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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非去不可

2024-04-29 07:36:21 作者: 蘇清黎

  初聞此言,寧芳笙神情微滯,似是有些意外。

  過了會,她輕輕牽唇笑起來,沒什麼笑意,卻透著一種「原來如此」的釋然。

  夏瑞景到底是在宮中成長的皇家人,他們之間也終於走到了這一步。她從前或許也只是自欺欺人,所以到現在竟然連一絲怒氣也無。

  抬起頭,她眼神平靜無波,款款抬起頭,朝著夏瑞景低頭一拜:

  「殿下所說有理。」

  

  只是這樣?

  就是這個反應?

  現在反而是夏瑞景對著寧芳笙有些驚詫,就只是這樣的反應嗎?

  不知為何,夏瑞景心中一空,突然有些忐忑不安。對著寧芳笙的目光,卻是他先撇過眼,抿著唇:「那太傅還有什麼想說嗎?」

  「紫金光祿大夫,確是由我舉薦而出事,此事我一力擔責,與旁人皆無關。」

  這話不重不輕,落下來清晰地穿透了大殿,傳到每個人耳中。

  她這是保了何正承,也接過了胡明成的話茬。

  聽了這話,夏瑞景還沒轉過臉,又聽她道:

  「此戰不可免,榮王殿下現下去了西北還不知如何情狀,此刻倒也不必再送一位親王去歷難。此戰,如殿下所言,我去便罷。作為領軍將領也好,作為督軍亦可,作為寧王府現任的主人,我會守住夏雲的江山!不辱我門榮耀!」

  說到此,寧芳笙已轉過臉,面對眾臣負起雙手,神情堅毅,姿態從容。

  這一時,眾人眼中皆不見夏瑞景,只看得到她,更有那麼一瞬,仿佛故去的先寧王就這麼活生生地立在他們面前。

  眾人沉默,寧芳笙手下直接隸屬於她的卻不肯。

  誰能想不到,這一去回來之後,原本屬於寧芳笙的權力還會屬於她嗎?

  「太傅大人如何去得?」

  「滿朝文武在此,如何能叫太傅親去?」

  「太傅若去了,手中事務還有誰能代為處理?」

  「不可!」

  夏瑞景沒說話,目光幽暗不明地看著寧芳笙。

  他希望她去,因為他要掌權;他又不希望她去,因為不希望她是為了夏瑾時!

  胡明成表情微動,眼中隱含不忍。他看著寧芳笙,「你確定你要去?」

  寧芳笙回答他:「我確定,沒有人比我更合適了。」

  這一趟,不去不可!

  說完,便要轉身請夏瑞景下旨。

  尚未拜下,夏瑾時忽然站了出來。

  他未曾拜,只是雙手環胸有些懶散地看著夏瑞景,輕笑一聲:「既有人提了,本王倒覺得可以去一去,也免得日後每每提起來都要酸我兩句。」

  「督軍便督軍,沒什麼大不了。」

  他這番態度,讓人聽來只覺得他像是要過家家一般玩鬧。

  夏瑞景眉梢挑起,眼尾綴著些輕鄙。

  汝陽王聽言不得不開口,嚴肅地敬告夏瑾時:「齊王所言差矣。」

  「戰場不是嘴皮子一動,說可以去就去那麼簡單,齊王可知這戰場之上……」

  他話未說完,夏瑾時扭過來對他挑眉,「伏屍萬里,血流成河?」

  還是這副不上心的模樣。

  汝陽王齜了齜呀,心頭拱了火,「齊王,確實如此,你未曾見過,莫要如此不以為意。戰爭絕非如你所想一般簡單,勿要如此輕慢!」

  話落,孫將軍心中也有些不痛快了,欲發聲。

  「本王正是沒去過才要去,也未曾把這事想得簡單。」

  夏瑾時甩袖,身形一下挺直,眼皮子撩起來,正是目光深邃無底。

  「本王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倒是你們,在這兒爭,想好誰去了?」

  嗤笑一聲,他對寧芳笙拱了拱手,「太傅不必如此攬事,榮王既去得,本王自然也去得。本王去了,還能把他帶回來。你還是好好呆在朝中,處理你的破事吧。」

  極盡傲慢的一番話。

  寧芳笙皺眉,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時候,後面眾臣已經為此事爭辯起來。

  「齊王既然如此有信心,便該叫他去!」

  「是,叫他去過了便知道膽寒了!」

  這是同意夏瑾時去送死的。

  「太傅的話才有理,齊王殿下去只是添亂!太傅從前便是隨陛下左右打過勝仗的!」

  「太傅有勇有謀,若是在戰場上必定也能有如神助!」

  這是想讓寧芳笙去的。

  「此事不可如此武斷,短短時間內怎能做出決斷?須得好好商議!」

  「是這個道理,此事武斷不得!」

  這是覺得還要眾人好好商討才能決定的。

  整個朝堂看下去,分成了好幾個陣營,各自集結在一起,互相吵得面紅耳赤。

  夏瑞景的視線繞著寧芳笙和夏瑾時打轉,嘴角隱忍的諷刺幾乎要藏不住。

  他絕不會讓他們兩個一起去!去一個便罷了!

