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一顆梅樹引發的血案

  陳氏扶著趙婉寧的手，施施然走到桌前坐下，也不顧蘇氏驚訝的眼神，自顧自撫摸著手腕上碧色瑩瑩的鐲子。

  蘇氏臉色變了幾變，終於緩過來，這些年仗著老夫人的信任和丈夫的寵愛，蘇氏差點就忘記了，這位正夫人還曾經是京城貴圈裡數一數二的將門虎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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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忙陪著笑臉：「姐姐說的什麼，妾身怎麼聽不懂呢？妾身愚鈍，還請姐姐明示！」

  陳氏和趙婉寧看著她裝，也不拆穿她，陳氏笑笑：「妹妹既然忘了，我這做姐姐的難免提醒你一下，免得妹妹連自己做過什麼都忘了！我今日心情不錯，去園子裡逛了逛，卻發現我嫁過來就移植在園子裡的那株梅花樹被人無端砍了，妹妹可知是誰幹的？」

  一聽是這件事，蘇姨娘心放下一大半，心想不就是顆樹麼，大不了賠給你就是，你也不至於為了一棵樹把我怎麼樣的，只要不是查出家裡帳目上的大的虧空，想來老夫人和老爺會向著自己的，想到這，她定下心來。

  問了穩心神，蘇姨娘呵呵笑了兩聲：「姐姐原來是為了這事大動肝火麼？那可就是妹妹的不是了，前日裡我在園子裡逛，那棵樹不知道沒修整好還是怎麼的，居然把我手給劃破了，妹妹一時生氣，就說要砍了那樹，誰知園子裡的老奴才們當了真，還真就把它砍了，哎呀，說來真是妹妹的不是了，妹妹給姐姐陪個不是，姐姐不要怪罪才是，都是奴才們聽話不真，回頭妹妹定然好好教訓他們！另外姐姐要是在不解氣，妹妹回頭補給姐姐一顆梅樹就是了，還請姐姐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說著還福一福身子。

  陳氏一看蘇姨娘這滑不丟手的賴皮樣，氣不打一處來，可她向來溫柔，再重的話她也說不出來，就準備摔袖子走人。

  趙婉寧一看，趕緊做勢給她順氣，把她按在椅子上，不然照陳氏的脾氣，今天就算白來了。

  她伸手準備給陳氏倒杯茶，結果一伸手，茶壺是空的，趙婉寧立即就摔了茶杯，沖門口探頭打聽看熱鬧的人罵到：「偷懶的小蹄子們，在門口乾什麼呢，看主子的熱鬧呢！看到主母來了，連壺茶也不知道上，養你們幹什麼的，明兒一併拉出去賣了！」

  一邊說是罵奴才，一邊卻是在給蘇姨娘上眼藥。

  蘇姨娘是個極其精明的女子，一聽就知道趙婉寧在指桑罵槐呢，狠狠瞪一眼門口的小丫鬟：「都愣著死呢！還不給夫人小姐上茶去！」門口探頭探腦的人頓時做鳥獸散了。

  趙婉寧看門口人都散了，才笑著對蘇姨娘說：「姨娘可是財大氣粗慣了，以為什麼都可以賠麼，但這顆梅樹姨娘怕是賠不起呢！」

  蘇姨娘斜著眼看趙婉寧：「姨娘是小門戶庶出的女兒，雖然手頭緊一些，卻也是見過好東西的人，大小姐倒是說說，姨娘怎麼就連一顆梅樹都賠不起了？」

  蘇姨娘以為趙婉寧是諷刺她出身不好，這可是剜到她心口的刺了，她自小喜歡趙文翰，卻因為出身的關係，硬生生只能做妾，雖然肚子爭氣，早早的就生了個兒子，算是壓了陳氏一頭，但是一說起出身來，她還是被挖出了痛腳。

  趙婉寧笑笑：「姨娘多慮了，這顆梅樹且不說是娘親的陪嫁之物，在娘親的陪嫁單子上有明目的東西，就說娘親這麼多年辛辛苦苦親自培育，又怎麼是你賠的起的，再說，這梅樹可不是一般的梅樹，這種六瓣白梅天朝僅有兩棵而已，一顆在御花園東南角的暗香亭前栽著，另一棵就是姨娘你下令砍掉的那棵了！」這是個實話，這棵梅花樹確實來歷非凡。

