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夜來風起

  哎？

  高子寒看到了他的變化，捻著下巴，說不出有哪兒不對。總覺得他這副樣子……

  

  偏過頭看了看凜冽的寧芳笙，沒說話。

  這一冷，蕭瑾時很快反應過來，他掩下所有情緒，低聲道：「不過是過來玩，路過時聽見你的聲音，所以就進來了。」

  他是跟著她過來的，卻也不是想偷聽什麼東西。偷聽這種事，他實在瞧不上眼，又怎麼會去做？

  高子寒從話里聽出一點微不可察的委屈，多看了蕭瑾時一眼，心頭冒出來一個想法。

  寧芳笙卻不為所動，眸光更冷。她如今對蕭瑾時的懷疑已經擴大，心裡必須要確定一下才能安定。此刻因為蕭瑾時在，自然不能再同高子寒待一起，對他叮囑了一下要人的事，轉身對蕭瑾時道：「既然世子來找我，那我們出去說吧。」

  話落，人率先往外走。

  蕭瑾時不得不跟著，回首關上門時，正對上一雙促狹的眼，他嘴唇動了動，蕭瑾時讀懂了，眼垂下去。

  寧芳笙在前，也不說話，只是手負在身後，背影冷清。蕭瑾時走在廊上，看著她，突然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廊外是一蓮池，池水倒映著月光燈光，隱在蓮葉間的水波就像星辰一般閃爍晶瑩。微涼的風時或裹挾著蟲鳴拂來，窸窸窣窣中有別樣的安寧。

  廊里，眼前是她瘦削的背影，潑墨的頭髮偶爾被風撩起些許，勾勾纏纏，飄逸如仙。

  前面的人明明也沒轉頭，可他就是能想到她的臉。

  正走神呢，前面停下了腳步。

  蕭瑾時一頓，莫名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蕭世子。」

  皺了皺眉，蕭瑾時不喜歡這個稱呼。「怎麼了？」

  寧芳笙微仰著下巴，嘴角抿出防備的弧度。

  「世子方才看到了什麼。」

  沒什麼調的話，蕭瑾時卻眼睛一轉，很快領悟她的意思。「沒看到什麼，只看到太傅一個人。」

  寧芳笙雖也是世家子，但在外，向來與世家子不和。可方才，她明明跟世家紈絝的頭子高子寒在一起，而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關係匪淺。

  他以為她會滿意這個回答，卻不想，聽見很輕的一聲諷笑。

  「嗤……」

  抬起頭，那人的眼睛黝黑，看不到底。寧芳笙似有所嘆，「果然，世子是個聰明人。」

  深意無限。

  蕭瑾時低下頭，明白方才是她的試探。承諾道，「我不會說出去的。」

  「我不關心世子是不是會說出去，我只關心，世子百般糾纏，究竟是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風很涼，她的話很冷。

  兩個人相顧無言，空氣一時安靜下來。

  他不回答，寧芳笙也不著急，腦子裡一點一點梳理兩個人相處的過程，期望尋到蛛絲馬跡。

  蕭瑾時心裡有點煩躁，他不知這情緒因何而來。故意扯著臉嬉笑，「我不是說了麼，本世子好美色，瞧上了太傅，就這麼一回事。」

  「世子何必再開這種玩笑！」

  聲音已染了雪霜，寧芳笙厭煩這種糊弄。

  「嗒、嗒、嗒。」

  安靜的廊里，她的腳步聲很清晰。

  到他眼前，比他矮了半個頭，需得微仰著頭。寧芳笙沒有短了氣勢，黑眸蒙雪，肅而冷。

  「世子是個聰明人，我也不說旁的。但請世子離我遠些，倘若再招惹我，或者叫我發現了什麼——」

  她的眸子眯起來，如毒蛇一般陰冷地盯著這個愣愣的人。

  「到時候，就不是這幾句話這麼簡單了。」

  緩緩說完了話，寧芳笙不再把視線耽誤在男子身上，後退些許，十分有禮地彎腰作揖，「告辭。」

  蕭瑾時久久回不過神。

  心底有些涼意是真的，她的威脅很有力。然而他並不是因為害怕才怔住，而是想著剛剛她靠近時眼亮唇潤的樣子。

  他聽見「噗通噗通」的聲音，手緩緩地伸向胸口，是從這裡發出去並且一直綿延的。

  一陣風吹過，他的臉色突然很難看。

  有些什麼東西好像變了。

  寧芳笙沒有立刻離開，她還記得被無情扔下的夏瑞景。找了幾個侍女小廝，說了夏瑞景的外貌特徵，均是無果。轉念想，他是不是自己回去了？

  也不是不可能。

  懶得再找，寧芳笙就折回頭要出去了。

  出了閣樓的門，正巧撞上三個人。定睛一看，那站在左邊的，可不是夏瑞景。

  夏瑞景看見她，本來有些喜色，忽發覺她好像是要回去，登時冷了臉。老師也不喊了，「你這是要回去了？」

  寧芳笙心裡「咯噔」一下，哂笑道，「怎麼可能，我這不是找你呢！」

  「哼！」

  信了你的鬼話！夏瑞景負氣撇過頭去。

  自知理虧的寧芳笙乾笑了兩聲，便去看他身邊兩人。

  中間的男子身量修長，眉清目秀，通身透著些儒雅書生氣，寧芳笙覺得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另一位，身姿挺拔，眉目剛毅俊朗，看著便知道是習武的。

  這兩人都是有些面熟，卻是許久不曾見過。寧芳笙努力想了許久，終於記起，心下幾分驚訝：夏瑞景什麼時候跟這有一腿了？她這個當老師的竟都不知道。

  接收到她的目光，夏瑞景開口引見：「這是七皇子夏其瑄，這是定國公家二公子蕭旭。我方才碰巧遇見他們，其瑄見我一人，邀我與他們一起的。」

  說到後面，看著寧芳笙的目光涼涼的。

  他本來可不是一個人，不就是她把他甩下了麼？

  「這是寧太傅寧芳笙。」

  寧芳笙對他賠禮一笑，向其餘兩人作揖，「如此巧遇，也是緣分，幸會。」

  說實話，在這裡遇見有些尷尬。

  夏其瑄知道寧芳笙很得宣帝的寵，有些忌憚；而蕭旭，又因為蕭瑾時和寧芳笙的糾纏，下意識不喜寧芳笙。故而表兄弟倆態度都不熱絡。

  客套了兩句，四個人就兩兩分頭離開了。

  路上，寧芳笙夏瑞景譴責的目光，無奈又好笑。「你看到了，這地方有什麼不好，連寡居鮮少出門的七皇子都來這裡，可見這裡是男人的好去處。」

  「……」

  夏瑞景給她翻了個白眼，不過經此一事，他才發現，原來這種地方，才是世家子乃至京官們交友來往的場所。看來他也要多出來交遊，才能拉攏這些人。

  怕是寧芳笙的用意也在於此。

  不過……

  他側首打量寧芳笙，剛才那麼長時間，幹什麼去了？

  寧芳笙目不斜視，卻是洞悉一切，答道：「當然是喝酒玩鬧去了，不然還拉著女子談論經史麼？」

  「……」

  遭了調笑，夏瑞景也閉上嘴，不再多問，心裡也跟明鏡似的，寧芳笙這是打馬虎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