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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等得到嗎?

2024-04-29 07:38:33 作者: 蘇清黎

  夜幕黑沉,月影憧憧。星野之下,驛站內院的車馬行李被照映出模糊的影子。

  驛官引著寧芳籬到二樓一間客房,請她入內。

  寧芳籬看著隔壁房內透出的燭火,慣性地問了一句:「隔壁那是誰?」

  驛官賠笑,「是一個散員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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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這話,寧芳籬多看了驛官一眼,卻沒說什麼。

  少頃,青萍拿著一捧雜物進來放下。

  「主子,今晚上我陪您一起歇著?」

  寧芳籬垂眼思忖片刻,搖頭,「不用,你自歇息去,我不用你伺候。」

  青萍應了聲「好」便退下了。

  入了夜,寧芳籬簡單洗漱後便熄了燈。

  如她所料,很快就聽見了腳步聲。只是這聲音不是在房外,那人竟直接出現在她的房內了!

  她方才起身,那人就到了她身邊,抱住她的腰。聲音略有些沙啞:「看來你的人緣還不錯,我都沒想到能有這麼多人來送你。」

  害他暗中跟了一路卻連話都沒說上一句。

  從對方湊上來的時候寧芳籬就知道是誰了。聽出話里淡淡的抱怨,寧芳籬失笑,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他的頭髮。

  「陛下何時過來的?」

  夏瑾時攥住她的手,語氣不大好:「比起這個,我倒更關心,你一句話都不跟我說就走了?」

  「若非我鍥而不捨追上來,你還能想到我這個人?」

  要走之前兩個人沒怎麼說話就罷了,結果他連光明正大地送個行都不行,她倒是跟那一個個不相關的依依不捨呢;跟著屁股後頭追到這兒,也是一點沒聽她提到自己。這一走,就是一年呢,說不好真就一面都見不上。

  一年,一面都見不上。

  話落下,沒聽到回答,卻感覺身邊的人要離開。

  夏瑾時眉心緊擰,跟著她起身:「你幹什麼去!」

  微寒的口氣驚著了寧芳籬,她愣著道:「不幹什麼。」

  「那你站起來幹什麼?」

  「……」

  這對話真是……她暗嘆了口氣。

  「我點個燈。」

  「不需要。」

  「要的。」

  「不要!」

  喊著,夏瑾時硬是賴在床邊上不肯動;這也就罷了,他還僅僅攥著寧芳籬的手不放。

  這分明便是耍無賴了。

  寧芳籬也不跟他講道理,逕自站起來,手往桌邊的方向探。

  夏瑾時試著往回拽了兩下,都沒拽回來。第三下,方才加了些力道,便感覺寧芳籬那頭也拉著。怕扯疼了她,於是順著她站了起來,然後猛地朝她撲過去抱住。

  背後整個人貼上來,肩頸叫他環住。寧芳籬覺得自己像是背了個猴子,可是按夏瑾時的體型,他該是個巨猿。

  兩個人就這麼黏糊在一起。

  很快,寧芳籬摸到了油燈的邊緣,用火摺子小心地點燃。

  橙黃色的火苗怯怯地抖了兩下,然後才穩住,照亮了桌邊小小的一片。

  夏瑾時眉梢一挑,不屑都寫在眼底。

  這玩意兒,點不點有什麼區別?

  心裡話還沒說完,寧芳籬突地轉過頭來,那雙眸子在這樣昏黃的燈光下仍是亮盈盈的。

  「你——」

  寧芳籬食指抵住唇:「噓,讓我好好看看你。」

  夏瑾時怔住。

  她的手拂過他的臉頰,點過他的鼻尖,最後徘徊在眉心之間。

  劍眉似入鬢,略顯平緩的眉峰減去幾分迫人的戾氣;凹陷的眼窩裡一雙鳳目微微上挑,叫人望之生情;配以不高不低的山根,這秀美的英俊便延伸到線條乾脆利落的鼻樑上。

  寧芳籬最鍾愛的,就是這對眉眼在陽光下染上金芒、熠熠生輝的模樣。

  向來口舌伶俐的夏瑾時,溺在這一半旖旎一半繾綣的氣氛里說不出話。

  夏瑾時一坐下,便將寧芳籬拖入自己懷裡。她坐在他身上,他把頭埋進她的頸窩裡,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像是要把她的味道裹挾進自己的身體裡。

