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憧憬

  米拉到底還是拒絕不了他的命令，那隻擋在臉上的手一點一點地滑落下去，也一點一點地露出臉上那屈辱的印記。

  

  病房裡很安靜。

  安靜到她可以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還有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一聲緊跟著一聲，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就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正緊緊扼住她的咽喉，讓她難以喘息。

  帶著這樣的印記，她是不是就不能再站在少主身後了？

  呵呵……

  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都表現的輕鬆無謂，甚至還在童詩悅面前反過來安慰對方，可她自己卻很清楚，這不過是她偽裝出來的而已——

  她，實際上一直都在忐忑，忐忑不安。

  她憧憬裴天堯沒錯。

  但是和一般的女人不同。

  她並不尋求回報。

  從她清醒到現在傷勢基本恢復，裴天堯從未來過醫院，對她來說這是理所當然，少主從來冷心冷情，親自去救她已經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了，而且現在又是組織事務繁忙時期，怎麼可能專程來看她這個下屬？

  甚至在臉上的紗布取下之後，她還是暗自竊喜的，高興裴天堯沒有過來，所以她不用那麼快去面對查爾斯帶給她的屈辱——

  她唯一害怕的是，自己無法再理所當然地為她所憧憬的男人效力而已。

  她比裴天堯小兩歲。

  裴天堯十歲被帶到組織里來時，她已經在組織里受訓了六年。

  組織的訓練很嚴厲，不會因為他們年紀尚小，或者她是個女孩子而有所寬待。對他們來說，未來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那就是拼命，為組織拼命，也為自己拼命，只有讓自己越強大，日後所站的位置也就越高。

  所以她從不叫苦叫累。

  那時還小小的她，即便是受傷了，也只是一個人背地裡暗暗把眼淚往肚子裡咽，而不會在外人面前露出半點脆弱的樣子。

  她怕一旦露出了，就會變成被淘汰的那一個。

  而作為訓練最後的優秀成員，他們有著挑選自己效忠對象的權利。

  在那個時候，她還沒想過要選擇誰，對那時的她而言，選擇誰都是一樣的，一榮俱榮、同樣的一損俱損，那五個少年，最終能登上高位的，只有一個。

  換句話說，無論選擇誰也都不過是一場豪賭而已。

  直到，那個唯一的東方男孩，在她一次受傷獨自舔舐傷口的時候，給她送來了藥物，又笨拙地給她包紮。

  那時的男孩還遠沒有現在這樣冷酷，她還記得他當時有一些羞澀的笑容。

  他說，女孩子要愛惜自己。

  當時的她對這句話嗤之以鼻，甚至嘲笑對方太天真，罔顧了他的好意將他趕走，然而他不知道，甚至於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心，已經在那一刻遺失了。

  後面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

  查爾斯之所以執著於她，也是因為，她是那一批當中最好的受訓者，畢竟，數個世界級的格鬥冠軍稱號並不是白拿的。

  除了裴天堯之外，另外的四個少年都明里暗裡地向她拋出了招攬的橄欖枝。

  而當時最受人看重的，一個是查爾斯，另一個是安德烈。

  所有人都認為她會在這二者之間做選擇，然而誰都沒想到的是，她選擇了第三個人。

  還記得那天，天氣晴朗。

  陽光灑在她宛如貓眼石一樣的灰綠雙眸里，折射出點點滴滴的光彩，十五歲的少女在眾目睽睽之下，踩著不緊不慢的步伐，毫不猶豫地站在了那個黑髮黑眸，帶著東方神秘氣質的少年身後。

  在那以後，裴天堯勢力發展如日中天，很快就成了喬納森眼中最為看中的義子以及繼承者。

  而她，也始終默默跟在他身後，去執行他的每一個命令，為他效勞，為他衝鋒陷陣，為他奉獻自己的全部力量……

  這是她生存的意義。

  她了解他的一切，甚至可以說，比他自己還了解他，為他喜，為他怒，愛他所愛的人。

  除了死，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可能會失去站在他身後的資格。

  然而……

  這一天還是該死地到來了。

  她口口聲聲地說可以用別的圖案遮蓋掉這屈辱的文字，可她又怎麼不知道，查爾斯所用的特殊顏料，不僅僅無法洗去，甚至也很難和普通的顏料融合？

  而她的少主……他是那樣地位尊崇的人，即便他允許，她自己也沒有臉面頂著這樣屈辱的印記再繼續站在他的身後為他效力。

  或許。

  該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她想，飄飛的思緒漸漸回到了現實，她不知道時間已經過去了多久，只知道在這段時間裡，裴天堯始終沒有開口說話，他的目光猶如利刃一樣，定定地落在她的臉上一動不動。

  果然，他無法容忍吧。

  米拉在心底深深地嘆了口氣。

  正要說什麼的時候，就看見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倏然一個轉身，那高大的身影轉眼就消失在了房門的另一端。

  便又是一聲嘆息響起，伴著她臉上瀰漫起來的苦笑。

  已經……

  連看都不願意多看她一眼了嗎？

  裴天堯從醫院裡出來，一輛黑色的轎車正在外面等著他。

  開車的是奇奧，當時他受的輕傷，雖然和米拉在同一間醫院裡，但是米拉醒過來之前他就已經出院忙碌起來了，到現在也沒有機會去探望她一眼，這次跟少主過來，本來也想上去看看的，可是少主一個眼神就制止了他，他只好留在車裡等待少主下來。

  裴天堯開門上車，一坐下就往後靠在了靠背上閉起了雙目。

  奇奧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他下來之後周身的氣勢好像比原來更冷了，愣了愣，忍不住問道：「少主，現在回別墅嗎？」

  「不用。」

  冰冷的聲音從那兩爿刀鋒似的薄唇里吐出，裴天堯閉著眼睛開口：「直接回總部。」

  動了他的人，怎麼可能不付出點代價？

  儘管當時從昏迷中醒來後不久他就已經報復過一次了，可是今天，看到米拉臉上紋身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當時的報復實在太輕鬆了。

  輕鬆的遠遠不夠，哪怕再重個百倍千倍，也絲毫不以為過。

  該死的查爾斯，真以為他裴天堯好打發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