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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便宜兒子

2024-04-29 07:38:39 作者: 蘇清黎

  乾清殿的偏殿裡,夏瑾時看著案面上的信,默讀了一遍又一遍。一閉眼,他便能在心裡即時描摹出她的眉眼五官,信中字裡行間的種種情愫也仿佛能感受。

  今日是她走的第三百四十七天,這是第四十八封信。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猝然睜眼,這一雙鳳眸里暗光浮動。

  「召燕王入宮覲見。」

  半個時辰後,夏瑞景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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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瑾時許他仍住在從前的西苑,而從西苑入宮,通常不過一刻鐘左右便能到了。

  看著下頭那個不說話也不行禮的人,夏瑾時眸子一斂,整個人都冷淡了幾分。

  「你住到城外去了?」

  這話問得莫名其妙,也叫夏瑞景心生煩躁。

  「秉陛下,臣是住在西苑的,是您准允的。」

  看似平靜的口氣下遮掩了滿心的不虞與反抗。

  自他被過繼成夏瑾時的兒子,便一直是這種隱怨而不發的狀態。

  撩了下眼皮,上位的夏瑾時嘴角抿起一個小小的弧度。「哦?原來西苑也離宮城這麼遠了?朕倒是不知道了。」

  言外之意,就是嫌棄他慢耽擱時間了。

  夏瑞景低下頭,擺出一個貌似認錯的姿態,可口中卻無隻言片語。

  這樣的糊弄,夏瑾時心知肚明。

  「呵。」

  可這糊弄就止於今日了。

  聽見上頭的冷笑,夏瑞景心頭微凜。不知道這位到底什麼意思,索性就直接開口問了:

  「不知陛下今日急召臣而來,所為何事?」

  「自是有事。」

  「……」夏瑞景顯出三分慍色,「請問陛下,是何事?」

  「在說正事之前,朕有話先問你。」

  這回,夏瑾時沒有作弄夏瑞景,直接道了出來:「朕將你過繼為朕的兒子,你該如何稱呼朕?」

  「……」

  夏瑞景知道,卻不想回答。因為他絕不會將夏瑾時當做他的父親!

  下頭的沉默引起夏瑾時的冷笑。

  「朕問你話,你該如何稱呼朕?」

  話音一落,便帶了寒氣席捲。

  夏瑞景怔了下,緩緩抬起頭:

  年輕的帝王半倚在龍椅的扶手上,目光淡漠卻存在感極強,他不需要說話,渾然自成的威儀讓人不敢直視。

  等到自己忍不住撇開眼,夏瑞景才感覺到一陣淡淡的心悸。

  這近一年的時光,沉澱了不盡的威勢,把夏瑾時真正鍛造成了深沉莫測的帝王。

  「兒臣知錯,請父皇恕罪。」

  在夏瑾時的逼視下,夏瑞景選擇了順服。

  這份順服看起來有多誠心,實際上就有多脆弱。

  夏瑾時嘴角一扯,反問:「燕王心中可是真的知錯了?」

  這幾乎是廢話。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夏瑞景十分識時務,誠懇地回應:「是,兒臣真的知道自己錯了。」

  話落,殿中靜默了片刻。

  夏瑞景暗自咬了咬牙,心道接下來總該說正事了吧。

  確實是正事,卻不是好事——

  「十四那天,燕王去了哪兒?見了哪幾個人?」

  乍聽了個開頭,夏瑞景心頭「咯噔」一下,不妙的感覺襲上心頭。

  那天他見了同樣反對當今皇帝的人,說了……很多。

  「父皇為何有此一問?」

  夏瑞景反應很快,故作疑惑。

  夏瑾時露出耐人尋味的笑,陰惻惻地,「你以為呢?」

  不是知道了什麼,怎麼會那麼確定是哪一日?

  「父皇……」夏瑞景的表情微僵,「十四那日,兒臣去聚賢樓碰巧遇到了兩位大人,說了幾句話。父皇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裝傻?

  夏瑾時卻不想陪他裝。

  意興闌珊地往後一靠,他直接道破了夏瑞景的心思:「你想要朕的皇位。」

  兩人之間的遮羞布猝不及防被扯破,夏瑞景整個人有一瞬的凝滯。

  這是什麼意思?

  炫耀?羞辱?還是終於想將自己除掉了?

  腦中飛速地閃過許多猜測,夏瑞景的臉色也由白轉青。

  即便早晚都有一死,他現在卻不想,因為他還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滔天權勢,他不甘心!

  深吸了一口氣,夏瑞景的臉因屈辱而憋紅,他平穩語氣:

  「臣萬萬不敢,請陛下明鑑!」

  這一切心思流轉,夏瑾時盡收眼底。

  這副心口不一、萬分憋屈的模樣,瞧著怪順眼的。

  「你想要朕的皇位,朕知道。你若是開口直言,朕未必不會給你。」這是一句真話,但夏瑾時刻意說出了試探的味道。

  果不其然,夏瑞景惶恐地拜服在地,但實際上連耳朵都被氣紅了。

  「兒臣惶恐!」

  你要是真這麼想,那一開始跟我爭什麼呢?!

  若是夏瑾時能聽到他的心聲,此刻恐怕會直接笑了:

  因為我一開始就打定主意做你爹。

  做了你爹,你再做皇帝也殺不了我了,你見了我還得恭恭敬敬的,哪怕里心裡恨不能將我生吞活剝了。

  「沒什麼可惶恐的,朕說的是實話,朕確實是想禪位與你。」

  夏瑞景怎麼可能信?便重複「惶恐、不敢」的話。他打定主意夏瑾時這是釣他下水,一旦承認就可午門斬首了。

  夏瑾時惡趣味作祟,面色也松泛下來:「你為什麼不敢,朕想傳位於你並沒有什麼不妥。」

  為了釣魚,你可真是什麼話都說的出來!

  夏瑞景就無語,想問,誰見過即位一年沒病沒死就想退位的皇帝?這話你說著不虧心麼?

  但這種話自然不能說出口的,他只能心不甘情不願說自己配不上:「兒臣自知蠢鈍愚拙,萬萬不敢有非分之想。」

  「哦?」夏瑾時揚眉,「你哪裡蠢鈍愚拙?」

  「……」夏瑞景臉色青又白,昧心羅列自己對比夏瑾時的不足。

  硬擠完了話,還不忘捧討厭的夏瑾時的臭腳:「父皇正是最年青健壯的時候,即位以來英明睿智,上鞭策群臣、下心牽百姓,堪稱少見的賢君!」

  後頭說了多少,夏瑞景自己都記不清了,只知道他退出殿門的時候腦子都嗡嗡的。

  而他走之後的半個時辰,夏瑾時書禪位聖旨的時候嘴角一直揚著。心想雖夏瑞景諸多不足,但這一份「忍辱負重」的心態著實超群,皇帝倒也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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