  「你把我也帶走吧……」

  良久,夏瑾時半開玩笑半胡鬧地說。

  「嗤——」

  寧芳籬笑出聲,「可惜沒有這麼大的包袱。若是有,進關時,別人打開一看,這裡頭竟是陛下,早晚也是藏不住的。」

  「嘖,」夏瑾時不滿意她的回答,「我不管。再說了,你們家的人非得裝包袱里,還明晃晃露在外面?就不能裝車裡?」

  寧芳籬又笑,只是不說話了。

  夏瑾時眼睛一瞪便湊過去看她的表情。

  玩笑話不過是為了避免那些肉麻的離別酸話罷了,他二人心中皆有數,卻皆笑不出來。

  伸手揉著他的頭髮,寧芳籬不知怎地,問出了一個刻意被淡化的問題:

  「一年之後,我等得到你嗎?」

  孫玉雪擔心的,欲言又止的又不曾說出口的,就是這句話了。

  夏瑾時沒想到是這個問題。

  但是看了寧芳籬好似不在意但有些飄忽的眼神,心裡才起的被懷疑的不悅便立刻軟成了水。

  搔著她的下巴,夏瑾時笑道:「若是一年等不到,還有第二年,第二年不行還有第三年,第三年不行還有第四年……這樣你總能等到我的。」

  明知道是戲說,寧芳籬卻忍不住有些生氣。想著自己往後一日一日、一年一年等著一個人,望穿秋水結果最後只等來最後的夕陽,自己則在這餘暉中被秋風吹成灰塵……

  「我可以等你,但我不會一直等你。」她正色道。

  「也許三年,也許一年,等不到便罷了。」

  夏瑾時怎麼會聽不出其中的認真,他慌忙把她摟進懷裡。

  「我不會讓你一直等的。我不會,說是一年就是一年。」

  「……」

  「嗯。」寧芳籬記住了他的話。

  「你去了江南之後,必定要去別的地方,不要太周折。本想說日日通信,但想也知道不可能。那你一旬,一定給我來封信,我必等著。」

  「若是有什麼的喜歡的、看上眼的東西,記得給我留一份,不管去哪裡。一起送到京中也好,留存著等我來取也好。」

  「多念著我,與你母親也多說說我,別一年之後擦肩而過都認不出我了。」

  「還有……」

  「……」寧芳籬扭頭抬眼,「別人送行都是送,只有你一直要要要,你怎麼這麼多要求?」

  「嘖,你這還沒走呢就不耐煩了?」夏瑾時齜牙不爽,「你還能不能走了?」

  「……好好,你說。」

  說著說著,兩個人便熄了燈相擁躺在床上,斷斷續續地說話。夏瑾時想起來什麼說什麼,想不起來便揉弄人,目光直勾勾的。

  寧芳籬由他,大部分在聽。

  不知道到了什麼時辰,終是歸於一片沉寂。

  天還沒亮,床上便有人輕手輕腳地起了身。

  夏瑾時穿好外衫,沉沉地盯著寧芳籬的睡顏。

  她似有所察,眉心微動。

  夏瑾時探手摩了摩她半邊臉頰,輕聲道:「無事,記著我的話。」

  床上的寧芳籬雙眉舒展,呼吸重又平緩。

  夏瑾時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轉身悄無聲息地離去。

  到了驛站門口,墨離牽著兩匹馬等著他,肩上落了一層露水。

  兩人一字不言,夏瑾時跳上馬背便如離弦的箭一般朝京城發去。

  而驛站二樓,寧芳籬站在窗邊,隔著窗,聽馬蹄遠去的聲音,頭終是緩緩靠在了窗框上。

  「我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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