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請陛下遵循先帝遺旨意
2024-04-29 07:38:04
作者: 蘇清黎
「恭迎新帝登基——」
冗長的聲音伴著風吹遍了整個勤政殿,而在就在聲音即將消失的時候,晨光追隨著一道身影一直爬上了御階。
眾臣垂目靜立兩旁,旁光中見夏瑾時一身龍袍在陽光下折射著刺目的金光。旒冕之下儘是珍珠的光輝,看不清人的神情。不知過了多久,夏瑾時坐上了最高處的龍椅。垂下眼,視線一直拉長,盡處便是群臣。所有的一切,不止在他眼中,也在他腳下。
夏瑾時意識到這點,有一瞬間的怔忡。
而這時,殿外的群臣整齊劃一地跪下,口中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歲歲——」
這呼聲響徹天地,夏瑾時甚至感覺到了座下龍椅的震動。
餘音消散之後,禮儀太監拂塵一揚,「宣百官覲見!」
文官以胡明成為首、武官以太尉為首,群臣緩緩走上勤政殿內。
隨後又是一場跪地高呼:「臣等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寧芳籬也在其中;孫將軍、汝陽王於昨日被夏瑾時召回,此時正站在太尉身後。
「眾卿平身。」
夏瑾時穩穩地端坐在龍椅上,兩手張開做出虛扶的樣子,帝王之相盡顯。
「多謝陛下!」
眾人起身間,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也正在這個間隙中,夏瑾時開口了:「朕初登大寶,念夏雲方經大亂,一切事宜從簡。」
「而朕登基第一件事,追封先帝為武宗,諡號『太康』,以告慰先帝在天之靈。」
這確實該是第一件事,沒什麼特別。
眾臣聞言便欲拜下,高呼「陛下聖明」。
但他們的腰還沒彎下去,便聽上面又道:「第二件事,便是論功行賞。」
夏瑾時話說了一半,低下頭。果然看見很多人的腦袋已經抬了起來,自以為隱秘的目光投向了自己。
其中最強烈的目光——來自太尉。
夏瑾時的嘴角不著痕跡地撇了下,繼續道:「孫將軍等奉命領軍,成功平定叛亂,凱旋歸來。其實早就該論功行賞過了,卻因一些意外的變故拖延至今,朕心有慚愧。」
「陛下言重!」
眾人應和著,只有太尉微微蹙起了眉。
論過了姓孫的他們之後才是自己?
雖是不滿,這種場合下太尉卻不能多說什麼,只好等著。
這一等,便聽上頭道:
「汝陽王、榮王先行西北平定蕭鄂之亂;雖未能速戰速決,最後終究是拿下了西北,戰功赫赫,當賞。」
「孫將軍後奉命領兵前往相助,攻破北蚩亂賊,亦是勞苦功高,當賞。」
聞言,三人都站了出來,拜禮聽賞。
「三位愛卿本就坐擁無限榮光,朕其實賞無可賞。但此次平叛,實屬力挽狂瀾,救夏雲局勢於水火。」
「陛下過譽!保家衛國實乃匹夫之責,不敢邀功!」
「三位不必同朕客氣,跪下聽封吧。」
「著將汝陽王府續爵三代,賜良田百畝,黃金千兩;封孫將軍為護國大將軍,蔭蔽三代,賜宅、並良田百畝,黃金千兩;至於榮王,已是皇親,晉無可晉,賜黃金千兩。」
「臣等,叩謝陛下聖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從這封賞中,便能看出夏瑾時對前面二人的倚重。而榮王,不過是順帶的罷了。
「還有太尉,」夏瑾時頓了下,目光輕飄飄地掃過太尉和靠著他的夏瑞景,嘴角似笑非笑,「朕登基之前,太尉幫扶朕,點滴朕都記在心中。賜爵定國公,庇蔭三代。」
聽到此,太尉臉上的笑意登時凝住。
定國公是從前蕭鄂的封號,新帝這是什麼意思?
拿蕭鄂的前例敲打自己?
太尉不動,夏瑾時微昂起下巴,面含微笑,聲音亦很溫煦:「新定國公怎麼了?可是太高興都忘了謝恩了?」
殿內空氣一時凝滯,幾分無形的尷尬在流淌。
太尉闔了闔眼,硬擠出笑容,走到殿中跪下。「臣一時失儀,請陛下饒恕。臣叩謝陛下恩典,吾皇萬歲萬萬歲!」
不輕不重「嗯」了一聲,夏瑾時並未計較。
而後便是由李渝宣旨,封賞了一些小將並夏瑾時要提拔的人。
直到謝恩,寧芳籬都不曾被提起。
旁人的目光若有似無地環繞著她,他們想,或許今日就是這位女太傅的死期了。
夏瑞景則在眾人中,譏誚地等著寧芳籬被宣布處死的那一刻。
若是她最後能露出一分悔恨,他會願意為她收屍的。
片刻的安靜後,夏瑾時微微睜大了眼,看向寧芳籬。
其他人便追隨著他的視線而去,這一刻,倒像是眾望所歸。
「還有一位,朕現在才想到她。」
話音落下,寧芳籬便抬起手自覺站了出來,眉眼低垂。
她的每個動作都落在當堂所有人眼中,還是一副風雨不動的曾經模樣。
「寧卿——」夏瑾時喚了一聲。
寧芳籬應聲拜下,「微臣在。」
終於要治罪了嗎?
眾人情不自禁放輕了呼吸,不知道是期待還是有別的什麼情緒。
等待的沉寂中,微小的情緒在不斷發酵。
但當夏瑾時開口時,所有人的情緒就像一個巨大的水泡被戳破,「啵」一聲濺到了油鍋里。
「寧卿早早奔赴西北,在與蕭鄂的對戰中,反轉劣勢,一舉攻下青州,功勞最大。但寧卿位極人臣,賞無可賞。朕斟酌再三,覺得——」
「陛下!」
太尉同武侯一起發聲,生生打斷了夏瑾時的話。這開頭一聽就明顯與他們所想的不同。
夏瑾時仿若未聞,自顧自繼續說道:「唯有一樣可以作為你的獎賞。」
這一下,便是太師和御史大夫也忍不住了,齊齊出列:「陛下這是何意?」
四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如臨大敵的神情,話音震耳。
夏瑾時早知會有這一幕,平淡地轉過頭,「四位愛卿又是何意?」
「陛下這是要封賞、封賞……」他們終究是不能對一個女子喊出太傅,何況還是戴罪之身?
夏瑾時不置可否,「朕是什麼意思,四位愛卿聽完朕的話不就知道了?」
這番輕描淡寫的模樣終於是惹惱了積怨在心的太尉,「陛下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封賞當前這女子!」
「可陛下是否還記得這女子犯了欺君的大罪?!先帝更是在遺詔中要將其處死!陛下可是忘了先帝的遺詔?還是……」
太尉停頓住,而後眼中迸發出更強烈的詰問,「還是陛下欲罔顧先帝遺命,更置我等被此女矇騙的朝廷命臣於不顧?!」
這話一出,朝堂上過半的人被挑動起來。
「古往今來,從未聞女子裝男身入朝堂,簡直罪大惡極!而陛下還要封賞這個罪人,荒唐!」
「此女罔顧禮法,膽大包天,我等容她至今已是我等格外開恩!」
「此女該死!」
「請陛下遵循先帝遺旨,處死她!」
「請陛下遵循先帝遺旨意!」
「請陛下遵循先帝遺旨意!」
呼和的聲音逐漸融在一起,幾欲將屋頂震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