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青州逆

  「報——」

  隨著一聲尖利長呼，殿門猝然打開，一驛兵箭羽似的衝進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青州刺史投向叛臣蕭鄂，冀州、青州一併落入賊手！」

  沉靜的大殿頃刻間如落入水滴的一鍋滾油，眾人皆炸開。

  

  「什麼？！」

  「這消息可屬實？！」

  「……」

  「青州刺史如此，那麼節度使呢？！」

  所有震驚的議論中，夏瑞景準確地捕捉到了這句，視線射向驛兵：「青州節度使呢？！」

  驛兵惶然苦笑：「回稟殿下，正是青州節度使與蕭鄂早有勾結，才迫使青州刺史不得不轉投了蕭鄂！」

  青州廣袤，除刺史理政以外，另設置了節度使掌兵。

  聽見這一句，夏瑞景僵在原地。

  青州，從政到兵，徹底沒了。

  包含寧芳笙和胡明成在內，眾人皆有些反應不過來。

  什麼時候，蕭鄂和青州節度使勾結上了？

  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做其實很簡單，自然是派人領軍增援周將軍和榮王。但是，這令誰下？又該怎麼安排？

  接受了這個消息之後，大臣們漸漸安靜下來，隨之將視線投向了殿中最前方的位置。

  夏瑞景感覺到，身上聚集的目光越來越多。撇下慌亂，他強自鎮定下來。

  這時候，胡明成作為百官之首，出聲詢問。

  「長孫殿下，陛下現今身體究竟如何？」

  「我等一連多日都未曾見過陛下，這實在不合規矩。青州現在這個情況，您決斷不了；再由您通報陛下也是延誤時機，陛下必得出來主持朝政了！」

  或者宣帝移權於夏瑞景，冊立他為太子，那麼朝政如何夏瑞景都能直接下令處理。

  但是宣帝的身體情況眾人不知，所以現在他們首先要見到宣帝。

  夏瑞景抬起頭，平視諸臣，「關於陛下的身體，陛下同御醫院都道無大礙；至於朝政，陛下只是暫將其寄於本殿罷了。事態如此，本殿亦不能決斷。今日朝議到此為止，本殿這就去尋陛下。」

  李渝神情凝重，高聲喊：「退朝——」

  但是，這一聲落下以後，朝臣們都站在原地不動。

  夏瑞景本轉身都要走了，聽不見聲音於是轉過頭來，正對上無數雙沉默的眼睛。

  心頭一跳，夏瑞景呼了一口氣，無奈道：「現在陛下怕是還歇著，即便立即去請，今日的朝議也進行不了。與其在這空等，不如回府。本殿自會將你們的提議盡告知於陛下，諸位請放心。」

  放心？

  只要眼中還有一點江山社稷，就放不下心來。

  眾人面面相覷，仍是不肯離去。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寧芳笙同胡明成對視一眼，兩人轉身對其他人道：「我們二人隨長孫殿下一道去面見陛下，諸位同僚先散了吧。」

  他們二人可謂朝臣之中的主心骨，他們都這樣說了，其他人就不再堅持留下。

  「本王一同去。」

  夏瑾時突然站出來插了一句。

  頂著幾道目光，他補充，「本王多日不見父皇，自然關心他的身體。再有，蕭鄂反叛一事，本王耿耿於懷，想聽聽父皇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話音落，其他四位親王自然也不能走了，否則顯得多不孝順。

  就這樣，幾個人一起往勤政殿去。

  到了以後，李渝先進去通傳。

  過了有一會，他才又出來，「陛下醒了。」

  聽言，夏瑞景反應極快地退了幾步，讓開門口的位置，道：「幾位皇叔先請。」

  永王也不推脫，率先邁出腳步，隨後安王、平王、魯王跟上；輪到夏瑾時，他撩起眼皮乜了夏瑞景一眼，然後是寧芳笙，唇角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夏瑞景只當自己沒看到，請胡明成進去。

  最後，門外只剩他跟寧芳笙兩個人。

  他先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後微微躬身：「老師也請進。」

  待寧芳笙至他身旁，夏瑞景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或許，我們的機會來了。」

  宣帝雖許夏瑞景理政，但遲遲沒有選定太子，說明其心中還有顧慮。夏瑞景不知道以後還要等到什麼時候，但現在分明是能讓宣帝轉交權柄的時機。

  他說的不錯。

  但是在青州反叛的背景下，他首先著眼於此便顯得私心過重了些。

  寧芳笙垂下眼，點了點頭。

  私心也無所謂了，畢竟她更私心想看宣帝知道青州也落於蕭鄂之手後的反應。

  暴跳如雷？

  呵呵。

  果真，寧芳笙才踏進內殿就聽見了茶盞「砰——」碎在地上的聲音。

  「你們怎麼做事的？！」

  宣帝怒不可遏，胸口起伏不停。一抬頭又瞥見最後的夏瑞景和寧芳笙，直接拿起托盤裡的藥碗砸了過去！

  「夏瑞景！」

  「朕讓你代理朝政，你就理成了這個樣子？！」

  「青州啊！他蕭鄂所在的冀州也就罷了，青州你是怎麼看的？！」

  說到激動處，宣帝目眥欲裂，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

  「咳咳、咳咳咳——」

  夏瑞景當即跪了下來，「請陛下息怒！」

  代理朝政？夏瑞景心中冷笑。

  我不過就是替你傳話罷了，什麼事都不能決定。青州如此，說到底就是因為你一開始遲遲不派兵征繳蕭鄂才會發展至此。

  李渝手忙腳亂替宣帝順氣，又叫再傳一碗湯藥，急得臉色漲紅。

  這事跟夏瑞景沒關係，在場的都是明白人，宣帝這不過是遷怒罷了。

  「陛下息怒。」

  胡明成站出來為夏瑞景說話，「此事事發緊急，誰也沒有料到蕭鄂神不知鬼不覺竟和青州刺史勾結在一起。請陛下息怒，保重龍體要緊！」

  幾個親王附和：「請父皇保重龍體！」

  「保重龍體？」宣帝終於順過氣，眼眸中的猩紅與眼下的青灰互相衝擊，「如此局面，你們讓朕如何保重龍體？！噗——」

  「陛下！」

  「陛下！」

  「……」

  急火攻心，宣帝罵完，一口鬱氣猛地擠出，竟帶起眼前發黑。

  夏瑾時疾步向前兩步，將將接住險些栽倒在龍床外的宣帝。

  宣帝那一口血，濺在明黃色的被套上，紅得異常扎眼。

  寧芳笙站在眾人最後，眉梢高挑起。

  嘖，吐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