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怎會不愛

2024-04-29 04:52:42 作者: 吉祥夜

  「寧想,爸爸不在家,奶奶一個人帶你很辛苦,作為小小男子漢,你是怎麼為奶奶分憂的呢?」他的原意是要教寧想不要調皮搗蛋,要體諒奶奶,可是,並沒有直接這樣用教訓的口吻說,而是換了種方式,直接先肯定寧想一定是為奶奶分憂,然後讓寧想自己去想他該怎麼做,他能做哪些。

  寧想歪著頭想了下,「爸爸,我能做的還很少,我可以管好自己吃飯、彈琴、洗澡、看書、寫作業……」

  寧想覺得自己只能做這些太內疚了,馬上有補充,「爸爸,我還幫奶奶捶過肩膀,我喜歡吃的都給奶奶留一份……」他還是不滿意,怎麼辦呢?

  「爸爸,我會快點長大,長大了我就能幫奶奶了。」他很鄭重地說。

  「嗯,寧想已經做得很好了,繼續加油。」既然寧想自己定了目標,而且目標還不錯,就不需要他當爸爸的多嘮叨了。

  恰在此時,家裡座機響了,寧至謙去接,那邊卻傳來寧守正的聲音,「你今天去送寧想?」

  

  他想冷笑,現在記得寧想了?

  不過,他沒有,只是把電話掛了。

  寧想看著他,欲言又止,最終抵不過心裡的好奇,問,「爸爸,為什麼你和爺爺不好?」

  寧至謙怔住,這是寧想第一次問這樣的問題,小孩並非不懂,還真什麼都能感知。

  「寧想,我不是和爺爺不好,而是……而是……」要反轉這句話,實在牽強,「是男人之間相處的方式,但是爸爸做得不好,寧想不要學。」

  「哦,知道了。」寧想仍然不理解,皺著小眉頭說。

  而醫院,寧守正捧著手機,想苦笑,還沒笑出來,心裡就如潑了苦膽汁了。

  醫院的清晨醒得早,往往天還沒亮透,保潔員就已經開始打掃了,溫宜也在這些響動里醒來,醒時,寧守正還在身邊。

  她再次怔了怔,瞧他眼裡的紅血色和一成不變的坐姿,難道他坐了一晚上一動不動?

  她的甦醒自然也驚動了他,他從恍惚的狀態里清醒,立即去打水來給她洗漱。

  她懨懨地搖頭,「放那,等下我自己來。」

  他沒聽她的,只問她,「溫宜,還記得好多年嗎?」

  「溫宜,你還記得多年前嗎?」寧守正怎麼會讓她自己來?手術第二天她能自己來?這個外表柔軟,內心強硬的女人,他曾最欣賞她這樣的特質,也正是她的外柔內剛,給了他溫柔和支撐,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他需要一個怎樣的她,她都能完美呈現出來,可是,再剛強,她終歸是個女人,能強到何處去?饒是多年前,他那一場病,尚且享受她的溫柔呵護,更何況她一個女人?

  而溫宜怎麼不記得多年前?

  他身體還算強健,這些年裡傷風感冒都少見,唯獨的,也是胃不好,當年下放的時候落下的病根,後來數年的酒場生涯更是每況愈下,最後做了三分之二切除,是她衣不解帶照顧他,他住院一場,她生生瘦了一圈。

  那時候他是怎麼說的?娶了她對他而言就是娶了整個世界,他願意為了她和兒子奮鬥一生,他要和她永遠這樣相攜著走下去。

  呵,實在諷刺,如今也只能理解為他的世界不只一個。

  她略略動了動容,不過幾許蒼涼。

  多年夫妻,一色一容都能辯查秋毫,她的微微變容,落在了他心裡。

  「我知道,我現在無論說什麼做什麼你都不會原諒我,也許對你來說,我這個丈夫可有可無,甚至沒有我你過得更舒心一些。可這麼多年夫妻,我們至少是親人,我希望,不管有沒有我,你都過得好,看著你過得好,只要你過得好,我心裡都高興。但是我們年紀大了,身上的零件都老化了,總有個三病兩痛,兒子有他的事要忙,有他自己的小家要顧,我們總不能老拖著兒子,我不好的時候,我自己自生自滅,不給你添麻煩,但是你不好了,該我來照顧你。」

