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 羽田是個實在人

  三浦浩心裡咯噔一下，不由得看了眼地上的藤田。心道：現在敵眾我寡，章魚和大葉芹加在一起，人數差不多是我們十倍，有藤田在手至少能全身而退，若是交出藤田，接下來不好辦啊。

  但是，又不能不管縣丞大人，雖然羽田惹了麻煩，那也得救他啊，更何況自己跟大人還有一起抹大白臉唱歌的交情。

  三浦有些擔心，道：「顧先生，就怕蜷川還有後手啊。」

  燕禎語氣堅決，毋庸置疑：「先救羽田！大敵當前，斷然沒有拋下同伴的道理。」

  三浦點點頭，心裡可感動了。也不知道為啥，只要顧先生在，他就覺得什麼困難都能過去，無論多危急都能化險為夷。顧先生從一出現就自帶光環，三浦就是這麼盲目崇拜！

  

  這時，又有十多個衙署兵丁陸續歸隊，個個身上帶傷，捶胸頓足悔恨不已。

  官子一問才知道，這些人跟著羽田長秀追殺殘匪，在山谷誤中蜷川埋伏，一番廝殺，陷入苦戰。當時羽田長秀本已殺出包圍，但為了救落單的弟兄又折返回去，這才失手被擒。

  其實，當時羽田長秀完全可以獨自逃生，但他選擇營救手下兄弟，是個實在人。

  官子心道：羽田這個人還是有可取之處，從對待部下的態度以及對亡妻念念不忘來看，挺有人情味兒的。

  回來的十幾名兵丁一時無處發泄怒氣，見藤田剛得意洋洋很是囂張，上去就爆打一頓，藤田嗷嗷直叫，鼻血長流，滿地翻滾。

  小秋元一見，連忙勸阻：「哥，你們出手有點準兒，要是失手打死，就換不回羽田大人了。」

  衙署兵丁猛然清醒，當即住手，連忙檢查藤田剛還有沒有氣，還有人把他被打腫的臉往回懟，好像能立刻消腫似的。

  官子伸手拍了拍秋元的頭，這小機靈鬼，還挺懂輕重緩急，聰明勁兒跟星陣似的。

  燕禎讓人把藤田剛推到前面，朗聲道：「蜷川，咱們到山口交換俘虜，一對一換人。」

  蜷川衛門眼珠轉了轉：「交換俘虜可以，但顧先生你知道的，其實藤田不值什麼，他一個殺章魚賣海鮮的，怎麼能和縣丞大人比呢……」

  蜷川另有盤算，自己走大運抓了羽田長秀，同時還抓了六個衙署兵丁，一共七人。而海盜就比較慘了，除了藤田剛，額外還有二十多個海盜被抓。一對一換人，他們人都回去了，我們還有十好幾個回不來呢。

  這買賣有點虧。

  他話剛說完，周遭已經是噓聲一片。章魚旗下只忠於藤田，誰管蜷川到底什麼意思。藤田的弟兄紛紛嚷嚷，我們章魚怎麼不值錢了？千年的王八萬年的章魚，我們八根觸角，斷一根啥事沒有，怎麼就不高貴了？蜷川你要是不換回藤田，你就將從此失去章魚！不僅吃不到章魚刺身，還將失去辣根和醬油！

  蜷川心道，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憑啥失去辣根和醬油？我就吃，就吃！

  章魚們吵著趕緊換人，還有人衝上山坡，要把羽田長秀搶出來交給燕禎換藤田。

  燕禎明白蜷川在討價還價，便道：「好說，你們交出羽田大人和六個兄弟，換回藤田和這二十多個海盜。」

  仁義！就算是藤田剛，也忍不住在心裡豎起大拇指：看看人家顧先生，對夥伴不離不棄的，哪像蜷川個王八蛋，交換俘虜還討價還價，在他眼裡，就特麼沒有兄弟情義，全是錢錢錢！

  條件談妥，蜷川哈哈一笑，揮手道：「好，就在山口交貨，孩兒們，給他們讓條路，要不咱家剛剛過不來。」

  他眯著眼睛，瞧見對面燕禎正在清點俘虜，轉頭小聲對身邊海盜說：「你們帶人做好準備，人一交換立刻出手，務必將那群癟犢子一網打盡。」

  那海盜點點頭，退下安排。其餘海盜聽從命令，將包圍圈讓出一條路來。燕禎三浦浩等人押著藤田剛一隊俘虜退到山口，這裡有片開闊地，正好可以用來交換人質。

  很快，蜷川也押著羽田長秀和六個兵丁到達，與燕禎等人相隔數丈，兩相對峙。蜷川的幾個得力手下帶著兩隊人馬，悄悄從另一條路下山，摸到山口之外埋伏，準備阻擊燕禎。

  蜷川自以為做得隱秘，燕禎卻明察秋毫，全都看在眼中。

  蜷川騎在馬上，對燕禎道：「哎呀呀呀呀，你們太殘忍了，瞧把我們剛剛打的。這麼一比我有點兒吃虧，我還沒來得及打羽田。」

  三浦大聲道：「少廢話，趕緊換人！再嗶嗶就一對一換！」

  蜷川一聽，笑嘻嘻道：「那我就不嗶嗶了，換人換人！」

  三浦浩領著家丁，把藤田等人帶到開闊地中間。蜷川也讓手下把羽田長秀和六個兵丁推了過去。雙方皆不說話，默默交換了俘虜，然後飛快的各回本隊。

  衙署兵丁趕忙給羽田長秀等人鬆綁，跪地痛哭，大人啊，你終於囫圇著回來了，要不俺們心裡有愧啊！

  羽田長秀得到自由，立刻向燕禎拜倒行禮：「顧先生，我急躁冒進鑄成大錯，拖累各位，深感羞愧。顧先生，羽田給您賠罪！」

  燕禎道：「兩軍對壘，局面千變萬化，誤中埋伏實屬正常，羽田大人不必過於自責。」

  羽田道：「多謝先生大度。從今往後，在下必聽從先生調遣，萬死不辭！」說著，跟隨從要了一把大刀，大義凜然站在燕禎身邊。三浦浩看得直皺眉，心道：顧先生和遲少爺並肩策馬，是領軍人物。我站左邊，這是個跟班的位置，縣丞大人你站右邊是什麼意思？你是強迫症嫌隊伍不對稱啊，還是自動帶入跟班角色？

