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 你騙誰呢

  室外迴廊中的守衛發現來人，拎刀跑來，還有人擎起弓弩，想要將入侵者當場擒捉。

  那人嘴角帶笑站立不動，身上衣衫微微飄動，十餘道寒光從身後射出，嗤嗤嗤，破空之聲不絕。這些暗器細小精緻，卻帶著一股大力，那些護衛如同挨了一記重拳，慘叫著倒跌出去。

  障子門猛然打開，秋元帶著人沖入，燕禎一擺手，秋元見令止步，齊齊後退，站在燕禎、官子身後。

  雍禾閣外又有護衛趕來，門口和迴廊都是人，沒有命令不敢輕舉妄動，都手持刀劍，虎視眈眈地盯著來人。

  重重包圍之下，來人負手而立，這麼多的護衛在他眼裡，不過草芥而已，他真正在乎的，唯燕禎、官子兩人。

  如果是以前，官子少不得會膽戰心驚，今天竟然不怕。她開始收拾棋盤上的棋子，她只要進入觀照狀態，心如止水靜定安然，不受周遭外物影響。

  「看來閣下懂棋。」官子將最後一枚棋子收入棋盒，望向來者。

  「略知一二。」

  官子笑了：「此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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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深精妙，玄微難測。」

  說完，來者緩緩放下手，將籠罩四周的強大威壓收在身周三尺之內，但秋元等人都莫名鬆了一口氣。

  燕禎不為所動，凜冽殺意仍然罩定四周。

  官子眼中，來者剛才狂放凌厲，空氣波動有如鋒利的刀劍，此時他內斂謙卑，無形的波紋凝聚在身周，堅韌厚重，看似無害，卻牢不可摧。

  官子不摸刀劍，不懂武學，但現在看得懂。

  燕禎說道：「東嶼忍者有上忍、中忍、下忍之說，今天這樣的行動，理應是上忍安排部署，中忍率隊調度，下忍負責賣命。閣下水準穩坐上忍之位，何必親自動手？」

  那人笑道：「位置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任務。」

  燕禎又道：「無論謀略、武功、心智定力，閣下都是上上之選。要入仕尋主，至少也是信長之流，卻甘為三流大名薩摩藩明秀所驅策，豈不是自甘墮落？」

  那人將燕禎打量一番，道：「人品俊逸，氣宇不凡，有龍鳳之資。寶劍鋒未出鞘，劍芒毫光放斗室，是當世絕品！二位絕非等閒客商，尋常忍者豈是對手？如此說來，我豈不是來得正好？」

  官子淡淡道：「來都來了，光在這兒耍嘴皮子。你已經看過，贊過，要是不出手，可以走了。」

  來人大笑：「自然不能白來。」他掃了眼棋盤，說道：「年紀輕輕，卻有絕世棋才，熹元藏龍臥虎，果然不負盛名。既然遇上了，便討教一局。」

  說罷，袍袖無風自動，一股勁風射出，竟然攝起一枚黑子，啪！落在了棋盤之上。官子燕禎一瞧，黑子不占邊角不落中腹，置於上方中間星位。

  緊接著，又有一道勁風打來，居然攝拿一枚白子，也落在棋盤上。

  這分明是想自己玩，哪裡是討教的態度？

  燕禎和官子靜觀其變，來者擺棋速度越來越快，每一道勁風掠過，都有一枚棋子被拍到盤上。看在官子的眼中，無形波紋飛盪，縱橫往來，此人有操控風之能力，堪稱神妙。

  眼見棋盤上落子越來越多，近乎占了半個棋盤，黑白子力犬牙交錯，各有數塊被對方分割，既沒有一塊活棋，卻也沒有一塊死棋，但彼此攻伐，殺氣騰騰。

  這，是珍瓏局。

  珍瓏局古來有之，是高手鍛鍊解棋思維和棋力所用，有從實戰棋譜中推演變化而來，有的是棋中高手自己設計妙想偶得。不論是哪一種，牽扯的子力越多，局面就越複雜，就越反應出創製者的棋藝境界。

  此人布下的珍瓏局構思巧妙，錯綜複雜，連環相扣，局中有局。創製者集奇思妙想之大成，瞧其繁複程度，絕非一日之功。

  那人將最後一顆白子落在天元的位置，說道：「我自幼好棋，本想拜師三大棋家追求棋道，後來卻機緣巧合修煉了忍術，但閒暇時也不忘弈棋。我發現忍術與棋道頗多相通之處，便將兩者參合研修。多年來，我窮極思維，自創了珍瓏局，請指教。」

  官子笑著問道：「是你自己創的珍瓏？」

  「碰到熹元的頂尖棋士，實屬難得，請高士幫我認證一番，是否有錯漏遺失。」

  官子冷哼一聲，搖搖頭：「弈棋最重人品，你嘴裡說請教，其實倨傲無禮，話語不盡不詳，這是請教之道麼？你擺出的珍瓏局有很多古棋招法，有十幾處修改痕跡，這些都說明，這珍瓏絕非出自一人之手，涉及的流派不下五家。這麼說吧，這局珍瓏譜，先由古譜傳承而來，經過東嶼棋家多次修改，最後才成形。你說是自己創製，你騙誰呢？」

  那人眼中精光一閃，恭恭敬敬拱手施禮：「得罪，在下唐突，令尊駕見笑。」

  官子睨著他：「你說是自創的，是貪功還是試探？」

  那人笑笑，道：「世上欺世盜名的人太多。」

  「明白了，是想看我們究竟有多少斤兩。」

  「敢問二位，可知此譜出處？」

  官子道：「自然知道，可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那人道：「閣下，這一次並非試探，是誠心誠意請教。」

  「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官子笑道：「我曾在烏鷺樓博覽棋書，這一局珍瓏母譜出自熹元古譜《洞破天機》中的《星河倒懸》！《星河倒懸》有九種大變化，繁衍三十六小變化，東嶼棋士應該是更換了大變化中的五種，然後窮極思維推演。至於你手上的成譜，應該是得自東嶼棋家聖典《不斷櫻》！」

  那人眼中顯現驚異神色，身周波動微微紊亂：「果然是聖手！此譜就是出自《不斷櫻》殘譜！至於《洞破天機》《星河倒懸》什麼的，這就不知道了。」

  官子道：「我熹元上國文化繁盛，你們東嶼各行各業都有熹元文化的底子。不說別的，就你們被說得神乎其神的忍術，不也是從熹元的《五行術》傳承演化的麼？五行有金木水火土，閣下的風波之術，不就是源自五行中的『木』？！」

  那人身子一震，神態更加恭謹，眼神中已有尊敬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