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難道您對自己的兒子沒信心
2024-05-18 11:15:22
作者: 橋邊芍藥
蘇二太太嗔瞪他一眼,「沒事我就不能來看自己的兒子了?虧你還是解元郎,說起話來一點都不知道保養人……」說話間丫頭已經送了湯盅上來。
蘇珩忙投降道,「是兒子說錯話了……」
他有時覺得父親能幾十年如一日哄得母親高興也是個本事……換成他肯定是做不到的。
遂裝出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問,「母親帶了什麼好吃的來?」
「冰糖雪梨。」蘇二太太伸手揭開蓋子,親自倒了一碗遞過去,「母親特地給你燉的。潤肺清燥,最適合這時節吃了。」又念叨他,「讀書固然要緊,不過也要注意自個兒的身子……」
蘇珩忙接過來喝了幾口,一臉饜足,「母親做的果然好喝!」
「浮誇!」蘇二太太杏眼一瞪,也撐不住笑了,「我今兒倒是真有件事找你。」
遂把今兒白天時老太太吩咐的事兒說了一遍。
其實自打那次夢魘之後,蘇珩自己也考慮了許多。
誠然,在那個夢裡,兩人最後以悲劇收場,其中有他母親跟妹妹——甚至是他自己的原因,但是歸根究底,還是因為這本就是一樁門不當戶不對,根本不能得到長輩們認可與祝福的婚事所致。
雖然以他素日對宋昀盼的了解——甚至拋開一切成見,夢中那個與宋昀盼結髮多年的蘇珩,也並不認為當初自己醉酒之下做出那樣的事,是宋昀盼做的手腳,但這件事也確實是日後一切悲劇的根源。
他雖然不知道夢裡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可好在現實中的情況還可以由自己掌控,只要他做得到,他也願意儘自己所能幫助宋昀盼,讓她可以嫁去一戶好人家,一輩子夫妻和樂,平安順遂,而不是像夢中那樣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
蘇珩這般想著,不由笑道,「兒子中舉的同窗里,倒是有幾個年輕有學識的……不過家境只算尋常。且如今只是舉人,未來前途如何,尚未可知……不知祖母為何這般著急定下來?待過了明年春闈,為表妹尋個進士做東床,豈不更好麼?」
蘇二太太不以為然地笑起來,「你知道什麼……這才恰恰是咱們老太太心疼盼姐兒的地方呢!」
見蘇珩面露不解之色,蘇二太太細細分解道,「像盼姐兒這樣外家養大的孤女,在舉人里擇婿,倒也勉強可算是低嫁了……如今有咱們家幫著掌眼,再加上盼姐兒的模樣兒性情,自然不愁給她挑個人品端方,才學出眾的好夫婿。」
「可要是等到明年春闈……屆時且不說有多少人家等著榜下捉婿,只說盼姐兒自己的出身,在一眾世家姑娘里,根本就不夠瞧的。
倒不如趁著現在把人定下——一來,省得夜長夢多;二來,咱們家也算做了回伯樂。將來盼姐兒進了夫家的家門,姑爺也只有更敬著她,看重她的份……」
蘇珩雖然心知母親的話句句在理,可她話里明顯的輕慢不屑還是讓他心裡覺得不太舒服。
不知怎麼,眼前莫名就浮現出宋昀盼面無血色地躺在床上的模樣。
那雙仿佛綴著點點星辰的眸子,就像兩口乾了的枯井……
蘇珩忽覺胸口一陣刺痛。
他笑了笑,點頭道,「既然這樣,那兒子就跟四弟留心看看,要是有合適的,就回來稟明祖母。」
蘇二太太見蘇珩說起話來神色如常,顯然並沒把宋昀盼看在眼裡,心下也不由一松,頷首道,「這事你看著辦就好……橫豎也不急在一時三刻上。」因想起來,笑著道,「先不說你盼表妹了……上次去明仁寺上香,我在菩薩面前許過願,如今你高中解元,也該去還願才是。」
蘇珩不知母親為何提起這事,聞言就道,「母親定下哪天,兒子送母親過去。」
蘇二太太笑著擺手道,「那倒不用……我看你成天忙得緊,既要跟同窗應酬,又要溫書複習,哪能整天叫你分心?」
蘇二老爺已經跟蘇二太太說了想讓蘇珩緩一科下場的事。蘇二太太雖然有些遺憾,但也贊同丈夫的觀點——她倒不覺得以自己兒子的才學會連二甲都不入,只不過她的目標也不在區區一個進士上……
蘇珩聞言就點了點頭,卻聽母親話鋒一轉,「說起來,上回去明仁寺的時候,正巧碰上柳夫人……我們很是聊得來。」她打量著蘇珩的神色,繼續道,「我記著他們家四丫頭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性子也十分的好,進退有度的……聽說還沒許人——」
蘇珩笑著截斷二太太的話頭,「母親方才不是還說讓我不要分心麼?怎麼現在又說起這個來了?兒子現在只想專心備考,其他的事,都等春闈以後再說吧……」又打趣道,「難道您對自己的兒子沒信心,怕兒子這次考不中,不能給您挑到稱心如意的兒媳婦?」
「呸呸呸……」蘇二太太連忙往地上啐了幾口,氣得直罵他,「熊孩子……這些也是能渾說的?!母親當然對你有信心!我的兒子肯定是能高中的!」
待要說出他們夫婦的打算,又想這事最終如何到底還是要丈夫拍板,自己提前說了反倒不好,且轉念一想,要是宋昀盼的親事真能定了,自己兒子也確實不用著急——畢竟就像蘇珩說的,等他日後高中了,何愁沒有名門淑女等著他挑選?
反正自己的兒子年紀還小,他既然對柳家姑娘無意,也沒必要勉強,大不了日後繼續留意就是了……
蘇二太太這般想著,也就不糾結了,又教訓蘇珩幾句,就起身回去了。
等送了二太太出門,蘇珩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暗了下來。
他記得在那個夢裡,母親給自己定的也是這位柳家姑娘。只是後來出了他跟宋昀盼的事兒,兩家這才悄悄退了親……
而且在他的夢裡,自己參加的也不是明年的春闈,而是第二年的恩科……
蘇珩深深嘆了口氣。
那晚,他房裡的燈,亮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