  你一個縣丞跟我搶啥，看來哪怕是顧先生的跟班，競爭也是很激烈的。

  那邊，章魚旗下也趕緊給藤田鬆綁，立馬哭上了，你看看俺們剛剛遭了多少罪，打得連媽都不認識了。你看這手腕子給劃的，也不給好好包紮一下，熏疼。

  有手腳麻利的趕緊給藤田包紮上，藤田腫著一張臉，第一時間啐了蜷川一口：「混蛋玩意兒，虧老子那麼信任你，你說誰不值錢？」

  蜷川腆著臉笑：「我，我不值錢。」

  藤田道：「等我回頭跟你算帳！」

  蜷川道：「我故意那麼說的，不是為了把咱們的人都換回來嗎，我哪有不管你啊，剛剛！」

  藤田哼了一聲：「俘虜已經交換，姓顧的太難對付，咱們收兵據守吧。」

  蜷川獰笑：「你廢不廢物？咱們這麼老多人呢，還收拾不了他們？你好生歇著，我早有安排，保管讓他們有來無回。」

  藤田剛向遠處眺望，發現了暗伏的人馬，道：「大蜷川我服了，你可別叫大葉芹了，你哪有那么小清新，你就是那臭鼬，隨時都能往外噴毒氣！」

  蜷川一翻眼睛：「只要能幹掉姓顧的，臭鼬就臭鼬，我噴死他！」

  說完打了個呼哨，後方有人揮動旗幟，山口林中埋伏的海盜吶喊著殺了出來，封住燕禎隊伍去路。

  蜷川嘎嘎大笑：「哎呀呀呀呀，沒想到吧！小顧啊，你手上要是掐著藤田，沒準還能有一條生路，可是誰讓你俠骨柔腸啊，非要救羽田秀秀，犯了致命錯誤吧。你看我們這麼多人呢，真替你發愁，你可怎麼走啊！」

  燕禎慢悠悠道：「還沒抓到你，我怎會走？」

  蜷川就看不慣燕禎這個雲淡風輕的樣，跳腳道：「小顧你就別演戲了，你痛哭流涕給我瞧瞧唄，都這份上了還囂張啥呀？」

  燕禎不再理他，從馬背上取了鐵胎弓，又從箭囊中拈了三支鳴鏑箭。拉弓如滿月，箭去似流星，三箭連珠，朝天勁射。

  嗖嗖嗖！鳴鏑響起，嘯聲直透雲霄，八方迴蕩，久久不絕。令人震驚的是，箭上放出七彩煙霧，在空中炸出三朵彩雲，慢慢散開，絢爛非常。

  昨夜露營，燕禎特意將這鳴鏑箭改良過，箭矢身上綁著的竹筒里裝有磷、火藥和銅、鐵等金屬磨成的粉末，空氣摩擦燃燒，便出現各種顏色的煙霧，用來報信非常醒目。

  那天燕禎告訴過官子，這是熹元行兵打仗時使用的傳信方法，叫信煙。

  天上彩朵散開，山間眾人仰望。東嶼文明剛剛開化，科技落後，還真沒見過這玩意兒。於是正派和反派都仰著頭嘖嘖稱奇，媽呀太好看了，居然可以這樣傳信，比乾巴巴射箭有技術含量！

  蜷川見了信煙，先是一愣，旋即大笑：「小顧，又不是過年，你放這七彩煙霧嚇唬誰呢！想搬救兵？別逗了！整個佐賀官家有多少兵丁本大爺了如指掌，再說你們就來了幾十人，方圓百里再無後援，還能搬啥呀。別用疑兵之計了，在我這兒不好使。」

  海盜們哇哇亂叫，說你們趕緊投降吧，別墨跡了，都累夠嗆就別掙扎了！放彩色大雲朵也沒用，要是你們老老實實投降，拜倒在大葉芹旗下，以後是有機會放大雲朵的！

  蜷川一擺手：「下棋那一套放到戰場沒用的，虛張聲勢而已。弟兄們動手，把姓顧的給我拿下！」

  傳令兵立刻揮動手中令旗，把命令傳達下來，山口處的海盜伏兵揮舞刀槍沖將過來。

  三浦和羽田都有些著急，先生放煙好看是好看，可是咱們心裡有數，真沒援兵啊啊啊！

  倆人焦慮，抬頭看顧先生，人家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唉，先生之淡定，非你我能及也。

  羽田、三浦、秋元等人列好隊形陣勢，手握刀槍嚴陣以待。官子也裝填了火銃，緊跟在燕禎身旁，舉著火銃對準敵人。

  眼看著雙方隊伍就要再度交火，電光火石之間，海盜隊伍後頭突然大亂，有人慘叫著喊：「前面的！不好啦，我們被刀砍了！」

  啊？蜷川等人回頭望去，就見有五六十人從山外沖了進來，有如神兵天降。這群人攻勢迅猛，一個衝鋒，眨眼間干翻十幾個海盜，海盜們首尾難顧，頓時亂作一團。

  蜷川心裡一驚，臥槽，真有援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