  蘇姨娘不可置信的看著陳氏：「不可能，那就是一棵普通的梅樹而已！怎麼會只有兩棵！」

  正說著，二門上婆子過來傳話：「夫人，大小姐，姨娘，老爺過來了！」

  蘇姨娘一聽這話，瞬間有了底氣，挺直了腰：「老爺會給我主持公道的，斷然不會讓你們糊弄了去！」

  陳氏微微嘆氣，起身迎到門口，剛好趙文翰就進來了：「老爺！」

  趙婉寧低低福身：「給父親請安！」

  蘇姨娘也福身請安，待趙文翰讓他們都起來的時候，蘇姨娘立馬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老爺，你可給妾身做主呢！」

  趙婉寧無語的扶額，陳氏默不作聲，趙文翰拉著蘇氏的手：「哭什麼，怎麼了！說吧！要我做什麼主！？」

  「老爺，那日妾身逛園子，被那梅樹劃破了手，一時生氣，就說要砍了那棵樹，今日姐姐就來興師問罪了！？」

  趙文翰抬頭看向陳氏：「夫人，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樣一棵樹，值得夫人興師動眾的來跑一趟和自家人置氣？」

  趙婉寧一看母親的神色，如果不把事情最簡單的解釋清楚，以父親的偏袒和母親的隱忍，只怕就要讓蘇氏矇混過關去了！

  她趕緊跪下：「回父親大人，就是母親陪嫁過來那棵梅樹，聖上御賜的那棵！」

  趙文翰凝神想了想，才恍然想起來，問：「可是岳父大人平定西番國後，西番國呈上來的貢品裡面的那兩棵樹，說是極其珍貴，一朵花有六片花瓣，聖上念及岳父大人的功勞，兩其中一顆賜給岳父大人以示嘉獎的？」趙文翰一看這樣子，心就直抵抵的往下沉。

  「是的，就是那棵樹，因為我素來喜歡梅花，我嫁過來的時候，父親就將那棵樹給我做了陪嫁，移植到侯府的園子裡，這些年我細心照顧，就怕那棵樹沒了引發禍事，禍及陳趙兩家，卻不想，我不過幾日沒看，就被人砍了！」

  陳氏也很傷心，畢竟是自己悉心照料了十多年的東西，雖只是一棵樹，但也是有感情的！

  趙文翰深蹙著眉頭，一時心裡也沒了主意，是不是陳氏的嫁妝不重要，花樹是否珍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個貢品，又是御賜的，萬一哪天聖上想起來了，隨口一問，說不定就是大禍臨頭！

  他恨鐵不成鋼的狠狠瞪一眼蘇姨娘：「都是你幹的好事，萬一皇上怪罪，我就拿你去平息！哼！」

  趙婉寧一看，眼中閃過一絲光芒，看來還得給父親的怒火上澆點油，否則，他不可能狠的下心去給蘇姨娘一點教訓的，思及此便望著趙文翰說：「父親，事已至此，追究是誰的過錯已經沒法挽回了，父親還是早點向皇上稟明實情，說不定，聖上仁德，就能免了罪責也不一定呢！」

  趙文翰嘆氣，在地上踱步：「要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就好了，如今聖上上了年紀，事事必較真，要是想不出個萬全之策，只怕我們家就要散了！」

  說著甩著袖子，也不管跪在地上已經震驚的一佛出世二佛生天的蘇姨娘：「來人，讓蘇姨娘去祠堂跪著，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准放她出來，另外，把看園子的，砍樹那幾個人捆了，等老夫去像皇上請罪完後在做發落！」

  說著也不管蘇姨娘面如土色，哭的淚流滿面的苦苦哀求，大踏步走了。

  陳氏和趙婉寧互相看看，跟著趙老爺出了荷香院的門。

  第六十五章姐妹反目

  「老爺，這事我也有錯，要不是我平時太過放縱下人，也不會讓他們一聲不吭的就闖下這麼大禍事，不如就由我寫個摺子，老爺帶到聖上面前，說明緣由，別說是蘇姨娘下令讓砍得，就說園子裡新來的人不懂規律，已經處置了，想來，聖上也不會太過計較的，畢竟這麼多年聖上也沒提過這事！」陳氏思索再三，跟上趙文翰提議到。

