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自作孽,不可活。
2024-05-17 13:20:55
作者: 鶴安橘子
「本宮想去。」
萬年秋聞言抬眼看過去,見蘇幕遮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很快便明白了她想做什麼,輕輕搖搖頭:「冒險。」
蘇幕遮卻笑了,七年的時光已經讓她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細紋,笑起來時風情萬種,艷麗的紅唇淺淺彎著,明媚極了。
將最後一杯酒一飲而盡,蘇幕遮將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目光灼灼:「天師大人不必介懷,我若不去,西青便會以此為藉口對東臨開戰。天啟為前車之鑑,南陽十五座城池,悉數淪陷。」
萬年秋緊抿著唇,眸光顫顫。
蘇幕遮又道:「這是我欠東臨百姓的。」
決絕不容拒絕。
萬年秋突然想到,蘇幕遮或許很早便有了這個打算。
說著,蘇幕遮站起身來,對著萬年秋作揖道:「東臨日後,勞煩天師大人關照。」
萬年秋也站起身來,微微拱手還禮,又從懷中掏出一把仙鈴和一瓶丹藥,放在蘇幕遮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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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萬年秋指尖點了點仙鈴,便有清脆悅耳的聲音發出,「仙鈴,聯繫。」
蘇幕遮點點頭,萬年秋便又指了指小瓷瓶中的丹藥,「藥,保命。」
而後又對著蘇幕遮作揖,「一路平安。」
蘇幕遮從天師府出門,便迎面和南長風打了個正著。
今日寒風刺骨,南長風披著厚重的狐裘,整個人精緻而疏離,淡淡掃了一眼蘇幕遮,掀了掀眼皮子,眸中複雜的情愫流轉。
蘇幕遮懶得同他客套調笑,扯了扯身上的斗篷,落在上面的積雪便撲簌簌如落梅一般往下墜,在兩個小侍的跟隨下,向著長公主府的方向走去。
一步,兩步……
「殿下,且慢。」
蘇幕遮停下腳步,轉身冷漠地看著南長風。
冷風蕭蕭而過,不管不顧地從她的領口湧進去,蘇幕遮一張艷麗的臉被凍得有些紅,只是因為染了胭脂,倒叫人看不出多少。
南長風上前兩步,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晶瑩剔透,泛著溫潤的光,看上去便是價值連城的珍寶。
蘇幕遮淡淡掃了一眼,緊抿的唇角扯成一條直線,帶著諷刺的意味:「攝政王這是何意?」
南長風霸道地拉過蘇幕遮的手腕,滾燙的手心猛地觸碰到蘇幕遮冰冷的皮膚時,有一陣失神,但很快便又反應了過來。
蘇幕遮抽了抽,沒能將手抽出來,南長風垂眸看著蘇幕遮手腕上一道道陳年老疤,拇指摩挲了兩下,引得蘇幕遮輕顫。
「還疼嗎?」
蘇幕遮愣了愣,眼神隨著南長風的手指落在手腕上的一道道猙獰的疤痕,那是她在秋霽身下承歡後,崩潰時割下來的。
那時的她四處求救無門,一心想死,卻偏偏死不了。
秋霽每次都會將將大出血的她殘虐地丟進池子裡,而後看著她像條落水狗一樣掙扎,鮮血染紅了池子,他才派人將她撈上來。
都是些陳年舊事了,蘇幕遮怎麼還會覺得疼?
她現在有頂尊貴的身份,可以派人找來一切可以祛除傷疤的靈藥,但她偏偏沒有。
她最愛美,卻硬是要留著這一身醜陋的傷口。
她要提醒自己,她是怎樣走到今天的,她要活下去,她要靠自己活下去。
昂著頭,驕傲地活下去。
蘇幕遮沒回答,南長風卻好像並沒有非要知道蘇幕遮的回答的意思,低頭拉著她的手腕放在唇畔吹了吹,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蘇幕遮的手心。
酥酥麻麻的。
自己惦記了許多年的男人,此刻正溫柔地捧著自己手掌。
蘇幕遮卻並沒有多少意想之中的欣喜。
南長風愛她,卻又不能救她於水火之中,甚至還要打著為她好的旗號,一次次將她再推回去深淵巨口之中。
而今卻一副情深不壽的模樣,蘇幕遮只覺得噁心。
年少瞎了狗眼,看上這麼個狗東西,甚至若干年後還念念不忘,蘇幕遮從來沒覺得自己這樣愚蠢過。
南長風並不知道蘇幕遮的所思所想,垂首將玉佩放在蘇幕遮的手心,輕聲道:「我說過,待你遣散府上的小郎君,我迎你入府,這便是信物。」
瞧瞧,到了現在還是一副高高在上施捨的姿態。
蘇幕遮笑了,笑得諷刺,蘭花指捻著玉佩放在半空中細細查看,卻又突然鬆開手。
「咣當」一聲,玉佩碎成七八塊。
南長風臉上一白,一把握住蘇幕遮的手腕,將人拉到自己的胸前,語氣不善地問:「蘇幕遮,你這是在做什麼?欲擒故縱?你不要試圖挑戰本王的耐性!」
蘇幕遮挑挑眉,挑釁一般地墊起腳在碎玉上碾了碾,微微抬著下巴,一字一頓道:「南長風,你不知道麼,遲來的深情比草賤,讓本宮嫁給你?」
南長風愣了愣,手上的力道也鬆了幾分。
蘇幕遮一把從南長風手中收回手,往後退了兩步,揉著有些發疼的手腕,端著高傲而強勢的姿態:「下輩子吧。」
說著,仿佛想到什麼一般,笑得花枝亂顫:「對,真是下輩子,這輩子,便是你肯屈尊入本宮的公主府侍奉,本宮也不稀罕了。」
蘇幕遮明明是在笑,笑得像個瘋子一樣,唇角彎彎的,狹長的丹鳳眼也彎彎的,南長風卻分明從中看出來幾分蒼涼。
蒼涼而決絕。
心頭突然升起什麼,一閃而過,快得讓人抓不住。
南長風喉嚨發乾,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只能望著蘇幕遮驕傲的背影,愣在原地。
三日後,東臨長公主蘇幕遮隨西青國使者回國,白雪紛飛,街道冷清,相送的只有穿著艷麗紅裙的萬年秋和長公主府上的幾個小郎君,以及被北風吹得蕭條的枝丫。
蘇幕遮沒有坐在轎子裡,同幾位使者一般,騎著高頭大馬,微微仰著下巴,一路向南。
南長風接到消息騎著烈馬匆匆趕到城門時,蘇幕遮早已不見了身影,剛欲策馬往南追過去,卻被萬年秋叫住:「她說,不用追。」
南長風握著韁繩的手懸在半空中,冷風獵獵吹著他的鬢髮,胸前中一顆心臟跳的劇烈,仿佛隨時都會被炸開來一般痛苦。
這是第二次,第二次沒能抓住他愛的人。
「嘭」地一拳砸在馬背上,馬兒被驚得掀著蹄子就跑,南長風沒有防備,被從馬背上重重地摔下。
萬年秋冷眼掃了他一眼,裝作沒看見,抬腳隨著小侍回了城。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