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神
2024-05-17 13:13:59
作者: 白白白兔子
風中揚起塵土,陳嬌嬌順著看過去。
騎在棗紅色馬背上的男人臉龐愈發清晰,隔著距離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他藏紅色的騎裝,比血更深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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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間配了條牛皮紋的腰帶,上頭掛了塊白玉墜子。
她本以為男人持的是馬鞭,策馬奔來所及之處卻人頭落地,慘叫聲混著馬蹄震耳。
「吁。」
男人將馬拉停在台階下,控制住身下不停走動的駿馬,昂起頭。
頗為異域的眉眼不同於京城人,竟然是深藍色的眸子。
陳嬌嬌一時覺得好奇,歪了歪腦袋,低聲自言自語了句,「藍眼睛?」
皮膚格外的白皙,眉骨和鼻樑高挺,更顯得眼窩深邃。
一瞬兩人眼眸好似相交,男人勾起唇角似乎感覺到她的打量和好奇。
躲藏在士兵身後的陳遠澤看清來人後,猛的哈哈大笑起來,跌跌撞撞的跑過去,「王子,是王子............!」
最後一聲欣喜的狂叫還未結束,鮮血四濺開,胸口已然破了一個大洞。
陳遠澤不敢置信的顫抖著手想去堵那個大洞,兩眼一僵向後倒去。
陳嬌嬌皺了眉閉眼,側開頭,父親最後的血脈,終是以這樣的結局收場。
男人隨後抬起手抱拳,「陛下,完顏和於救駕來遲,望您恕罪。」
完顏和於,原來他就是北域的二王子,小時候在父親口中聽過北域。
就是因為北域愈發強盛,山高皇帝遠難以琢磨,才加派人手去守著。
這樣想來,陳嬌嬌瞥了眼身邊人,那他應該是認識這個人的。
只是剛剛說了兩個男人,好像才來一個。
陳嬌嬌還沒來得及問,就又聽到馬蹄聲漸進。
「哥哥!你這麼不叫我,要不是我醒的早,是不是不帶我玩了。」
女人駕著匹黑馬,橫衝進來,「你怎麼騎我的馬,好無賴!」
她高束的馬尾辮和黑馬的尾巴搖晃到一塊兒去了,看上去年紀並不大的樣子。穿著一身淡藍色,卻畫了個紅唇和濃重艷麗的妝容。
「和雅公主?」
聽到一邊何舒明詫異的低聲念叨,陳嬌嬌不解的問,「那另一人不來了嗎,他們來幹嘛的,好像並無惡意。」
煩擾了一整天,耳邊還有隻惱人的蜜蜂不斷發問,祁宴不耐的蹙眉,今日想必是無法燃火祈神了。
他轉身捻起桌上的杯子在手中玩弄,冷峻的面容氤氳著幾分冷森的氣息,手指一松杯子便砸落在腳邊。
啪嗒一聲碎裂,陳嬌嬌嚇的一顫,又被四處湧出的士兵嚇到了,弓箭手早已占據高處,齊刷刷的拉弓對著下面。
何舒明也一愣,因為躲在暗處的人遠遠超出他的預備,等看清各個後,他才瞭然。
「竇華永的人陛下收歸了?」
竟然連他都不知道,難怪陛下一直頗有耐心,等他們都跳出來的那一刻。
何舒明吞咽了下,莫名有個想法。若是今日小公主不來,這裡會是屠宰場。
他會大開殺戒,用最快最不費事的方法,解決掉所有隱患。
不過幸好,要不真不知道外頭又該怎麼編造了。
完顏和於抿唇,微微轉動了下眼眸,四下都看全了。
「宴哥哥?」
完顏和雅一把從馬上跳下來,不習慣又嫌棄的抱起裙擺,扯開步子跨上幾節台階。
「宴哥哥這是幹什麼,我和哥哥聽聞你會有危險特地趕過來的。」
女人昂起頭,相似的藍色眸子不解的眨巴著,高吼聲毫不客氣,「你不歡迎我們就罷了,怎麼還這樣!」
「雅雅。」
男人適時的開口制止,卻沒有嚴厲警告的意思,走了個過場似的。
陳嬌嬌想不通,也弄不明白,索性安靜的看戲。
他們幾人似乎很熟悉,關係很好的樣子。
「王子來的太遲了,朕怕自己死的過早等不到王子,所以準備了些,保命而已。」
說著祁宴抬手,所有人唰一下收回了武器,不負剛剛的劍拔弩張。
「小王實在是有心無力,陛下恕罪。雅雅十分想念您,非要跟著來,您也知道我從來管不了她。」