  陳氏心裡其實明白，皇上定然不會過重的發落的，畢竟當年陳家平定西番，得勝回朝之後，怕一門父子均掌握兵權，功高震主，引起譁變，就不在提起這些事，也忌諱別人提這些事。

  趙文翰深深看了一眼陳氏，沒有說話，算是默許，過一會，又說：「這件事倒是委屈你了！」

  陳氏柔柔一笑：「妾不委屈，自從跟了老爺，就該榮辱與共。」

  趙婉寧感覺自己或許可以默默回去了，就悄悄帶著人溜了，剛走到自己院子門口，就看到趙婉音帶著丫鬟堵在院門口，也沒進屋去。

  走的近了才看到趙婉音一臉怒氣，她直衝沖走過來：「趙婉寧，你給我站住！你說，是不是你在父親那裡攛掇著把姨娘罰跪到祠堂了？」

  看著趙婉音滿臉的怒氣，百合趕緊把趙婉寧護在身後，她害怕趙婉音衝過來弄傷了自家主子，對於上一次趙婉音弄傷百香的事兒她記得可清楚了，現在在朝菡苑的一眾人心中，趙婉音不亞於那種教養媽媽，專門折騰人來的。

  趙婉音盯著趙婉寧：「我還以為你是心地善良，也是瞎了我的眼，你就是一隻白眼狼！你和我去祖母面前分辨去！」

  趙婉寧莫名其妙，自己怎麼就白眼狼了，這句話可是說反了？上一世自己心地善良，瞎了雙眼，才讓趙婉音母女趁機矇騙了世人，讓自己慘死，讓母親和靈兒被她們母女磋磨，這一世自己不過是拿回自己的東西罷了！

  趙婉寧把百合拉到一邊，和趙婉音對視：「趙婉音，你們母女做初一，我不過替你們做十五而已，這才剛剛開始呢，你就受不了了，不急慢慢來，咱們姐妹，可是上一被子的冤家呢，可沒那麼容易完。」

  她小聲說完這些，然後大聲問：「妹妹別生氣，是非曲直不過是姨娘砍了御賜的梅樹，要是不罰她，皇上怪責下來，咱們整個武成侯府都是要受牽連的！等過幾日沒事了，父親氣消了，咱們再去求他把姨娘放出來就是！」

  「趙婉音你個賤人！」趙婉音伸手就一耳光甩過來，趙婉寧早有準備，她後退一步，使得趙婉音一耳光落了空，這時候周邊已經有很多人過來了，急忙拉開二人，大家七手八腳的。

  有人拉著趙婉音說：「二小姐，你冷靜點！」有的拉著趙婉寧：「大小姐你沒事吧！」一頓哄亂。

  趙婉音已經氣的眼睛都紅了，死命掙扎：「你們放開我！我要教訓教訓這個賤人，你們放開我！」

  趙婉寧站直身子，甩了一下袖子，整理順衣服，聲音冷清：「趙婉音，你別再胡鬧了！我為長你為次，我是嫡你是庶，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你現在站在我朝菡苑門口和我鬧，不如去想想怎麼平復父親的怒火，替他在皇上那遮掩過去！」

  趙婉音甩開拉著她的人，惡狠狠的看著趙婉寧：「趙婉寧，你給我等著了，總有一天，我會加倍償還給你的！」然後整理著自己的衣服。

  趙婉寧平淡的說：「與其在這給我放狠話，不如趕緊去想辦法，你若是在繼續胡鬧下去，就可以和你的姨娘去祠堂一起跪著了！」說完也不看她，帶著百合進了院子。

  百香見人都擁再院門口，就吩咐小丫鬟：「把院門關了，都閒的沒事做了是不是，趕緊去幹活去，不然回了主子都發賣出去！」

  小丫鬟一邊關門一邊脆生生的答應：「知道了，百香姐姐！」還吐一吐舌頭，很可愛的樣子。

  趙婉寧進屋，慵懶的靠在軟塌上，單手支著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百合倒一杯茶遞給她：「小姐，今天可真是解氣呢，終於讓蘇姨娘那個妖怪自食其果了，還有哦，小姐訓斥二小姐的樣子也很有嫡小姐的范兒呢！我最喜歡這樣的小姐了！」

  趙婉寧坐起來，淡淡的抿一口茶：「慢慢來，這才剛剛開始呢，百香，派個人去盯著老夫人的院子，趙婉音從那裡回來後就回來告訴我一聲！」

  「好的，奴婢這就去！」

  趙婉寧透過窗戶看向漪竹院的方向，露出淡淡的時有時無的嘲諷的微笑。

  傍晚時候，趙文翰從宮裡回來了，一進門就被老夫人叫進漪竹院，把陳氏也叫去了，直到天黑也沒有出來，百香讓小丫鬟掌燈，問趙婉寧：「天黑了，可要去老夫人那看看情況？」

  「不用，等著吧，等明天早上不就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