  溫宜聽著他的話,眼睛看向了一旁。

  他卻用溫毛巾開始給她擦洗,給她用紗布清潔口腔的時候,就用的當年寧至謙剛出生她給兒子洗口腔的方法,那會兒,給兒子洗澡洗尿片都是他們倆自己……

  初時,她是閉著嘴不讓的,他輕輕擦著她的唇,「你就當我是特護好了,至少,是最熟悉你的特護,知道你的喜好。」

  寧至謙將寧想送去幼兒園之後去了醫院,車上有他給寧守正帶的早餐。

  進病房以後,他只是將早餐放在小桌上,也沒看寧守正,直接輕聲和溫宜說話,「媽,昨晚感覺怎麼樣?」

  溫宜微笑,「挺好的,你不用記掛著!今天要回去了是嗎?」

  「是的,媽,很抱歉,只是匆匆來看一眼,不能陪您。」他看見溫宜臉色雖然蒼白,但是卻很乾淨,可見寧守正剛剛給她洗過了。

  溫宜輕輕搖頭,「傻孩子,有這份心媽就很滿足了,你要把自己工作搞好。」

  寧至謙點點頭,「我知道的。媽,我不好,不能給您分擔,還給你加了擔子,我不孝。」

  「傻孩子!別說傻話!」溫宜的眼神裡帶著憐愛,「我要你分擔什麼?公司是我和你爸的事業,是我們喜歡的事情,我們有什麼理由強迫你來繼承我們的東西?你有追求有夢想有你自己的想法,媽為你感到驕傲還來不及呢!」

  聽到她說「公司是我和你爸的事業」時,寧守正眼神一跳,看向溫宜。

  溫宜卻接著在說,「至於你給我加的擔子,不就是寧想嗎?家裡兩個保姆,我費什麼力了?我不知多感謝你把寧想帶回來呢,這幾年,他給了我多少快樂啊!這樣的擔子,你給我再多加幾副都行!」

  寧至謙聽了也是一笑,「媽,我們……我和流箏會努力的。嗯,會盡力而為。」

  溫宜是真心樂了,病容下的笑顏還有些蒼白,「我明白,我也不是逼你們!你們倆好好的,就是給我最大的安慰了。」

  「嗯……媽,您少說點話,休息。」不敢太過勞動溫宜,寧至謙只是陪著她坐著,偶爾想起什麼話來便說兩句,比如阮流箏今天會來看她之類,溫宜自然又嫌給他們添麻煩,說他們小題大做,一個小手術興師動眾。

  又陪了一會兒,溫宜催他,「你不是要走了嗎?」

  「是啊!」他有些不舍。

  「那就走吧,別耽擱看,我這沒事,我也想睡一下了,你快去吧。」溫宜輕輕合了合眼。

  「嗯。」寧至謙站起身來,「媽,那我走了。」

  「去吧。」溫宜揮揮手。

  寧至謙走時看了眼餐盒,寧守正一直還沒打開早餐,他頓了頓,最終什麼都沒說,離開了。

  走在醫院的走廊,身後有人追出來,叫他,「至謙。」

  他還是站住了腳步。

  寧守正疾步走到他面前,「至謙……」叫了一身,有些侷促,「謝謝你,給我帶早餐。」

  寧至謙淡淡的,「阿姨讓我帶的。」

  「……」似乎,是他預料中的答案,寧守正苦笑,「還是謝謝你。」

  父子倆一時陷入了沉默。

  寧至謙倒也不急著離開,站在原地,一聲不吭地等著他說話,臉嚴肅得如同凍住了一般。

  寧守正不敢直視兒子這雙眼睛,怔了半天才開口,「至謙……一個人在那邊,好好照顧自己,那邊氣候條件和我們這不一樣,注意冷暖。」

  寧至謙抿著唇,一句話也不說。

  寧守正頓了頓,又道,「你媽這有我,你們都放心,我會把你媽和寧想照顧好的。」

  寧至謙聽了,眼神才微微轉動,看了他一眼,憋了一會兒,憋出一聲,「謝謝。」

  說謝謝是因為寧想是他的責任,可是現在的確是交給父母了。

  寧守正聽了喜出望外,眼神一亮,竟似有淚光似的,「不用謝不用謝!父子之間說這些幹嘛?」

  寧至謙點點頭。

  「那……那你走吧,別誤了飛機。」寧守正退到一邊,把路讓給了他。

  他反而又站了一瞬,直到覺得寧守正真的沒有話說了,才提步。

  寧守正望著他的背影,說了句,「至謙,爸爸對不起你們母子。」

  也不知道他聽到這句話沒有,適逢護士推著車過來,阻隔了他的身影,小車推過後,人影卻無蹤了。

  寧守正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轉身回到病房,溫宜睡了,似乎還睡得很安寧,他在小桌前坐下,打開餐盒,裡面是一盒餃子。

  忽然想起了寧至謙很小的時候,家裡保姆包餃子,小孩子貪玩,在麵粉團里玩得不亦樂乎,整張小臉都是麵粉,白乎乎的,像唱戲的,他不準兒子再玩,寧至謙卻抬起白乎乎的小臉對他說,至謙要包餃子,給爸爸吃……

  當然,他知道,這孩子這輩子還沒學會包餃子,兒時的玩樂不過一時新鮮,第二次便沒了興趣,可是,這盒餃子還是讓他新潮起伏,難以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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