「是啊,宴哥哥一走就是十幾年,要不是從哥哥口中,我都不知道你現在是陛下了。」
祁宴微微揚了下唇角,垂眸對上下面人滿是怨怪的臉龐,「是朕食言了。」
「哼,」完顏和雅抱著裙擺又往上走了幾步,「宴哥哥答應的什麼時候能算數,還有你是誰,皇后娘娘?」
女人伸手指過來,一對挑眉鋒利如刀,陳嬌嬌腦袋上的髮簪都快搖掉了,要是可以雙腳都想抬起跟著一起搖晃。
飾品碰撞叮嚀,祁宴冷冷瞥了過去,陳嬌嬌又老實了,縮起自己往他身後站了站。
心裡暗道有人真是不知好歹,怎麼說也幫了他一把,還這麼凶。
「那就好!我脖子都昂酸了,宴哥哥怎麼才能下來。」
見他真有打算下去的意思,陳嬌嬌疑惑的嗯了聲,一著急直接牽住他的袖口,「陛下不打算繼續了嗎,不燃火的話就沒有八聲響了。」
每一年這口鼎都會點燃聖火,鼎內奇特的構造,火燃過八面,叮噹八聲。
即使他們並不相信,但子民們相信。
這一日大家都在等待著八聲報福,啟示著春的降臨,和一年平安康樂。
像是精神支柱,勞苦艱難的生活中唯一的盼頭,得給他們這個希望。
祁宴回頭看上她認真的小臉,抽出自己的衣袖。
他不願和她多言的姿態顯然,陳嬌嬌咬了咬唇,又心急又無可奈何,「陛下。」
有人快哭了,祁宴開口,「怎麼燃?」
「嗯?陛下怎麼這麼問,由他點燃啊。」
陳嬌嬌指向一邊被壓著的祭司,「放開他,讓他繼續。」
十五剛放手,趴在地上的祭司呸了聲掙扎,一把又被十五壓制住。
「你休想!我只效忠於陛下,不為逆賊燃聖火。他不被神認可!」
祁宴勾唇,看向陳嬌嬌側面鼓起的臉頰,還是看上去軟軟的讓人很想上手。
多蠢多天真啊。
「你不來,那我來唄。」
陳嬌嬌無語聳肩,從地上撿起火把,走向一邊的蠟燭。
「哈哈哈哈,囂張!無知小兒,這個鼎我學了半生,你如何來。我勸公主殿下好自為之,否則午夜夢回可敢面對先皇!」
「我有何不敢。」
點燃的火把被揚手丟進鼎內,清脆的叮聲驀然響徹在上空。
「第一聲,」陳嬌嬌轉過身,面對著央央天地,「一願,天下無災。」
火的噼啪聲從鼎中響起,祭司吞咽了下,緊緊的盯著,「公主還是不要自取其辱。」
所有人都安靜了,叮噹聲如期而至,先是悶嗡復爾清澈澄明,從鼎中傳出在空中散開。
祁宴呼吸了下,閉上眼。
「二願,無戰止戈。」
祭司不敢置信的拼命搖頭,「不可能的,這不可能,我學了半生終悟透這鼎,你不可以會,不會有第三聲了。」
第三聲響徹,陳嬌嬌唔了聲,單純的笑開。
「三願,太平盛世。」
所有人昂起頭,向上看,看他們年幼的公主迎風而立,成為神的指引者,將一年的祝福傳向萬民。
有人輕輕跪下,雙手合十,有人撫上心口,在這一刻,所有人都在虔誠的祈禱。
何舒明笑了下,忍住眼眶中的溫熱,朝著她的方向揚起頭。
神不認,那她來。
第四聲,「四願,家和平安。」
「哎,等會告訴你個秘密唄,」反正在等第五聲無聊,陳嬌嬌眉眼彎彎,蠕動唇齒,只讓幾人聽見。
「這個鼎五歲小兒都會,你沒見過這個鼎內是什麼吧?」
祭司癱軟,失去光芒的眼眸一點點的合上,搖頭。
「我五歲的時候,貪玩上了神塔,打開看過。你師傅抓到了我,他教我什麼是神。」
第五聲平穩傳出,「五願,父母康健。」
「我現在知道了。」
陳嬌嬌看向遠處,當年他教她感受自己的心跳,然後隨手將火把丟進鼎中,關上鼎口,悶悶的八聲傳出。
她好奇也隨手丟了進去,才知道,根本沒有那麼多複雜的姿勢和手法,只要能丟進去,就會響。
「不,不可能的!怎麼,怎麼可能..........?」
「六願,體魄健。」
一生的執念和信仰崩塌,陳嬌嬌看了眼地上的男人,沒有心軟,「因為你沒有嘗試過,對吧。你師傅說什麼你就信了什麼,所以你從沒有打開看過,也從不敢質疑。」
「七願,夫婦同心。」
神是什麼,她只能說她的感覺是,為所愛之人勇敢跳動的心臟。
「為什麼,為什麼師傅不曾告訴我?!」
「因為這是你存在的意義。」
「八願,盡享天倫。」
尾音的回聲消散,陳嬌嬌收回視線垂低,「我說了,你不來我來。」
八聲,八福,如期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