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阿修羅地獄

  那是……什麼？

  

  地面的人群仰望光幕。

  或者說，那頭骨鯨和……那台機甲是怎麼出來的！

  猩紅的披風如一面旗幟，在黑色機身背後肆無忌憚的張揚！

  它既是旗幟，也是這剎那間燃起的希望之火。

  「那是……」沐天華哪怕赴死時都沒出現任何波動的臉上第一次浮現錯愕。

  眼中浮現出驚訝、喜悅，還有一絲欣慰。

  「大魔神、阿修羅！」少將李洛猛地喊出，滿臉的不可置信。

  早在四年前，這台機甲在域外星河曇花一現後就徹底消失。

  無論星河聯邦還是革命軍，無論是蒼穹軍團、野塵軍團還是加鐸帝國……那台以不敗之姿悍然踏入大魔神之域的機甲，就這樣徹底消失。

  然而今天，它……又回來了！

  高達二十米的身軀在宇宙中顯得如此渺小，但是它身上蒸騰而起的氣勢，卻猶如恆星，帶著無盡的威壓。

  僅僅一道背影，便將蟲群施加給這最後艦隊的壓力統統撕碎！

  「你果然沒有死……」沐天華的嘴角咧起，臉上浮起笑容，他轉過頭看著李洛少將臉上的疑惑，「你說我們應該是戰死的英魂，還是歷史的傳唱者？」

  「額，說實話，能活著我還想多為帝國盡忠。」李洛聳聳肩，難得的冷幽默。

  「那我們就來見證歷史吧。」沐天華望向前方，輕聲開口。

  李洛和身後一眾副官同時瞪大眼睛，呼吸急促。

  那句話的潛台詞，已經再明顯不過。

  歷史，應當有人傳唱！

  而他們既是被銘記的英雄，又是另一個歷史的見證者！

  指揮官，怎麼會有如此之強的信心。

  難道一台大魔神，就足以對抗這百萬骨面蟲獸嗎？

  這可是量變到足以引起質變的高階人形蟲獸啊！

  軍官們吞咽口水，胸膛起伏，目光死死望向光幕！

  ……

  虛空中，那隻目光殘忍的肥胖腦蟲，此刻瞪圓了三對小眼。

  趨利避害的本能讓它下意識的縮動了下身軀。

  緊接著這隻胖胖的蟲子就有些惱羞成怒起來。

  它是偉大的澤格族腦蟲。

  哪怕它的戰鬥力為0，但是它和它的同伴卻構成了這龐大蟲海的一個個神經中樞。

  它們是被賦予獨立思考能力的智慧體。

  它們是女王的代言者。

  女王的意志應當被貫徹。

  無窮無盡的蟲海，沒有任何種族——能夠阻擋！

  這隻腦蟲猛地張開嘴巴，它在無聲的咆哮。

  特有的腦波轉化成信息素，向著四面八方擴散出去。

  三百道拉開的空間裂隙前，數以百萬計的骨面蟲獸，骨面下的眼眶中，有殘忍的褐色目光亮起。

  所有的骨面蟲獸，都做出一個動作，右肢探向背後，將自己的脊椎緩緩抽出。

  硬度足以媲美阿卡伯特合金的脊椎輕輕震顫，在噁心的黃綠色黏液里收直，化作一把帶著原始殘暴氣息的骨劍。

  這些骨面蟲獸的背部數以千計的孔洞裡開始噴射出乳白色的氣流。

  一隻連著一隻，一群連著一群。

  這些骨面蟲獸散成一個巨大的半凹面，籠罩那突然出現的黑色機甲與白色骨鯨。

  四面八方，視線所及之處，皆是蟲獸。

  「吱！」

  尖銳的嘶鳴再度在公共頻道內響起。

  腦蟲模擬出的扭曲聲音迴蕩在所有人耳邊。

  「已經一年沒有看到人族的最強武力了……你將是我獻給女王的禮物。」

  血色的駕駛艙里，白色碎發下，淡漠的雙目輕輕抬起，一道譏諷的弧度從嘴角勾起。

  「食糧。這麼久，終於看到第二隻腦蟲了。上一隻……死的太快了。」

  尖銳的波動卡住，視野里那隻腦蟲愣愣的抬起頭。

  通過它極度發達的大腦分析，這道人類聲音里傳來的情感……

  不是故作高貴的偽裝。

  而是對偉大澤格的淡漠……是對生命與死亡的淡漠！

  第二隻腦蟲？

  腦蟲智慧超凡，狡詐無比。但凡它們現身的戰役，敵對方絕無生還。

  在這隻肥胖腦蟲的記憶里，這三年多的時間中，並未有任何一隻腦蟲戰死。

  還有食糧？

  膽敢稱呼偉大澤格為食糧。

  腦蟲的思緒憤怒下有些紊亂。

  沐凡看到了那隻腦蟲透出的兇殘目光，他嘴角的譏諷更甚，卻沒再解釋。

  「開啟吧。」

  他僅僅對著修羅、也對著自己平靜說出三個字。

