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承諾

  出門，兩人『並肩』走在路上，肩膀間的距離還能再塞兩個人。

  蘇瀟瀟率先打破沉默，說道：「宋同志，你想去哪兒轉轉？」

  「都可以。」宋廈可能是覺得這樣有些生硬，便又說一句，「你決定吧。」

  

  蘇瀟瀟無奈，從來都是她尬聊別人，沒想到有一天被尬成這樣還要找話題。

  煩！

  蘇瀟瀟索性直說，管他什麼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她一向喜歡直來直去的解決問題。

  「關於我們之間的事我媽媽已經跟我說清楚了，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宋廈被她直白的問題問到了，「我接受組織的安排，如果結成了革命伴侶關係，我會保持絕對的忠誠，經得起任何考驗。」

  宋廈的回答彎彎繞繞，充滿這個年代獨有的氣質，含蓄而真誠。

  「也就是你想娶我？」蘇瀟瀟翻譯一下。

  宋廈被她的直白驚到了，這時候關於戀愛結婚都很含蓄，一句今晚月色很好就能表白，誰會直接問想不想娶呢，尤其還是女方！

  宋廈額頭冒汗，臉色瞬間爆紅，雖然皮膚黑黝，但是脖子和耳根處的緋色都能看的出來。

  「不……不」宋廈支吾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不願意？」蘇瀟瀟蹙眉，這也在意料之中，畢竟第一次見面就給人家一個那麼不好的印象。

  在她家的時候也是一直板著臉，沒有一絲笑，看的出來是不願意。

  蘇瀟瀟低頭思考，如果他也不願意那就好辦了……

  「不是，不是，我願意的！」宋廈以為她在失落，急忙轉身看著她，說道，差點咬了舌頭。

  在他看來，蘇瀟瀟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像是天上的仙女，哪裡能由得凡人期盼呢。

  但仙女突然問他這個問題，他自然是要說出來心裡的話，從小到大的經歷都在告訴他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連話都不會說的人遲早都會被餓死的。

  宋廈一句我願意說的十分真摯誠懇，像是結婚現場一樣，蘇瀟瀟被他突如其來的表白驚到了。

  兩人停在路上，正值午後，太陽火辣，楊樹都被曬卷了葉子。

  此刻路上的行人沒有多少，也正適合他們談話。

  蘇瀟瀟皺眉，她也沒覺得感動或者小鹿亂撞之類的，在現代追她的人，從京城能排到東北，但她依舊是母胎單身，心就不在談戀愛那裡。

  「你別激動，我想你可能誤會了。

  我先說一下我的想法。你知道我家的情況，對於結婚，我其實是不願意的。」

  蘇瀟瀟說到這裡，宋廈情緒失落，垂頭喪氣像是一條大狗狗。

  「不是你的問題，你是個很好的人，是我的問題。

  我不想突然嫁給一個我並不熟悉，也並不喜歡的人，我也不想生孩子，我也不想做家務，伺候人，我明明可以自己活得很好，為什麼非要結婚呢？

  這個時代給女人的壓力那麼大，我沒必要非要接受他們的指指點點。你看，我的思想幾乎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蘇瀟瀟輕輕一笑，話說的坦坦蕩蕩。

  宋廈聞言有些驚訝，但眼神逐漸發亮，他喜歡這樣的她！

  喜歡她的言論！喜歡她的坦蕩！喜歡她的自信！喜歡她的格格不入！

  這個時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什麼喜不喜歡之類的，而正因此顯得蘇瀟瀟格外的特別。

  蘇瀟瀟一向活得瀟灑恣意，不喜歡的人索性不見，不喜歡的環境直接離開，就像是她當初去上大學，上的不開心了也是直接退學。

  當然在現代的時候她也有資格任性！

  「結婚也是件很慎重的事，不是說離就能離的。

  我不信承諾，不信忠誠，不信一見鍾情，我也沒有期盼過結婚。

  所以我們之間的關係，我想應該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直接跟我爸媽說不合適，

  另一個是假結婚，名義夫妻，也就是搭夥過日子，過不下去了就離。」

  蘇瀟瀟在路上查探了她的別墅情況。

  發現她的別墅，還有別墅後面的泳池，花園，大棚蔬菜等一系列設施都在，甚至別墅還通電，物資離了原位還會再恢復！這功能簡直愛了！

  這別墅，不也就給了蘇瀟瀟活在這個時代的底氣嘛！

  給了她選擇嫁不嫁人的底氣，給了她小小的反抗整個世界的底氣！

  現在容不下她，她可以去港城，去別的國家，活人哪裡會被尿憋死！

  至於宋廈，他受原生家庭的影響，他也不願意結婚，也不願意和一個並不喜歡的女人組成家庭，也不願意一個女人把所有的人生都寄托在他身上，進而草率的生一個孩子，卻無法給孩子全部的愛。

