊另外一名女子笑道:「公子,簾兒的調皮勁似乎又上來了。」

  簾兒皺了皺鼻子,這才小心翼翼地把匣子打了開來,雙手向前一送,笑道:「請夫人笑納。」頓了一下,又真心實意加了一句:「夫人,您真漂亮!」

  蘇夫人看著這個嬌美的女孩子,愈看心裡愈覺得喜歡,和藹笑道:「謝謝。你也很漂亮。」

  匣子打開的瞬間,眾人眼前一亮,識貨的人都認出匣子裡是玉中極品羊脂白玉,說它價值連城,或許一點兒也不誇張。

  很多年前,蘇言拿府里家傳和田玉與黔國皇帝換了糧食以解琅州之困,當時很多人不曾親眼見過,亦無法想像究竟是怎樣極品的玉能換回如此多的糧食。今日見到此玉,不由心下嘆道,若有此玉在手,別說多少糧食,即便送一座城池,也絕計是不換的。

  眾人目光各異,羨慕,驚艷,讚嘆,嫉妒,唯有蘇言,初時的不敢置信漸漸消失,雙眼微微泛紅,望著那匣子裡的目光,隱隱竟流露出些許濕意。

  看著月蕭,他不敢確定地道:「公子,當真要把這……送與老夫?」

  月蕭微微一笑:「不是送給蘇老爺您,是送給夫人的。」

  「是是是……看老夫口誤,」蘇連聲應道,再次確認,「公子確定,送給夫人?公子可知這玉的價值?」

  真是個真誠可愛的人,月蕭依舊笑得溫和:「晚輩十分確定,這極品羊脂白玉觀音如今之價值,只怕再換一座琅州城亦可換得,只是,既然蘇老爺能在十九年前拿這家傳寶玉去換得琅州百姓的溫飽,救了琅州十幾萬人的性命,今日,晚輩再拿這白玉獻給夫人,又有何不可?」

  眾人終於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只是,玉既已落於黔國皇室,霽月山莊又是如何得到?況且,如此珍貴稀有的東西,既好不容易到了自己手裡,又何以有無故送人的道理?就算物歸原主,這月公子也未免太大方了些。

  蘇澈若有所思地看著月蕭,心下似乎已有些瞭然,從前幾日與父親談過話,他便知道,這些年,父親心裡不但對朝廷對百姓身負愧疚,對家傳羊脂玉被自己親手送出去一事,心裡也一直有個解不開的心結,總覺得愧對蘇家先祖。

  蘇澈覺得心裡有些酸澀,又有些慶幸,這些年父親活得太累,或許今日一過,父母當真該放下俗物,過他們自己想過的生活了。

  蘇言感激得不知該說什麼好,像月蕭這樣的男子,說什麼回報都是假的,金銀財寶霽月山莊應有盡有,可他除了這些,當真沒有什麼可以報答的了。

  月蕭似乎看得出他心裡所想,溫聲道:「蘇老爺不必多想,這只是晚輩一點心意,無需蘇老爺回報什麼。」

  可他愈如此說,蘇言心底愈發覺得過意不去。遲遲不敢伸手接過這對他而言,比自己生命還貴重百倍的禮物。

  雪簾又皺了皺鼻子,嬌聲抱怨道:「蘇老爺您到底要不要?不要小女子可要把它扔了,人家舉得手好酸。」

  「別、別扔,我要!」蘇言忙小心接過,看著雪簾,再看看月蕭,萬般滋味在心頭,最後只滿含感激地低聲說了句:「謝謝。」

  不待他再多說些什麼,蘇澈提醒道:「爹,娘,時辰差不多了,安排客人們就座吧。有什麼事,稍候再說。」

  蘇言這才想起,居然把客人們都晾那兒好一會兒了,忙連聲致歉,招來可靠的手下把玉拿去放好,然後回到正廳里安排賓客們就座,上了好酒好菜。

  月蕭被安排坐在主座左面往下第一個位置,他卻謙遜地推辭了,只道:「聽說今日有兩國太子前來為夫人拜壽,這左右兩個位置自當給他們留著。」說罷,隨意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

  然後,眾人依次落坐。

  蘇言舉起酒杯:「感謝諸位今日能來參加拙荊的壽辰,蘇言在此,敬各位一杯。」

  「蘇侯爺,」被忽略了許久的南越太子賀雲,此時站起身來,微微一笑:「蘇小侯爺年少有為,才華出眾,實為人中之龍,只是聽聞如今已二十有六,卻一直未曾娶妻,本宮欲與蘇家結成親家,蘇侯爺,不知本宮之胞妹寶琴公主,可有資格做您的兒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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