  修羅迎著百萬澤格，身形筆直，張開雙臂，那旗幟般的猩紅逆勢揚起。

  胸口處，半朵紅蓮輕輕綻放。

  它是誰？

  它在幹什麼？

  人群疑惑。

  「好像某種儀式……」

  「敞開懷抱迎接敵人？」

  這突兀出現的幽默還沒來得及活躍氣氛，就被下一刻的異象衝擊的粉碎。

  【前方出現超高能空間波動！】

  【波動……突破臨界值！】

  接連兩道紅色警示幾乎疊到一起。

  而後，倖存的帝國軍人們也如平民般駭然望向光幕。

  一道漆黑的豎線。

  一道漆黑的橫線。

  一個交疊的十字細線，在漆黑的宇宙中寂靜浮現。

  當修羅的猩紅披風再度扭動的一瞬，那巨大十字陡然旋轉。

  狂暴、浩瀚的黑色旋渦剎那形成。

  然後在百萬人見證中，另一片無盡星空，就這樣在巨型漩渦中撕裂顯現！

  幾乎凝成實質的黑色霧氣蔓延噴涌而出。

  那頭呆頭呆腦甚至敢肉身直接穿過恆星的骨虻，此刻仿佛遇到某種天敵般，驚慌失措的拍動尾巴，一個閃爍間出現在十萬米外，驚懼的望著那已經被黑霧徹底包裹的主人。

  這一刻，沐凡連同修羅的氣息，徹底消失在所有骨面蟲獸的感知中。

  但是所有的骨面蟲獸卻同時張開血口，露出沾滿黏液的獠牙。

  因為，另一種足以抑制蟲族信息素的恐怖波動開始騰起。

  宛如高維度的恐怖生物，在淡漠的俯視！

  而帝國旗艦內，沐天華，目光卻緊緊盯著那漆黑如墨的星空，口中喃喃：

  「那是古代遺蹟中曾曇花一現的……修羅界域！」

  兩道血色在漆黑中寂靜輕輕睜開。

  修羅如踏在平地上走出，兩隻張開的手臂似乎在迎接客人，如果忽略那手掌中瘋狂凝聚的旋渦。

  這一刻，腦蟲的唯一反應，就是不顧一切的逃跑。

  只是，太遲了。

  「在這個世界，我不死不滅。」

  平靜的闡述聲中，修羅的雙手宛如關閉一個世界般，悍然扣合！

  先祖之境——【阿修羅地獄】！

  黑色波紋擴散開來。

  嗡。

  龐大的帝國母艦竟被生生平推三千米。

  包括沐天華在內的所有帝國軍人，同時失聰，宛如進入一個真空無聲的氣泡世界。

  這一瞬，時間似乎放緩。

  他們能夠清晰的看到，就在自身被急速推開的瞬間，視野里有無盡的黑幕從四面八方，似恆星坍縮成白矮星的壯麗一幕。

  黑色一收。

  所有的蟲群都被強行拉扯向一個奇點。

  這一刻，所有人的視野都開始扭曲。

  不但是光幕和窗外的景象，包括他們看到自己的肢體……

  那種難受的感覺讓他們的大腦幾乎爆炸。

  但是這瞬間只存在了短短三秒。

  啵。

  仿佛氣泡在耳邊炸響。

  所有的扭曲恢復正常，窒息感消失，氧氣重新進入肺部，對肢體的掌控感回歸。

  只是剛剛瞬間的暈眩與噁心感讓他們想要嘔吐。

  但當他們的目光焦距落到前方時，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張大嘴巴。

  恐怖的黑色風暴宛如單向的太陽耀斑。

  只不過那橙色的光線變成濃重的黑，捲起天體般宏偉的狂瀾，如浩蕩銀河，噴向遠方。

  浩瀚的黑色洪流中，夾雜的是……鋪成星空畫卷般的斷肢殘骸！

  風暴原點，一道幾乎融化了半個身子的身影佝僂站起。

  然後在身後旋渦的下一次噴吐中，悄然凝聚。

  右手豎起。

  仿佛電影殺青的最後一幕，五指握拳的一瞬，旋渦閉合。

  只不過有人眼尖的發現，旋渦閉合的一瞬，曾出現了一個劍鋒狀的凸起。

  時間寂靜。

  空間寂靜。

  億萬蟲群、百萬骨獸、陰險狡詐的腦蟲……都仿佛沒存在過一般。

  人群寂靜了短暫一秒。

  瘋狂的歡呼綻放於天上地下。

  「萬勝！」

  只是沒人看到，駕駛艙中，沐凡顫抖著擦掉嘴角的鮮血，回看向那倖存的32艘戰艦。

  「接下來，就是我們之間的事了。」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沐、天、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