  他不想讓他孩子遭受和他一樣的痛苦！

  所以他一直單到二十六歲，這幾年每月必被組織問候！

  要不然也不會到這裡！

  而這次難得遇到一個長相喜歡，性格喜歡，三觀也喜歡的人，而她卻並不喜歡他。

  這情況讓他有些苦惱，他一向拙於言詞，有時候寧可把對事情的看法埋在心裡爛掉，也從不輕易開口，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情感。

  他們兩人的想法有很多相似之處，而正是因為這些相似，此時的宋廈更認定了這是命運的安排，他們是契合的。

  現在都是見一面就直接結婚，所以宋廈也不覺得想和她結婚的想法突兀，只是想告訴這個女孩，他是真的願意的。

  真結婚，假結婚都願意，他就是想娶她，他就是不想讓她嫁給別人！

  至於結婚後的生活，他結婚前就能把生活處理的井井有條，結婚後他也會照顧她。

  他相信他的眼光，相信他的感覺，也相信他們的契合之處。

  「現在，我的想法說完了，到你了。」

  宋廈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關於心裡的想法，他要麼會一直憋在心裡，要麼就是遞交成思想回報交給上級。

  哪裡好意思現場說呢？

  「嗯……我不知道……不知道該說什麼。」宋廈磕磕巴巴，額頭冒汗，緊張的直捏衣角。

  「說你想說的！」蘇瀟瀟皺眉，一句話到他嘴裡，老是半天說不清楚，經常就是紅著臉，逼得頭頸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綻起來。

  宋廈頓時心一橫，腳瞬間並好，抬頭立正，聲音洪亮。

  「尊……尊敬的蘇同志，我願意……和你結婚，假結婚也願意，願意和你搭夥過日子，只要是你就行，你……很漂亮，像個仙女，像另一個世界的人。

  我覺得這輩子都遇不到像你這麼好看的人了！」

  「就只有好看？」蘇瀟瀟挑眉，笑道。

  她很少聽到如此直白又不加修飾的誇獎，不禁失笑。

  仙女這樣的誇獎也很喜感，上一個說自己像仙女的人還是自己的閨蜜，不過說的是她不食人間煙火，褒貶可不一樣。

  「不……不是的，你……你別打斷我！讓我說完！

  你有自己的想法，三觀正，個性獨立，我們的思想也契合，我很感激組織，能介紹我們相識。

  你那麼驕傲，那麼美好，我忍不住想向你靠近……向你學習，一起進步，結成革命伴侶。

  我……我會是，你熟悉的，你喜歡的人。」

  宋廈喉頭哽咽，緊張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生性寡言，不善言辭，可一旦敞開這閘門，就有股撞倒南牆不回頭的氣勢。

  「我是個窮小子，我什麼都沒有，我不會說話，我沒上過學，年齡還比你大，家裡還亂糟糟的，我就只有一條命，我敢拼，我不怕死！我會做家務，我家務做的特別好，我會伺候你，不生孩子也沒有關係，我也不想要。我不會給你壓力。我現在是營長，以後會是團長，師長，我會努力！

  我……我不敢肖想你，褻瀆你，但只要你願意，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對你絕對忠誠！

  請你相信，我對黨的忠誠，經得起任何的考驗，從軍到現在的八年可以體現！我對你的忠誠，也經得起任何的考驗，從你答應的那刻到我閉眼的所有時間都可以驗證！

  未來，請蘇同志檢閱！」

  說完，宋廈刷的敬了個軍禮，等待著蘇瀟瀟的回覆。

  蘇瀟瀟眼角有些泛紅，這年代，發誓要是帶上了黨，比帶上十八代祖宗都真誠很多。

  她十歲時父母車禍去世，留下諾大家業，幸好父親提前安排設局，給了她餘生的安康，但自從他們離開，她便是獨身一人在人海，煢煢孑立,踽踽獨行。

  在現代，除了血緣，哪兒來的那麼多真心可見。

  她本是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而此刻，宋廈讓她覺得可靠，可能是軍人氣質的加分，也可能是他剛才的話。

  蘇瀟瀟本不想接受，因為她一向認為，付出真心才能得到真心，她給不了又何必要！

  但現在，她想試試！

  「好，宋同志，餘生請多指教！」蘇瀟瀟灑脫一笑，至於以後，走著看吧！

  世界都換了，也應該給自己一個新的開始！

  灑脫點，想答應就答應吧！

  不知是笑容，還是陽光，耀了宋廈的眼，也照耀了他的一生中關於這一刻的所有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