  不管其他人如何議論,夏瑞景心中已經有了決斷。他冷著臉對夏瑾時道:「皇叔去做什麼?去添亂還是為了別的什麼?」

  「添亂?」夏瑾時反問。

  腳下踏出一步,夏瑾時眯起眼饒有深意地問:「皇長孫不想讓我去麼?」

  夏瑞景冷笑一聲,只有他們兩個聽見了。

  「是啊,為了什麼想必皇叔心中也有數。」

  這話說完,兩人俱抬眼,對上彼此犀利的目光,暗中較勁。

  看著亂成一鍋粥的朝堂,寧芳笙閉了閉眼。面目冷沉下來,揚高了聲調:「好了!」

  「諸位同僚聽我一言。」

  隨著聲音落地,眾人的爭論漸息,目光紛紛投向中央的寧芳笙。

  寧芳笙抬起手拱了拱,「沒必要再討論了,此行本官非去不可!若是諸位有誰信不過本官,大可以站出來說清緣由!」

  說到此處,寧芳笙的視線一個一個掃過眾人,目光中盡顯威嚴。

  過了好一會,沒有人站出來說話。

  寧芳笙點點頭。

  隨即,轉向夏瑞景,請命:「請殿下下令,臣自請率二十萬精兵征復失地!」

  「另請汝陽王相助,他為主將,我為參軍,共赴西北。」

  話音落,夏瑞景沒立刻回答,卻是汝陽王略詫異片刻就站了出來,同意寧芳笙的決定。

  「臣願出戰,亦願與太傅並肩!」

  他與寧芳笙雖不是深交,卻也認識許久了。別的不談,彼此之間為人與能力還是信得過的。何況寧芳笙沒有自負,自願退於參軍的位置,面子裡子都給了,沒什麼不好的。

  孫將軍同為資深老將,看寧芳笙沒有提他卻是提了汝陽王,心中不快。

  怎麼呢?同為武將,他老孫就不靠譜了?就不願意為國效力了?這是瞧不起誰呢?

  於是也站出來,「老臣亦然!隨時可以出征平叛,手擒逆賊!」

  三人沒有站在一條直線上,但是意願一致,姿態一般無二。

  夏瑞景看著,沉吟少頃。

  「既如此,便任汝陽王為主將,寧太傅為參將,共同領兵二十萬,出征西北!至於二十萬人馬,由汝陽王與孫將軍各交出十萬!此事就這般安排,無須再議!」

  散了朝,寧芳笙同汝陽王、孫將軍一起走在出宮的路上。

  孫將軍看了一眼寧芳笙,用胳膊肘推了下汝陽王,開玩笑道:「這下倒好了,你不虧,你的兵權還捏在手裡,我的卻是要交出來咯~」

  汝陽王白了他一眼,道:「你以為我回來後,兵權還能被我捏著?」

  打了勝仗回來,兵權自然要上交了,本來宣帝清醒時就已對他們手中的兵權虎視眈眈了;若失敗了,別提兵權,命都沒了。

  寧芳笙知道這是兩人跟她抱怨,於是說:「早晚都是要交出來的,過了我這一手好歹還不會害你們。」

  這話,汝陽王與孫將軍是信的。

  畢竟,他們與先寧王也是有些情誼在的,他們手中的兵還有不少是當年先寧王的舊部。

  孫將軍嘆了口氣,忽又看著寧芳笙有些不滿,「方才你為什麼不請我?」

  說這話時,他的白須從黑須中擠出少許,飄著,蕩漾著風霜的痕跡。

  寧芳笙的視線又上移,瞥見他眼角深深的皺紋,善意地笑了笑。

  「請你做什麼?聽說你女兒同高府的世子感情不錯,想來沒多久你便能抱上外孫了;再者你家中進來不是添了個小孫兒,含飴弄孫、共享天倫有什麼不好?」

  聽了這話,孫將軍便明白了寧芳笙的意思 。

  他年紀大了,若是真在戰場上出了什麼事,未必能撐過去了。

  也是為他好。

  「嗐!」

  孫將軍嘆了一口氣,然後抬頭望了望天。

  寧芳笙眼尖地注意到,孫將軍眼角微微的濕潤。

  一時心中也是感嘆。

  終究是英雄遲暮,歲月難防。

  仿佛不經意地,孫將軍食指揩了下眼角。對面前兩人拱手道:「得了,話說到此就罷,老夫先回府了。」

  「對了,還望二位一切小心。老夫恭候二位凱旋歸來,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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